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染坊
覃州這一場大雨來去匆匆,云收雨歇,趁著天氣晴朗了,她回畫坊清點了畫架,名為“坊”,實則不過是間小小的鋪子,連間偏房都沒有。自然也提不動什么大牌匾,只請了位書法先生往木板上寫了“漫畫屋”三字掛在門邊。
畫架此刻還是一片空蕩,待在家里的這幾日,她認真思考了該出版怎樣的畫集,漫畫類別又該如何區分。
思來想去,決定先從童話畫起。
于是諸如現代那一套的童話故事被她通通畫了個遍,這幾日廢寢忘食,總算勉強集齊了小半本畫冊。
租賃店鋪與漫畫選題都決定好以后,往后想要批量出售、印刷繪色都是需要考慮在內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漫畫需要的色彩繁多,她還需要找到能夠不斷提供顏料的染坊。
傅朝已去鄞州多日,也不知何時才能歸來,自岑清清與他同逛成衣鋪那日,她心中對于顏料的供給已然有了計較。
女掌柜對她還有些印象,自上一單成交過后,女掌柜再見她依舊喜笑顏開,熱情洋溢地道:“姑娘可又是來看衣裳的?那日衣裳買回去穿得可舒服吧,我家的料子那是覃州出了名的!”
岑清清禮貌地笑一笑,提著隨身攜帶的工具箱,踱步打量了店里衣服的成色,鵝黃布匹衫俏皮可愛、如桑初生,月白的布匹清冷出塵,店內布匹顏色繁多,她卻問了個讓掌柜詫異的問題:“劉掌柜,不知您可否告知我這批布匹顏色出自哪一家染坊?”
劉麗娘做生意幾年多,毫不吝嗇,直說道:“這是我妹子月娘自己開的染坊,這顏色可都是她親自調制的,覃州你都不一定能找出完全一樣的色兒來。”
“那真是太好了,”岑清清喜不自勝,“我希望能與您妹妹的染坊做一樁生意,若是能談攏可能需要長期供應,不知劉掌柜可否為我引薦?”
劉麗娘心里做了個小盤算,想著能賺不少錢,思忖須臾,一拍大腿應下了。
染坊開在城郊附近的一處莊子,劉麗娘領著岑清清進了染坊,院內各色布匹被掛在木架上風干,幾名麻布灰衣的女工在另一邊的染池給布匹染色。
劉麗娘一進來,女工們紛紛同她熱情招呼:“麗娘,又來找月娘坊主吧,她在那邊不知搗鼓啥呢。”
女工指了個方向,岑清清循著指引望過去,水缸旁的屋檐下擺著一張長案,一位身著月白對衿薄祅,深灰長裙的女子匐在案前,拿著一本書翻來覆去,嘴里念念有詞。
走近了,岑清清聽見她念:“月白、草白二色,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莧藍煎水,半生半熟染。1”
原是在學習制色一事。
見有人來,她抬首收了書,見麗娘領著位陌生姑娘來,便問道:“姐姐,這位姑娘是?”
“她說找你談一樁生意,具體地讓她跟你說,我去同她們幾個嘮嘮嗑。”
月娘十分嫻靜的模樣,待人接物似乎總是溫溫吞吞的不急也不燥,先請了張椅子給她坐著,這才問道:“姑娘是開布坊的?”
岑清清搖了搖頭,將工具箱里盛放顏料的陶碗拿了出來,紛紛放在桌上,她只從系統之中挑了幾個常用的,諸如豆綠、紫羅蘭、豆沙紅等等較為常見的顏色。
月娘有些不解:“這是?”
她將來龍去脈悉數講給月娘聽,大致意思就是說從染坊購買染料。一般來說染坊制色都是為了給布匹染色,而后送去做成衣服,也不乏有畫師會從中購買染料以作畫。
不過鮮少有人會這樣做,一般都回去專門的顏料坊購買,但岑清清更看重這家染坊所染布匹色澤明亮好看,頗有一些現代莫蘭迪色系的影子,很適合用來做漫畫上色的顏料。
月娘面色猶豫,即便岑清清給出的價格十分合適,她沉吟再三,終道:“姑娘,不是我不愿與你做生意,而是我們染坊不日將要關門,往后也不會再做了。”
“為何?”她困惑道,“你的顏料做的這樣好看,為何要閉門歇業了?”
在旁做工的女工插話道:“有人嫉妒唄,見我們染坊生意好,覃州商戶都是一條繩的螞蚱,布匹定價都是內部商量好的,看我們染坊新開不久,染料好看又便宜,便合起伙來欺負我們。月娘苦心經營許久,還是沒能見著起色,得虧了劉掌柜幫襯著。眼下租期將至,坊內入不敷出,只待完成了這最后一批貨便關門了。”
女工往院子里望了一圈,“唉,原先還有許多人的,如今也只剩我們幾個老姐妹了。”
聽她這么一說,岑清清確有其感,這樣大型的染坊加起來不過六七人,她不死心問道:“一定要歇業嗎?難道沒有其他辦法?”
女工一面干活一面聳了聳肩,“沒嘍。”
這是劉掌柜聞聲而來,責備道:“這,月娘,為何我上次來沒聽見你說起。”
月娘道:“已經麻煩你夠多了。”
“瞧你這說的哪里話,大家都是姐妹,什么麻煩不麻煩的,見不見外呀。”
正在一群人憂心忡忡、愁眉苦臉之際,一道脆生生的輕響打破了氛圍。
“我想到一個辦法!”
眾人目光齊刷刷向岑清清聚攏,見她放下了手里提著的箱子,轉身立馬回了城內,地面還未干透,盡管她提著裙子跑,卻還是依舊濺了一褲腿泥巴。
馮禎見她著急忙慌地跑回來,以為出了啥大事,傅朝臨走前不僅吩咐他保護好岑清清,還叫他最好有求必應。
于是當岑清清請他幫忙告官整頓商戶壟斷一事的時候,他絲毫不曾猶豫,也是不敢猶豫。
以他的身份在覃州官府大概率說不上幾句話,認得他爹的能給爹幾分薄面,不認得的更不會理會他。
不過——
馮禎自身上摸出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中央刻了幾個燙金小篆字,岑清清看不大清,她不知道,這是傅朝的隨身腰牌,代表了他的身份。
有它在,自然哪里的話都能說的動。
官府之人見此佩神情立馬恭敬許多,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惹惱了持佩之人,當即便派了人去城中商會整治。
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罰銀錢的罰銀錢,再也沒人敢做這壟斷的生意,但是有一家商戶犟得很,口出狂言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可是岑家的染坊,覃州岑家可是上京岑尚書的舊鄉,你們可是在與岑尚書作對?!”
岑清清毫不退讓:“你們做生意便做生意,為何還要打壓壟斷,你讓其他人商戶怎么做生意,莫非你岑家還能遮天不成?”
“便是一手遮天又如何,岑尚書可不是你們能得罪的!”
隨行的不僅有衙役,還有府衙特地派遣跟隨的師爺,他知曉尚書不好惹,但鄞王世子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當下便呵斥道:“大膽,竟敢對世子不敬,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來人,拉下去聽候發落!”
先前囂張的男子頓時噤了聲,“……世子?”
衙役按著他跪下:“鄞王世子殿下在此,竟敢出言不遜!”
此言一出,岑清清與那男子一同懵了。
“你?”她的目光探究,“原來是鄞王世子?……不對啊,你的父親不是馮遠將軍嗎?莫非,馮遠將軍便是當今鄞王?”
她對原著中邊境將軍以及鄞王印象都不太深刻,畢竟不是主線人物。
衙役正欲張口,卻被馮禎一個眼神勒令憋了回去,他目光游移不定,張口編了一出謊話:“誒嘿嘿,是是是,岑姑娘聰慧過人,本世子也就不瞞你了。”
馮禎心里抹了一頭大汗,心里頭祈禱他家殿下快點回來,這簍子怕是要越捅越大了。
誰知岑清清忽然又追問:“那朝朝其實是你派去鄞州的對不對?”
馮禎一臉無辜,硬著頭皮咬著牙背了這個鍋,“對!”
“你派他去做危險的事了嗎?”
馮禎忙擺手:“絕對沒有這回事,他就是說句話就回來了,真的一點事都不會有。”
岑清清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商戶之事處理好后,她又帶著憑證去錢莊取了些錢出來,幾日前她為郡王妃畫丹青也得了不少賞賜,交個染坊的租金沒有問題。
這樣一些事做下來又是一天過去了,染坊的事便說定好了,現下還需要找到一家可以合作的刻印商,有著先前與陸坊主的交情,他推薦了一家,岑清清感激不已。
她將做好的畫冊拿去翻印,將所需的顏料從染坊送去刻印的地方,這樣批量生產,大約十幾日后便能產出第一批上架售賣的漫畫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傅朝卻始終沒有回來。
有時候,若不是覃州漫畫店鋪的事務繁多,此處又距離鄞州千里之遙,她真想陪朝朝一同去。
她雙手撐著臉頰,一天天的數著日子,卻總不見,過去也從未覺得日子如此難熬,現下這感受卻一天比一天深刻。
岑清清覺得自己病了。
她想傅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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