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柳庭妍沿著綠湖轉悠，欣賞月色下的美景，她曾在這里度過人生中最難熬的時期，對這里依然有著感情。

        “臣參見玉妃娘娘。”

        柳庭妍聞聲望去，見是周昶，忙放松警惕。

        “你們退下吧。”柳庭妍稟去一眾丫鬟。

        “周大哥，這里沒有他人，不必拘禮。”

        “容臣稱呼您為白姑娘？”周昶問道。

        “當然可以。我喜歡這個稱呼。讓我想起我的少女時代。”

        “白姑娘，雖僅隔數月未見，卻如度數年。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柳庭妍笑接道，“周大哥這么想我？倒像閨中怨婦了。”

        “白姑娘，你難道還不明白？你真要我挑開來講嗎？”周昶激動地拉住柳庭妍的雙手。

        “男女授受不親。”柳庭妍推開他，“周大哥，你知道有些事情攤開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只是平添痛苦和尷尬。”

        周昶痛苦地搖搖頭，“不，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拒絕父親送你入宮，還……親手把你送到皇上的身邊！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了。沒有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不是喜歡，我不會替你出錢葬母，不會將你留在府中，不會和你成為朋友，更不會遲遲說不出一句愛意！我越害怕失去你，就越無法挽留你。我很懦弱，懦弱地無法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你說……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懦夫！”

        “周大哥，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哥哥。這一點從未變過。我也喜歡你，但像家人朋友一般的喜歡。你知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在一起。也許當初是有著浮萍命不由我的感觸，你若是提出要納我為妾，我興許會認命般答應。但如今我已是皇上的妃子，斷不能有其他念頭。你我皆知物是人非事事休，就讓往事隨風吧。”

        “將愛意藏在心里，成為知己，未嘗不是一種愛。周大哥，你說呢？”柳庭妍看到他那么痛苦，心里竟有了愧疚感。她喜歡周昶，喜歡這個朋友，并不想失去他。

        “我明白了。”周昶抬起頭，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對不起，白姑娘，是我失禮了。以后我再不會有這般不可饒恕荒唐的念頭。就讓我們成為知己，成為對方最好的知己。可好？”

        “好！”柳庭妍也抬起頭來，朝著天空發誓。

        “玉妃娘娘在宮中過得可好？”周昶嘆息一聲，“后宮險惡，非常人所呆之地，一不留神就會被算計了去。”

        “此言不假。”柳庭妍點點頭，“榮華富貴，螻蟻之命，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間。說到底，要在后宮生存還得靠皇上的寵愛。”

        “皇帝年少登基，至今根基尚且不穩。后宮就如前堂之縮影，皇帝身處其中，需平衡各方勢力，有時尚需做出妥協，并非隨心所欲。如今，玉妃娘娘雖蒙圣恩，但全然把命運托付給皇帝，也是大意了。”

        “周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信我嗎？”周昶轉頭輕言道。聲音帶著試探和期待。

        “我自是信你。”

        “你需要找到新的靠山。我父親周宰相你是靠不住的。”周昶落寞道，“我父親一心指望妹妹登上鳳位。你只是他小小一粒棋子，用完即棄。若是我父親要棄你，便是皇帝也保你不住。最好的方法便是找到新的靠山，讓我父親不敢動你。”

        柳庭妍不解道：“為什么和我說這番話？他是你父親，賢妃娘娘是你妹妹，你應該站在他們那邊。”

        “你知道的。原因我不想再講。”周昶撇過頭去，“就讓我們成為最好的戰友。若是有一天玉妃娘娘您飛黃騰達了，順帶提拔臣便可。”

        “我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哥哥。”

        柳庭妍回到西廂房，“自怡所”的牌匾仍掛著，除了房門緊扣，這里仍是舊時模樣。舊時在周府伺候柳庭妍的蝶兒、風兒早已候在門口，靜待她的光臨。

        “蝶兒，去把我從宮中帶來的那兩個丫鬟喚來。我習慣她們的伺候，你們不必呆在這。”

        蝶兒聽到這話，眼里滿滿的失落，不自覺撥弄著掛在腰間的羅漢眼形狀的玉環。本想著這回玉妃娘娘省親，念著舊情，會施惠于她。如今倒是貼身伺候的機會都不給。

        “你這玉環倒是蠻別致的。”柳庭妍見其外形圓滑變通，沒有繁瑣的雕琢，像扣子一般。

        “這是平安扣，過世的母親給的，一直帶在身上。”蝶兒回道。

        柳庭妍想起過去在周府的日子，蝶兒也時常帶著，這平安扣倒是真如其名，一直保著主人平安。

        她不禁感慨，她非薄情之人，罔顧舊情，只是眼下她還提防周宰相，這周府里的任何一個人，除了周昶，都是不可信的。

        蝶兒、風兒得令下去，沒過多久，煙雨和水桃便來了。

        一切安置妥當后，柳庭妍屏退了煙雨和水桃，和衣躺在床上發著呆。她還沒想好下一步該怎么做。她不想暴露自己柳庭妍的這層身份，又想從周宰相那尋回侄子。周宰相已不是當年那個父親能托孤的忠直之人，如今他權勢滔天，若是知道她是柳庭妍，必定會利用這個機會達成他的目的。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翻身一躍而起，從衣兜里翻出那塊觀音娘娘玉佩。要不要打碎它？這是姑姑留下來危急之時能用的妙計。到底里面是什么？真的會是救命的稻草嗎？

        她下定決心，日后千難萬險都比不上找回自己的親人。心一狠，用力將它往地上摔去。心里默念，但愿是一條真有價值的妙計。

        玉佩摔在地上發出巨響，碎成幾瓣。里面果然有一張白紙條。柳庭妍小心翼翼地撿起來，鋪展開，看到了一行字：榮王爺，生死之交，可信之人。

        榮王爺？莫不是那位鐵馬大將軍，先帝同父異母的長兄？柳庭妍曾經耳聞他的大名，只是從出生到現在，從未見過真人。

        她猜不透姑姑和榮王爺的關系，但既然紙條上寫榮王爺是生死之交便可知二人交情深厚，可互托性命。既如此，她必定得想方法與其見上一面。

        可如果直接提出要見榮王爺，不僅面難見，這邊周宰相也會起疑。周宰相非等閑之輩，既把她視為棋子一枚，此時便早已在她身邊布滿眼線，讓她寸步難行。

        柳庭妍想起夜晚與周昶的那一面。他說他是她的盟友，還提醒她小心他的父親。她堅信，周昶也是她的可信之人，與榮王爺的見面也可拜托于他。

        但愿榮王爺真能幫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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