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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姜瓖拿出靴頁子里的藥包,盯緊李景曜,懷著激動地心情試探道:“大皇子不怕,奴婢將藥包從壞人手里搶過來這便扔了,絕對不給您喝!”只有長期服此藥的人,才會對這藥味敏感。而小孩子味覺嗅覺相較之成年人更加靈敏,他如今十歲了,難道也服用了多年?

        她和順兒交換眼神后向李景曜行禮,笑道:“您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路上迎著他。”在溶洞附近的一處角落里刨了一個坑,將藥包放入里面,做了個記號后疾步向內廷走去。

        時隔兩世,姜瓖出示了牙牌,跟隨在宮人身后邁入通往內廷的光順門時,內心抑制不住地血氣上涌。

        此時,昏暗的天空漸漸落起了綿綿細雨,像是這座禁城內百年以來的冤魂無聲的泣訴。她環顧煙雨蒙蒙中的九重宮闕,定了定神,冒著雨向守衛問道:“這位爺,可否見著了蘭延公公?”悄悄將碎銀子遞了過去。

        守衛將碎銀子放入袖中,依舊保持著挺拔得站姿,只斜著眼說道:“今兒未見到蘭廠督,交班時到是聽說他曾陪著官家去顯靈宮誦經。”指了指不遠處房檐下站立的太監,“他是寧妃娘娘宮里的,在此等候大皇子的消息。你問他。”

        “多謝大人告知。”姜瓖知曉,守衛能說這么多全是銀子的功勞。她抬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看著那位太監心底一動,上前含笑著搭話道:“這不是寧公公么,您今兒可有見到蘭廠督?奴婢受人所托要告知蘭廠督關于大皇子行蹤的事,一直找不到他老人家。”

        太監輕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身著雜役服飾的內監,一臉狐疑地問道:“咱家并不識得你。大皇子找到了?你受誰所托告知?”

        姜瓖說是,“奴婢在岑香姑姑手下辦差,以往在清寧宮時見過您隨著寧妃娘娘問安。奴婢小人物一名,公公自然不識得。姑姑此時在大皇子身邊守著,命奴婢通知蘭廠督派人來迎殿下回去。還說讓奴婢再跑趟永壽宮告知寧妃娘娘,讓娘娘安心。”

        她見太監聽到清寧宮后收起了趾高氣揚的拽勁兒,卻仍舊半信半疑,繼續說道:“大皇子今兒穿了一件寶藍色衣袍,可憐見的都擦破了,奴婢還想著提醒廠督安排軟轎,將大皇子妥善送回才是。”

        太監這才面露喜色地頷首道:“知道了。蘭廠督想必這會子還在乾清宮當值,你不若去那里看看。”他著急回去告訴寧妃這個好消息討賞,打起傘便往雨中走去。待他反應過來沒問此人名諱時……姜瓖早已借著雨幕消失在廣場上。

        光順門通往乾清宮的路,她再熟悉不過。

        如今兩世過去了,目光所過之處照舊是雕梁畫棟一片花團錦簇,就連空氣中都透著玉蘭花和四季桂馥郁的芬芳,腳下的如意云紋青磚是那般干凈,道路對面撐傘路過的宮人個個宮袍飛揚,處處透著天家富貴氣息,熟悉又那般陌生。

        雨水不斷地打在她的臉上卻渾然不覺……耳邊仿佛傳來姊姊的笑聲,和她發間紅綢的銀鈴發出的清脆聲音。

        “姊姊……”她微微側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側,雙手漸漸握拳,紅著眼圈死死盯住雨幕中宮殿的鴟吻,不斷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今日就算將禁城翻找一個遍,她也必須要找到蘭延!

        蘭延此時正在乾清宮廊下與孟凜交談著。

        “孟大人,官家命咱家去瞧瞧寧妃娘娘,順便送你一程,如何?”

        孟凜拱手作揖,笑道:“榮幸之至。”

        乾清宮的小太監個個兒精于察言觀色眉眼高低,見從殿內出來的二人,一位是官家面前有頭有臉的內監頭領,一位則是新晉紅人,哪個都不敢怠慢,紛紛主動上前服侍二人將蓑衣穿上。蘭延的下屬早已撐開巨大的油紙傘,跟在二人身后下了玉階。

        蘭延抬手示意他們退后,深邃的雙眸看向孟凜,笑道:“官家不是不想擢升東煦兄,奈何朝中那幫朽木,整日里非但不知為官家排憂解難,反倒死盯著官家身邊兒唯一得用的人,讓你受委屈了。”

        孟凜自嘲地笑笑,“當初表態不做主官,便是不愿讓官家在百官面前難堪,繼而惱羞成怒,斷了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后路。”

        他睨了一眼蘭延,道:“我上頭有‘越地’的人壓著,也令他放心些。如今,是他們領會錯崇文門稅課如何抽稅,指望通過盤剝百姓湊齊我應官家的八百萬兩銀子,當真可笑至極。”

        蘭延知曉他說的‘越地’是指陸同。

        陸本作坴,前漢有座城池名為坴梁,屬越地[1]。他搖著頭失笑道:“好一張毒舌。明明是你挖坑給越地跳,卻在官家面前委屈聽訓,偏生官家就吃了你這一套,目光中竟然充滿了疼惜,咱家從未見他人有過這般圣眷。”

        心里卻在想著:孟凜方才面對官家震怒時,并為自己辯駁一字,已然精準地把握了官家多疑的性子。他越是什么都不說,官家越是疑心陸同是否交代了什么,越會給予他重任,想要離間陸同與他之間的關系。這便是帝王的平衡之術,卻被他利用地淋漓盡致。

        孟凜并不愿多說,瞇起眼看著遠處落魄的身影,嘴角漾起慣有的嘲意,道:“以色侍人,偏生有的人就不屑用吶。”

        蘭延也調笑道:“你雖不屑,可這副好皮囊偏生長在你身上,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吶。”

        孟凜意味深長地一笑,“美人在骨不在皮……”

        蘭延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意有所指,轉頭看向斗笠下他那張猶如鬼斧天工的側顏,剛要問,就聽到一聲粗啞而陌生的聲音喚道:“奴婢拜見廠督大人。”

        姜瓖努力平復著混亂的氣息,暗自慶幸蘭延斗笠下的白發那般惹眼,這才讓她在雨幕中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余光略過蘭延身側……她急忙喚了聲:“拜見孟先生。”

        蘭延再次好奇地轉頭看向孟凜,問道:“東煦兄識得此人?”

        “不認識。”孟凜向他拱手道:“廠督既有事要談,東煦這便告辭,改日再聚。”

        “且慢。”蘭延伸手攔住了他,故意笑道:“有何事是你不能聽的?”垂眸看著跪在雨里的雜役,負手問道:“咱家并不記得有你這號人。”

        姜瓖跪在青磚上,聽著他不怒自威的語氣,忙道:“奴婢是張保公公派來,告知廠督大人大皇子的下落。”余光看向蓑衣之下天青色的衣袍下擺,此等狡猾之人故作不相識,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直覺告訴她,此人極有可能會壞了她來之不易的機會。

        孟凜輕笑一聲,對著蘭延揶揄道:“既是張保發現了大皇子,交給禁軍便是。官家也未曾將此事交給廠督處理,何故要越俎代庖,落人口實?”

        蘭延目光閃了閃,順著他的話含笑著頷首,“東煦將咱家心里想的說了出來。”卻抬了抬手,命道:“你起來回話。”

        姜瓖起身,躬身拱手道:“孟先生有所不知,張公公說,是廠督部署的周全,他才得以找到大皇子,故而不敢邀功,靜等廠督指示。他還說,若是廠督大人在百忙之中要親自來瞧瞧,便讓奴婢為您帶路。若大人此時公務繁忙脫不開身,派名公公由奴婢伺候著前去,將差事妥善交了也使得。”

        蘭延打量起眼前的人。駝背,面苦,被雨水淋得像個落湯雞,話語中雖明顯有奉承之意,卻聽得出來思路清晰,不令人反感。沒想到張保身邊竟然還有如此人物。

        官家并不在意這名自幼癡傻的皇長子,甚至覺得這是上天給予他的警示。這么多年擴建道觀,服用仙丹,男女通吃早已將身體掏空,怕是再難有后。他已暗中物色宗族里的適齡男童,先暗自篩選一番,再適當在官家面前進言,為將來鋪路。

        只是可惜了寧妃袁玥兒娘家的勢力。

        其父袁鵬舉是繼李敬之后,唯一能與北狄抗衡的將帥,在朝中也是唯一能令蕭家稍稍忌憚些的人物。利弊權衡之下,他說道:“既如此,咱家親自接大皇子回宮便是。”此舉為的只是博得袁家的感激,記著他一個人情罷了。

        姜瓖起身應喏,聽見孟凜說:“我要回學堂批改試卷,剛好與廠督同路。”只得打起萬分精神,小心翼翼在他二人身側陪同著向光順門走去。

        蘭延向孟凜含笑頷首,繼而溫和地問道:“咱家記得,張保跟前得臉的干兒子是順兒,為何之前沒有見過你?”

        姜瓖知曉是在問她,說道:“回稟廠督,奴婢深知自個兒上不得臺面,時刻謹記做好本分差事,故而沒有機會再您面前孝敬。”

        孟凜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鄙夷,問道:“張保與大皇子在何處?”

        姜瓖強忍心中的厭惡,回道:“順兒陪著大皇子在溶洞中避雨。張保公公說,他留在掖庭宮等待禁軍排查更好一些。廠督會妥善安排一切,勿需奴婢們擔心。”沒錯,她就是暗中罵他咸吃蘿卜淡操心。

        蘭延聽著他不卑不亢中透著恰到好處的恭維,不動聲色地夸贊道:“差事辦的不錯,有賞。”

        姜瓖惶恐地躬身道:“廠督折煞奴婢了,這差事本屬分內之事,不敢求得獎賞。”

        蘭延兩片薄唇緩緩吐出一句話,“咱家說賞誰,還沒有人敢推拒。”

        “廠督恕罪,”姜瓖趕忙下跪,道:“奴婢求廠督一事,不知能否抵得獎賞?”見蘭延抬手示意她說,便真摯地看向孟凜,說道:“奴婢想跟著孟先生學習,卻苦于白日里還要勞役,沒有機會。若廠督要賞奴婢,可否幫奴婢實現這個請求?”說罷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唔,是你啊。”孟凜蓑衣內的雙手抱臂,看著蘭延揶揄道:“廠督獎賞,還能這般開條件的?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想想從你這兒能得些什么好處?”

        蘭延原以為這名雜役會像大多數宦官那般攀高枝認干爹,要么乞求擢升,或以家人病重為由索要錢財,只沒想到他所求竟然如此。陸同便是成家有后,不惑之年才凈身入宮,如今也混成了‘內相’。眼前這名雜役懂得審時度勢,知曉把握機會,有此心智也算是宦官之中的上品。

        他隨即哈哈大笑,“只怕是咱家想要送的,東煦兄看不上才是。”

        孟凜挑眉,“說來聽聽?”

        “咱家別苑里花費重金養著那么多名花,如今也沒個用處。大人屢次推拒,怎得,如今改變心意了?”

        “恕孟某無福消受,不想做個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

        姜瓖敏銳地感覺到,孟凜故意與蘭延閑扯,就是想讓她在雨中多跪一些辰光。她周身濕透,冷風一吹從上到下透心涼,只得緊緊握拳咬牙強撐著。

        他這般刁難,難道發現了什么?她咬牙想著,就算他心存疑心,又如何?像蘭延這等通透之人,只會衡量利益,謀定后動。否則也不會爬到如此高位。

        她在賭……賭眼前二人的關系。

        蘭延嘆了口氣,指了指仍舊跪著的雜役說道:“咱家見到他,便想起自己剛入宮時的樣子,東煦賞個面子罷。”

        孟凜面上表現的很是配合,看向姜瓖說道:“既然廠督發話了,你便起來罷。明兒我著人去趟張保處安排妥當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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