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過了一會兒,他們部長走到他跟前,揚著一張稱得上和煦慈愛的笑臉,對他說:“顧錦,謝總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你把手頭的工作放一放,趕快上去。”
果然是來找他的。
顧錦心下了然,面上卻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驚訝表情,被部長推著往外走。
到了謝總的辦公室,秘書部出來一個年輕女孩,一路領著他進去,表情比他還要惴惴不安。
得到謝景深的眼神示意,可以退出去的那一刻,她明顯地松了口氣,輕輕地合上了房門,就跟屋里坐著洪水猛獸似的。
與之對應的是,顧錦原本挺直的身型瞬間放松下來,他有些懶散地到一旁的沙發前坐下,“這一出是特地為了找我?”
謝景深拿著那一份策劃案走到他跟前,一句話也不說,厚厚的一份文件在他手心一下一下地拍著,只用眼神刑訊逼供著他。
偏偏他這一招,對顧錦沒用。
他笑了起來,“方案推進得很快,就知道謝總不會讓我失望。”
謝景深凝視他半晌,走到他身邊坐下,文件被他輕輕摔在了茶幾上。
“為什么越級找我?遇到了職場欺壓?”他的聲音也毫無波瀾,聽不出是在關心還是訓斥。
顧錦搖了搖頭。
“害怕被人搶了功勞?”
他又搖了搖頭。
謝景深就看著他不說話了。
“只是這樣最方便最高效,不是嗎?”顧錦隨口答著,目光卻暼到了柜子上放著的一瓶酒,瓶蓋上是繁復的玻璃浮雕,瓶身優美宛如藝術品,他眼底突然亮了亮,浮現出一抹笑意。
這瓶酒在不久之后被粗心的員工意外打碎了,聽說謝景深因此黑臉了好幾個星期,顧錦上輩子到他辦公室來的時候,那里只放著一個格外華麗精致的瓶蓋,在他問起來的時候,得到謝景深一句略顯委屈的解釋,“那酒我還一口都沒有喝過。”
“我們把這酒喝了吧?”顧錦望著酒瓶,冷不丁道。
謝景深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角抽了抽。
見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顧錦直接站了起來,踮起腳,從上面的玻璃柜里拿出兩個酒杯,晃了晃酒瓶,托著瓶底,手腕微微上提,酒液快要倒出來的前一秒,他頓住不動,略帶詢問地看向謝景深。
謝景深不知道為什么,居然也沒有阻止。
顧錦就笑了笑,倒出兩杯酒,端著走了回去。
謝景深盯著他手里的酒杯,眉心都能夾死蚊子了。
顧錦暼他一眼,“別舍不得了,說不準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趁它還是你的的時候,盡情享受比較好。”
謝景深看著他,眼神意味不明。
先不說作為一個普通的員工,在面對頂級上司的時候,是否能做到這樣的輕松自如,這個人好像很了解他辦公室的構造,就如同他了解哪些數據可以不用寫出來,哪些數據要詳細介紹一樣。
他像一個被巨霧籠罩的謎團。
顧錦已經專心地品起酒來,細致地體會了一番舌尖上的感覺,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酒杯,“味道一般,也不過如此。”
果然,有些東西失去后,你反而會給予它所有美好的想象。
謝景深喝了兩口,跟著放下酒杯,雖然沒有說什么,卻用他的行動默默表示了贊同。
的確味道一般,配不上它的身價。
辦公室安靜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如同在樓梯間莫名而來的默契,可以讓他們只安靜地坐在一起。
氣氛舒適的讓顧錦歪倒在沙發靠枕里,嘆了口氣,“今天好累,部長剛才還說等下又要開會,你找我找的真是時候,讓我在你辦公室摸個魚喘口氣。”
他就這樣對著公司的最高領導,理所當然地說要摸魚。
謝景深又眉頭一擰,他平日里最看不慣員工吊兒郎當的樣子,嘴唇微動,卻沒有說出指責的話,只用眼神冷冷地盯著他看。
明明是強烈到能到刀死人的目光,顧錦卻坦然自若,身體越滑越下,最后直接躺倒在了沙發上。
“入駐方案通過了,你想要什么樣的獎勵?”謝景深看不過去,找了個正式點的話題。
顧錦卻沒有跟著擺出正式的儀態,只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了,麻煩,就當這方案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謝景深語氣不變:“升職?金錢獎勵?平調或轉崗?或者其他。”
“真要給我獎勵的話……那我希望,中翔能吞并豐凌。”顧錦坐了起來,“能做到嗎?謝總。”
謝景深有些意外,沉默了下來。
“吞并整個豐凌做不到的話,那就吞并海市分公司吧。”顧錦說的隨意,好像這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景深深深地望著他,“為什么?”
顧錦一愣,然后垂下了眼簾,剛才那點因默契產生的錯覺,好像在此刻煙消云散,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人跟上一輩子的謝景深是不一樣的。
他不會在自己提出要吞并豐凌的時候,沉默半晌,默默說一聲“好”。
“我以為這本來就是中翔的目標,”顧錦扯了扯嘴角,“原來不是。”
“中翔現在以自我發展技術創新為主,暫時沒有吞并別人的計劃。”
原來……中翔沒有這個計劃嗎?
顧錦眼里的焦距渙散開來,耳邊似乎還聽得到謝景深沉穩的聲音,“這本來就是中翔的目標,或許我還需要感謝你的幫助。”
“還是提一些能盡快實現的吧。”現實的聲音打破他的回憶。
顧錦自嘲地笑了一聲,“那就算了,本來也不是為了獎勵。”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盡了里面的酒。
“謝總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回去工作了。”顧錦起身走了出去,不輕不重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卻還是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秘書部的所有員工抬頭朝他看來,帶著疑惑和驚訝。
顧錦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朝他們禮貌地笑了笑,邁步朝外走,一路走一邊恢復成了面無表情。
回到部門又撞上了開會,每個人匯報自己的工作進度,來來回回說的都是早先說過的話,啰嗦得令人煩躁。
下了班,他的車在回家的路上轉了個彎,去了“深巷中”。
吧臺里的員工看到他,還特地說了一句,“司先生今天不在。”
“我也不是來找他的。”
他點了兩瓶高度數的酒,一直喝到意識有些模糊,才驟然笑了起來。
他低著頭,自顧自地笑個不停。
上輩子的今天,他在做什么呢,在渾渾噩噩,在麻痹自己,在抱著最后一丁點奢望,倔強地要見季霄一面。
而如今,季霄在生日這天可憐兮兮地等待在程楓的門前,看著他們一起回來,看著他走進程楓的屋里。
他很滿意這樣的場面,他好像……已經不再需要別人問一句疼不疼了,所以,謝景深變成了一個不認識他的陌生人,也應該無關緊要吧。
對的,也無關緊要。
他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開始掏出手機打電話,把手機從上到下拉了一遍,他卻誰的號碼也不想打。
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生氣,都是用虛情假意算計來的東西。
顧錦笑得越發綺麗,他撐著腦袋,眼神朦朧又嫵媚望著眼前的調酒師,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輕輕擺了擺,“可以再來一杯嗎?”
調酒師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開始給司亭山打電話。
顧錦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喉嚨也干渴無比,他直愣愣地坐起來,發現房間里又是完全不同的擺設。
他趿拉著拖鞋走出去的時候,司亭山已經叫了一桌子的早餐,自個兒正在那兒打游戲。
見他出來,很快地掃了他一眼,“你醒了?”
然后就開始一邊突突突地開槍一邊碎碎念,“特地跑我那兒買醉,就那么相信我不會對你怎么樣嗎,我昨晚扒開你的衣服從頭到尾摸了一回,手感還不錯,算報酬了。”
顧錦坐下來,拿了根油條,“下回可以不止上手的,你這樣很容易讓人懷疑你不太行。”
司亭山一個手滑,最后一槍飛了出去,被對方絲血反殺,瞬間哀嚎一聲,摔開手機怒氣騰騰地看著他。
“行,你等著,下次再落到我手上試試!”
顧錦直接忽略了他的話,問:“幾點了?”
“九點半!”
顧錦微微一愣,皺著眉滿臉煩躁地打電話跟部長請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昨天被謝景深叫進辦公室的緣故,部長并沒有說什么,反而囑咐他如果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好好休息。
“今天不上班了?”司亭山問。
顧錦點了點頭。
“那我們出去玩吧。”他興致勃勃地提議。
顧錦卻搖了搖頭,擦干凈手指上的油,“不上班又不代表不用工作,你手上的事還是你的,又輪不到別人,我要回去了。”
司亭山頓時變得很失望,“你那個工作太忙了,要不你辭職算了,我找個地方讓你去上班,工作輕松,工資絕對不比你上一份低,行嗎?”
顧錦抬眼望去,司亭山就在他的目光里一點點地泄了氣,“知道了,你不喜歡當金絲雀嘛。”
顧錦摸摸他的下巴,跟撓一只小狗似的,“亭山很寂寞是不是,都沒人有時間陪你玩。”
司亭山瞪大了眼,身體都有些僵硬,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拍開他的手。
“這周末的時候,我們去露營吧!”顧錦縮回了手,垂下眼簾,腦海里,俞輕發的那條露營的朋友圈頁面格外清晰。
這么好的機會,不去攪個局怎么行?
漆黑一片的樓梯間里,謝景深坐在那兒抽煙,眼神卻時不時的往樓下暼去。
這里一如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安靜得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一直到這根煙抽盡,下一層的燈光還是那樣,沒有因任何聲響而亮起。
他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起身走下去。
電梯的數字不停跳動,在快要從16跳到15的那一刻,他突然伸出手,按下了電梯。
這一層是市場部,辦公室里還只亮著一兩盞燈,大部分人都已經下班回去。
加班的員工抬頭,看到是他,驚訝得差點撞倒水杯,連忙站了起來,“謝……謝總,有什么事嗎?”
謝景深沉著一張臉站在黑暗里,市場部的小王咽了咽口水,緊張得直眨眼睛。
“其他人都走了?”
“是……是的。”
謝景深略微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他的皮鞋在空曠的走廊里傳出清晰的回響。
小王松了口氣,打開市場部的小群宣泄情緒。
“就在剛剛,謝總又來我們市場部了,只有我一個人在,他冷冰冰地問我是不是其他人都走了,我回答了之后他二話沒說就走了。”
“嚇死人了,有人懂他的意思嗎?嫌我們下班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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