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你萬萬沒想到,五條悟會在群組里發說他要去你家過夜的消息。但不說你,就連發送出去前,五條悟自己都沒想到。
平常他從不這么做,但今晚你們玩得確實很開心,足以叫人有幾分飄飄然,倒也不是要向夏油杰炫耀一番,其中還有分享快樂的成分在。
只是依舊沒法否認粗壯乃幼稚的心理,但這手段一眼就被夏油杰看穿,至于你——
“你在讀高專?”你和五條悟一同往樓下走去:“學校全名叫什么?”
“東京都立咒術專門高等學校。”五條悟報出一長串的名字。
聽上去像是你中學沒讀成的那種宗教學校,原來這樣的學校,校規并不是那么嚴苛。
你在手機上搜索,沒見到什么負面新聞,倒是看到從你們的所在地,坐地鐵過去竟要快兩個小時,還要轉線,軟件預估的打車費用……足以叫人眼前一黑。
按你現在的收入,還是有些肉痛。
上次在給吉祥寺他的車費,應該到不了那么遠。
“好遠啊。”你說。
“是啊。”五條悟和跳踢踏舞似的,蹦著下樓梯,略微弓身朝你露出笑容:“這么晚了,末班車都沒了,所以——”
門外就有出租車在等,你“啊”了一聲,已大步走去,拉開車門,讓五條悟先進。
玩了一晚上,你住在都內,學校在荒郊野嶺,你會邀請他去家里休息,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
五條悟美滋滋地坐進車里,卻見你像是順手,推了下自動門,加快它運行的速度。
在它關上后,你拿出錢包,抽出福澤諭吉,從駕駛座遞給司機:“你好,麻煩去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謝謝。”
“哈?”五條悟一下蹭到車窗邊,車子卻已緩緩起步,他的聲音也被關在車子里。
你朝他揮了揮手:“五條悟,不早了,之后再見。”
是的,你嚴重懷疑五條悟會說要去你家,所以想快刀斬亂麻。
你猜對了,也成功了。
司機已經收了錢,不會放他下來,五條悟趴在后車窗上看你,像是要被運送到流浪動物中心的狗。
你拉開另一輛車的車門,又朝他揮了下手。
五條悟的計劃雖然打消,但聽到還有下次。
他回過身來,四仰八叉靠在后座上,仰頭望著上方自語:“贏的,絕對是我。”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自信。
你也坐車回公寓,夜風吹得你要裹起外套,但薄風衣完全遮擋不住。馬路對面就是便利店,明早肯定沒法爬起來做飯,你走了進去,在貨架上挑撿。
一抹藍發閃過,你邁了一步,側頭喊道:“尼諾?”
藍發青年剛要走過另一邊的貨架,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像是才看見你,臉上掛起淺淡笑意:“晚上好,安妮。”
尼諾,他的姓氏是什么呢,你是不知道還是忘記了?
算了。
你們兩個坐在便利店里,你忽然餓了,買了碗泡面,大口吹起,將它塞進嘴里。
尼諾拿著罐裝咖啡,盯著你看。
窗戶外就是馬路,你喜歡坐在能看到外面風景的位置。雖說這個時間,路上已經沒什么人了。
你在咀嚼帶來的間隙時看尼諾,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吃泡面吃得這么香。”
你眨了下眼睛,吞掉食物:“家里說沒營養,不讓吃。我每次都是偷偷跑到便利店,吃完回家,還要想辦法消除氣味。”
確切地說,不是你自己來便利店買,而是和太宰治一起。不然,父親怎么會不讓其他人看著你呢。
每次想起太宰,你都會一共回憶起太多事。
他是父親最得力的部下,不久前離開了,去年發生的事,好像很近,又像是已成了遙遠的過往。
其他人,都將這叫做一種背叛,你也難過,但或許是松了口氣的?你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父親在戰后不久救下了太宰,你在一旁目睹一切。之后太宰就成了醫館的常客,也可以說他是父親的學生。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都在父親的身旁,甚至是在比你更近的地方。
你知道父親運營著一家公司,應該說你更愿意將它稱之為公司。有傳聞說,父親是暗殺了公司的前任掌權者,才坐上了現在的位置,他也擔心太宰也這么做。
所以,父親要將他的女兒,也就是你,作為一份禮物送給太宰,希望能以此換取太宰的忠心。
大家都是這樣說的,你聽到過只言片語。至于你自己,也多少相信著事情是這樣。
你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同時又沒法接受。
不過你覺得,對于太宰治這個人,根本無需擔心。
如果你給他遞上一杯毒藥,并告訴他里面有毒,他也會從容喝下去。或許他會像傳說中的拉斯普欽那樣,吃了放有□□的蛋糕也不會死去,但只要毒藥的劑量夠大,每個人都死的。
只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沒有必要。
就像母親也不會想要阿治死一樣,哪怕她曾懷疑過太宰會殺了父親,也不過是怒上心頭時的隨口一說。
畢竟她將阿治哥哥當成自己的孩子。
對她來說,太宰治是你的哥哥,永遠不會成為你的丈夫。
不管怎樣,你顯然應該站在母親這一邊吧?
父親是個痛苦而糾結的人,他像是背負著沉重十字架,如果沒有母親和他對著干的話,他就會孤獨到塌縮在一把靠背座椅里,直到死去。
至于你,你不討厭阿治,也說不上有多喜歡。
小時候你是喜歡過他的,因為他是那樣特別,沒人能否認。直到你看到他傷痕累累纏著紗布,不知從何時開始,宛若幽靈般飄蕩,而你只是個想過上普通生活的人,因為逐漸對阿治敬而遠之了。
你沒法拯救太宰治,永遠不能。他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誰知道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雖說說這些都沒用,你偶爾還是會想起來。
“你剛結束工作嗎?”尼諾問。
“不,”你搖了下頭,“剛唱歌回來。”
尼諾看著你:“你交到朋友了?”
“也算不上。”飽腹感已涌了上來,血液都流到胃里,腦袋有些運轉不過來了,你匆匆喝完湯,問尼諾:“你要回家還是……?”
尼諾推著自行車,和你一起往公寓樓走。
高專明天要上課,尼諾和吉恩還在放春假,和你一樣,都是下個月開學。他說明天要和吉恩一起,帶蘿塔去游樂園玩。
“是么。”你說:“我還沒去過游樂園。”
“真的?”尼諾說:“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他們一大早就要出門,你敬謝不敏。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夜風吹得你打了個噴嚏,尼諾脫下外套,披在了你身上,余光瞥見你的衣角,他的動作一頓,你已擋開了他的手臂。
“你自己穿著吧。”你自覺不需要,看向斜對面:“就快到了。”
公寓樓矗立在夜色中,從馬路上看去,沒幾盞燈是亮著的了。
尼諾環視周圍,不見車輛。
快凌晨的大廳空空蕩蕩,你一走進去就注意到了異樣,像是多了什么東西。
“安妮小姐的?”尼諾先開了口。
你盯著那一處:以為丟失的琴盒,正安安靜靜地靠在大廳的淺色座椅邊,像是等待著被接回家的小孩。
你確認自己沒看做,驚訝地快步走去,幾乎要將它抱在懷里,但首先得檢查一番。
琴盒里有防彈的材料,琴身沒有受損傷。拿出琴后撥了幾下弦,完好無損,再仔細查看琴盒,也是干干凈凈。
是誰把它拿走?又將它送了回來?父親真的有派人潛藏在你身旁?
這把琴陪伴了你太久,失而復得,像是夢一般,你回過神來,才開始顫抖。
幾個小時前遇到的事,在此刻又驟然襲上心頭,像是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中唱歌,也一點兒都沒緩解你心頭積攢的事。
片段式的記憶閃過你的眼前,不過沒了事發當時的沉重感。
你跪在了大廳的地毯上,額頭頂著琴盒,一時沒說出話。
太好了,它還在,太好了。
廳中的燈光連成一片星河,擱在沙發旁的包里發出震動聲,你完全沒在意。
“安妮小姐,你沒事吧?”尼諾走到你身旁。
“啊,是。”你抬頭看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在他困惑的注視中,你說:“謝謝,我沒事。”
“真的?”
“真的,謝謝。”你強行扯開了一個笑容:“我還輪不到高中生來關心。”
讓年紀小的人擔心你,可不能稱得上是合格的年長者。更何況,你獨自從橫濱來到東京,這樣一一步巨大的跨越,已讓你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因此對年齡更為敏感。
“吉恩說你是提前畢業,所以從年齡來看,也是高中生。”
“但我就是畢業了,你還沒有。”你將琴背在身上,比往常要小心,站起身來:“不早了,你放了自行車就去找吉恩吧,我先上樓了。”
“好。”尼諾帶著笑意:“那么,晚安,安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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