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舞劍
初春的山野之中滿是清新,各色山花鮮艷明媚,枝頭樹梢點點綠意,午時日光直落在泥土路面上。
馮禎握劍右手橫了出去,阻住了禾宣的路,他穿著件灰衣勁裝,頗為不耐煩地將面前的紅衣女子從頭看到尾。
“你老跟著我們作甚?”
“誰跟著你,”禾宣沖他身后二人揚了揚下巴,“我跟著他們倆!
說罷,她直直推開馮禎,三兩步湊至岑清清面前,親姐妹似的摸摸她的頭,順道笑著瞇眼看了看傅朝,旋即對清清道:“好妹妹,午時過后可能出圖?若是畫得好我以后常來光顧如何?”
“好,”單只畫個人費不了多少時間,岑清清又問:“不知姑娘要畫誰?”
“畫個話本子里的人物,很簡單吧?”禾宣隱隱有些激動:“我瞧著你畫得裴閔深得我心,照那樣畫就好了,旁的要求你畫時我與你細說。”
岑清清應下:“好的!
禾宣本對這個看著嬌嬌小小的女子無甚好感,打心眼里瞧不上嬌弱的閨閣女子,但此時此刻對她越發感興趣起來,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哎,你可知你今日所畫《情花緣》多有名氣,我也曾看過,可惜我不太喜歡這種戲碼子。據說,著書之人是上京一位平民女子,靠這本書不斷翻刻出售小賺了一筆,云游北梁去了。”
她繼而神秘兮兮地道:“再同你說個秘密,有人說,那女子所寫的裴閔豐神俊朗,實乃以鄞王世子殿下為原型,她八成與那鄞王世子有一腿。不過無奈屈于門第,那世子無情拋棄了她,她才憤以著書以此彌補現實的遺憾。”
少女眼映驚訝之色,微微睜大了眼:“那這位世子殿下真是個負心漢。”
傅朝目光下一瞬便落在她身上,而后給了個禾宣一個復雜的神色。
禾宣以為他不信,樂此不疲地解釋:“別不信啊,我也是在上京待過的。雖說未見過那世子,但聽傳言說,他長得極好,就是為人太跋扈張揚。如他一般的貴胄大都有這樣的毛病,瞧不上那些低門女子,講求什么門當戶對,簡直有病。你說是不是?”
“原來書中那樣溫柔的裴公子竟只是失意女子的想象罷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可惜,早知道不該將朝朝的臉畫上去。
呸。
傅朝微不可察睨她一眼,道:“傳言不可盡信。”
岑清清卻懊惱道:“可我是照著朝朝畫得裴閔。”
禾宣掃了眼傅朝,體貼地安慰她:“沒事,你這侍衛哥哥比那慣會裝神弄鬼的負心漢好看得多!
馮禎早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搭在傅朝身上,笑得喘不上氣:“哈哈哈哈原來還有這種事,我久不在上京,倒是孤陋寡聞了?”
傅朝:“滾!
不多時,茅屋小院已在面前。
“不是吧,這地方能住人?”
過來人馮禎道:“當然!
新修的小院還未清理過,地上到處都是木屑,禾宣看得瞠目結舌,沒有想到岑清清這樣一個小姑娘竟然過得如此窮困潦倒。
一進門,馮禎被迫又開始造木屋。
禾宣未再多言,以免戳到她的痛處,只是拉著她坐在草棚下的矮凳上,期待道:“現在可以給我畫嗎?”
岑清清將布包取下來放在一邊,拿出一張宣紙,一切準備妥當。
……
“哎呀,不對不對!焙绦钢嬛腥顺謩Φ淖藙荩W员葎澋溃骸八氖謶摲旁谖业难鼈,這樣比較有氛圍,不要放在肩膀上!”
畫中是一名男子與一名女子共同舞劍的情形,男子的臉上五官空白,尚未畫上。而他懷中的女子,容貌明麗,千嬌百媚地抬頭看著男子。
禾宣指著畫中的“自己”,又道:“笑得太花癡了,要那種淺笑低吟的感覺。”
“你舞過劍嗎?那種情愫暗流,百轉千回之感。”禾宣描述著,忽然覺得一陣詞窮,干脆換了一個方式道:“與喜歡的人一塊舞劍的樣子懂不懂?”
她說的太抽象,岑清清不是很能明白,抿唇泄氣道:“可我沒有和喜歡的人一起舞過劍……”
過去遇到拿不準的動作,她都會拿出小模型人擺弄一下動作,以此作基礎描繪,可這里哪兒來的模型人。
禾宣“嘖”一聲覺著有些難辦,沉思半晌,猛得抬眸轉向院里劈柴劈得震天響的馮禎,揚聲招呼道:“哎——手下敗將,幫個忙?”
馮禎一把將劍插進土里,汗涔涔地直起身子:“聽你們咕咕叨叨半天了,不就是舞個劍嗎,你舞給她看不就得了?”
“讓他教你,”禾宣道:“就他有劍,舞得不好看不要緊,要體會那種曖昧的氛圍,不然你畫出來這幅畫老讓我覺得冷冰冰的!
主要是禾宣也不會舞,她只會拿劍打架揍人。
馮禎忙不迭擺手拒絕,嘴速飛快,讓人有些聽不清:“不不不,男女授受不親,兄弟妻不可欺,我馮禎不做這樣的事。”
禾宣皺眉,望著被筆墨弄污的手掌:“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教她一會,我去洗個手!
岑清清倒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眨眨眼:“辛苦您了。”
這時,傅朝恰從出來,馮禎好似看見了救星,忙拽著他道:“我舞得也不好看,沒滋沒味的,論雙人舞劍還得看他,讓他教你啊。”
言罷,便追著禾宣喊道:“禾姑娘,我知道附近有條河,水特別清澈,沒準咱還能撈兩條魚回來呢——”
院子里霎時只剩下岑清清與傅朝二人。
兩人面面相覷,傅朝薄唇先啟:“想學舞劍?”
這幾日她總覺得朝朝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心里此刻不知緣何有些緊張。而他如今面上神色如常,一時半會叫人看不透。
她躊躇了一會,終于道:“禾宣姑娘想讓我為她畫她與心上人共同舞劍的場景,但她說我畫得冷冰冰的。也許是我沒有親身試過舞劍是怎樣的,朝朝可以教教我嗎?”
傅朝站在院子里,暖風拂過他烏黑的碎發,他的眉眼蠱人,眼尾一顆紅痣越發使人美得驚心動魄。
他輕笑一聲,望著岑清清明澈的眼眸,低聲道:“好啊!
岑清清立馬將畫拿給他看,頗有些委屈撒嬌的味道,她其實覺得這樣畫挺好,但禾宣始終不太滿意。
傅朝拿起馮禎走時留在院子里的長劍,居高臨下隨意掃了一眼那幅畫,將劍柄放在她手機,寬大的手掌覆上,握住了她小小的拳頭。
她感到右手傳來溫熱的觸感,微一抬頭便會頂到他的下顎。
他們的距離太近,岑清清幾乎整個人藏匿在他的懷中,連淺淡的呼吸聲似乎都近在耳邊。
低沉的嗓音復又在她頭頂響起:“握好了。”
岑清清感到一陣勁力推著自己疾刺出去,長劍挽了個劍花又柔柔回轉。她看著劍尖或急或柔地刺出,時而宛如舞者手中的一條銀綾,婉轉飄逸。
長劍橫檔,她的左右手全靠傅朝指揮,不然連放在何處都要糾結。
“放松!
劍身猶如流光,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橫在身前時的反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劍過之處,激起一陣清風,揚起了地面的木屑,如入迷陣一般。
挑劍、挽劍,一招一式盡顯柔婉繾綣。
她感到傅朝的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低聲笑道:“你為何像個木偶似的?”
岑清清摸不著頭腦,她既然不會舞劍,只需要朝朝帶著她舞不就好了?
她想了想道:“不是這樣嗎?”
傅朝忽然俯下身,附在她耳邊柔聲道:“就當哥哥是你的心上人,不要看劍,看我!
他將“哥哥”二字咬得略重。
岑清清迷茫地抬頭看去,傅朝眸光瀲滟,帶著幾分蠱惑笑意。
她聽話地只去關注傅朝,偶爾在舞劍的間隙與他相視一笑,冷冽的清香縈繞在鼻尖。
這樣相依相偎,便是禾宣要的感覺么?
一劍掃出,她仰著脖子問:“朝朝,你上午生氣了嗎?”
“并未!
舞劍落幕,他卻還未放開,話雖那樣說,可語氣仍有幾分冷硬。
“你撒謊,我能聽出來。我是第一次雇人當保鏢,要是哪里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現在是知行書坊的畫師,可以付很多工錢哦!”
傅朝無奈捏了捏額角,岔開話題問道:“方才舞劍如何?”
岑清清心念一動,忽然轉過身道:“朝朝,你方才舞劍的樣子特別好看,讓我想起了話本中那位裴閔裴公子。我大概知道禾宣姑娘想要怎樣的感覺了!”
“那你…”他頓了頓,喉頭微微滾動,垂目道:“可有其他別的想說的?”
岑清清想了想,難道她應該夸夸朝朝舞劍舞得特別好?
思及此處,她緩緩抬眸,卻倏地撞進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瞳之中,那雙眼睛好似對她有些獨特的吸引力,一時間讓她想不起要說什么。
傅朝抬手撫過她耳際的秀發,癢癢的觸感讓她的心跳霎時加快。
又來了,他怎么又變得這樣怪怪的。
只是舞個劍而已。
“我……”
她身后便是今日新做的木桌,一時退無可退。
傅朝眼簾微低,視線順著她的唇角往上挪,將她此時天真茫然的神情盡收眼底,偏頭一點點俯下身,束起的烏發便全落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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