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慰
亭外的小池中種了成片的荷花,不到季節還未開花,水面泛著青綠,依稀可見一點紅墨般的顏色自葉下驚掠而過,攪亂了一池綠意。
王妃悠然落座,身邊的丫鬟熟稔地垂首奉上一碟小食,自始至終沒敢看郡王妃一眼,王妃拈起一塊糕點,咬了蚊蠅大小的一口,又道:“岑姑娘不必緊張,本王妃見你覺得親切得很,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岑清清神情微動,她仔細尋找原著中與郡王妃有關的劇情,卻始終找不到一絲線索。王妃是太子姨母,如何能與岑家扯上關系?
“姓岑?”楊瓶玉勾唇一笑,“你可識得上京那位岑尚書?說來,覃州還是岑尚書的舊鄉。”
岑清清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又兀自道:“岑尚書有一女,乃是宣和畫院的學生,畫藝超絕,妙手丹青,我險些將你認成她,許是久未歸京的緣故罷。”
這說的應該是女主,像原身這種炮灰女配存在感非常低,岑清清終于松了一口氣。
“王妃說笑了。”
楊瓶玉微不可察地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她復又換了個姿勢坐著,下顎微微抬高了些許,頗有些高傲地道:“旁的我便不多說了,那便請岑姑娘為本王妃著丹青一幅,若畫得不錯,自當有賞。”
岑清清欠了欠身,退罷幾步,取出工具箱里的工具,將盛放顏料的陶碗一一拿出來,傅朝也來幫忙,她整理材料時差點將他的食指當畫筆握住了,直至牽至眼前才抱歉地松開。
傅朝愣了半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王府里并沒有作畫用的支架,只有特地配備的畫案。
她神情肅然,時而側首勾勒,時而抬頭與楊瓶玉對視一眼,那目光并無拘謹,格外坦然大方,仿佛只是在觀察一件好看的模具。
楊瓶玉渾身除了那一塊的胎記便再無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她坐在榻上,芊芊玉手支著下顎,目光掃過對面案上認真作畫的女子。
岑清清握筆下筆都是一絲不茍的,與身著的粉綠襦裙的俏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的感覺本該是矛盾的,在岑清清的身上卻有一種合該如此的合理。
許是覺著沒意思,楊瓶玉看向一身黑衣的傅朝,卻發現這人的目光未曾從岑清清臉上挪開半寸。
半個時辰過去,線稿已經初步完成,岑清清告知王妃再等待一會。
上色環節更加需要謹慎,一步錯整幅畫都要重新來過。
有時垂在身前的頭發會扎著她的臉頰,岑清清抬手腕擦汗時傅朝會伸手幫她把辮子放到身后去。
既然已經完成線稿,楊瓶玉便不用再久待此處,她懶得等待,便先走了,吩咐下人畫好后通知她便可。
楊瓶玉出了亭子,便吩咐身邊的婢女道:“去瞧瞧另一位畫師畫得如何了,畫好不用給我,即刻隨王爺送去上京。”
“是。”
婢女轉身往亭子的方向過去,卻未入亭,直穿過了花園,往亭子對面的空地而去。
楊瓶玉回頭再次看了一眼亭子的方向,神情困惑,自言自語道:“這二人如何能湊到一起。”
另一邊,岑清清還在為王妃右臉的胎記苦惱。若是照實畫必定惹得王妃大怒,若是不畫豈不又是失真?
傅朝看出她的猶豫,站在一旁道:“有我這樣武功高強的小廝,怕什么?做你想做的,她若是不滿意要罰你,還有我在。”
她忽的抬首,對著傅朝重重點了點頭。
又半個多時辰過去,王妃重新折返,拿過丹青圖觀了許久,岑清清有些緊張地等待,瞥見楊瓶玉眉頭微微一皺,倒是隨行的婢女率先出了聲:“大膽!”
岑清清眉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婢女:“竟敢侮辱王妃!”
楊瓶玉久未發一言,只饒有興趣地將這幅畫反復看了幾遍,美眸微抬,喝退了婢女,這才道:“畫得不錯。”
她右手撫過畫中人的右臉,本該有一塊黑暗胎記的地方卻畫著半邊面具,線條勾勒十分流暢,像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蝶停在了臉上,更襯托
“畫不錯,人卻很大膽。”她笑了笑,繼而道:“如何想出以蝶代之?”
“我先前便說,王妃娘娘容貌明艷,風華絕代,絕無半句虛言。”岑清清道,“在我的家鄉,人們都很開明,可以容納多樣的美,接受各種不同的事物,我相信美丑不是以容貌論斷的,哪怕是風餐露宿的貧窮乞丐,只要他……”
“大膽,竟敢拿乞丐與王妃作比!”
岑清清忙擺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心中的美丑遠比外在的美丑更加重要,王妃娘娘待人誠懇為人和善,心中已然大美,更何須在意外在?人生須臾幾十年,待朱顏老去時光不再,能夠支撐著我們走下去的依然是心里的那一點美。”
“有意思的說法,”她眸光中閃過一絲欣賞,而后問道:“還不知岑姑娘來自何處,如岑姑娘一般才藝雙絕的佳人倒是少見了。”
“嗯……”她張口結舌道:“只是一個小地方,不足為道。”
“哦?”
岑清清被盯得有些心虛,下意識往傅朝身邊退了一步,堪堪找到了一點心安的感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王妃有些怪怪的。
楊瓶玉確實與傳聞中一般有些陰晴不定,不過總是這樣與她一問一答,好似在套什么話似的,那樣一雙魅惑的眼眸仿佛快將岑清清看穿。
好在她也沒再過多追問下去,將那一幅丹青交由婢女:“找人裝裱起來放在我房中。”
她好似真的挺喜歡這幅畫的。
她轉過身來,又道:“這幅丹青我很喜歡,我與岑姑娘一見如故,府中也有許多畫師門客,若姑娘留下來還能切磋技藝,時常也可陪我聊聊天,如何?”
“多謝娘娘好意,”她婉言相拒道:“書坊事務繁忙,清清實在有些分身乏術,還請王妃娘娘見諒。”
楊瓶玉看起來確實挺惋惜,只好作罷。
出了郡王府時已經是午時,日頭炙烤一般。不知為何,岑清清依舊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她轉頭看了看傅朝,卻見他也是一臉凝眉肅目的模樣。
“怎么了?”
“她似乎認識你。”
岑清清圓眸微睜:“啊。”
她可什么也沒說呀。
傅朝拉著她快步離開,“若我沒猜錯,你應該是上京岑河章岑尚書家的三女兒,可對?”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想了想,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朝朝先前也在上京待過?莫非也是上京人?”
傅朝頓了頓,步子下意識走得快了些,岑清清跨不了那樣大的步子,由他牽著踉蹌了幾步。
見狀,他刻意放慢了,兀自道:“曾在上京一游,聽過這位尚書。”
“哦。其實郡王妃即便知道我的身份又會如何,父親將我就放至覃州美其名曰養病,實則根本早已將我棄之如敝履,要不是來的路上我自己跑了,你說不定都見不到我。所以我沒權沒勢也不會威脅到這位王妃呀。”
她說的大方輕快,好似在講述一件別人的事,這樣不甚在意的口吻莫名聽的傅朝心中一刺,酸酸澀澀的。
“你來覃州是來養病的?”他垂首對上岑清清的眼睛,他竟不知她還生過一場病,獨自一人躲避追殺,千里迢迢自上京來到覃州,她不過十幾歲,實在叫人心疼。
“早就好了,他們只是找個理由打發我走罷了。走就走,反正我在尚書府待的也不開心,在覃州我還有你們這些朋友,朝朝不用擔心我。”
他摸摸她的發頂,想起來又問:“他們為何要追殺你?”
“是我的二姐,我撞破了她的一些秘密,她還害怕我說出去,所以不想將我留下。”
岑清清的目光清澈又明亮,仿佛永遠不會為這些腌臜之事暗淡下去,顯得真摯又可愛,傅朝沒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她靠在傅朝溫熱寬大的懷抱里,昨日那種心律不齊地感覺又忽然涌了上來,她下意識伸出手回抱住了傅朝,像安慰孩子似的在他脊背上輕輕拍了拍。
傅朝哭笑不得,低下頭來看她:“你在做什么?”
岑清清也仰起頭,一板一眼解釋道:謝謝你安慰我。”
言罷,傅朝抬眸,不經意間在不遠處望見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看起來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他心下了然,突然冒出一個惡劣的想法。
他復又垂眸,輕聲哄道:“這樣不算。”
她圓圓的眼睛閃過一絲困惑:“那要如何?”
“你真不知道?”
岑清清老實巴交的點了點頭。
“我來教你。”
傅朝眼尾余光掃過遠處站著的徐仲卿,彎起的唇角閃過得意,他緩緩低下頭去,岑清清仰著頭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她感到有一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雙頰,心跳在這一瞬間到達頂峰,臉頰似乎也因這溫熱的氣息被影響得發燙,好似呼吸都快要停滯。
傅朝似乎有所感應,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臉龐,露出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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