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帶你走
“在路上”、“麥田里的守望者”、“向上爬”、“帶星星的火車票”……
秦嶺的這些書,都不是公開出版的東西,只有供高級干部出入的內部書店才會有,統一的說法是用來供他們”學習批判”的東西。
書的封面一律是灰色或黃色的,沒有任何裝璜,俗稱”黃皮書”、”灰皮書”。在北省時,文昊憑著特殊借閱證, 還是翻看過一些的。
文昊問秦嶺:“這些書你都看過?”
秦嶺回答:“嗯,都看過,我還挺喜歡的呢,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書!
文昊思索了一會兒,問道:“秦嶺,你有什么打算嗎?”
“剛開始是想唱歌, 或者跳舞,后來想讀書, 再后來覺得有吃有喝, 過著日子也不錯,現在,覺得想什么也沒有用,就這么過著吧……”
秦嶺無所謂的說道,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
“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黃原人,我姥姥就是我們家鄉有名的歌手,我雖然出生在平京,但我是聽著信天游長大的!
“只是在以前,我并不是很喜歡黃原民歌,我喜歡的是古典音樂,喜歡歌劇,尤其是威爾第和瓦格納的歌劇。”
“當我來到黃原以后,有一天,我爬上一座高高的山梁,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是黃土凝固成的波浪, 寒風卷著漫天的黃塵迎面撲來,使人感到窒息!
“我突然有了一種蒼涼感,腳下是個破碎的黃土高原,千百年的雨水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把這個黃土高原切割得支離破碎,讓人覺得它已經垂垂老矣,風燭殘年。”
“我想,這片破碎的山川大地一定承載了太多的苦難,她心里明白,卻說不出來,但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他們是知道的,他們很想表達自己的感受,怎么表達呢?于是信天游就出現了。”
“我發現,同樣是一首信天游,在舞臺上唱出來,我沒有什么感覺?梢钦驹陉儽钡纳结股,面對著毛烏素大沙漠吹來的凜冽寒風,這時你唱出的信天游仿佛有了靈魂, 有了神韻, 你的歌聲和淚水仿佛從心靈深處自然地噴涌出來。”
“直到這時, 我才明白,任何藝術都應該在它特定的情境下,才能最大限度地表現出永恒的魅力!
這應該是秦嶺心底里的感受了吧!
可惜,到底還是城里出來的人兒,還是習慣于從自己出發,去理解周圍的一切。他們這樣的人,并不知道,也不會想到,黃原……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前面說的毛烏素,我其實剛從那里回來,那兒也有一批和我們同樣的人,但他們跟你們不一樣,他們真的在勞動,在治沙,那里有一個姑娘,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在北省的一個山村……”
“所以,這里的你們,在玩世不恭,在一起惹事,在所謂苦中作樂的時候,他們在那里一聲不吭,沒有抱怨,只在一天復一天的在種植希望,種植未來。毛烏素吹來的風里,帶著他們的氣息,風里每減少一粒沙,都有他們勞動的成果……”
“所以,秦嶺,出去走走吧,走走看看,眼界就會開闊一些,那時候你就會發現,這黃原啊,還是有一希望的,可以通過我們的努力去改變!
“我有個建議,你跟我走吧,你不太適合這里,一個女孩子,好年華就這么幾年,別給白白浪費了……”
文昊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秦嶺的反應,只見她稍皺了一下眉,馬上又坦然了,沒反對也沒同意,只看著自己。
“黃原的民歌是很好的東西,收集、整理、傳唱它們,是一件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既然你喜歡,就去做這件事吧,或許,再過一些年,黃原傳唱的民歌里,不再只是酸詞,不再只有悲涼,七筆勾……可能也會減少幾筆,變成六筆勾……五筆勾……四筆勾,直到不用勾……”
文昊的目光從窗外遠處收回,聲音突然變得活潑起來。
“先請個假,一個星期吧,跟我去一個地方,去那里看看不一樣的下鄉生活。”
“之后如果愿意,就在那里的學校先做一個老師,教孩子們的同時,可以去黃原上到處走走,就像那個大學士一樣,幫我收集整理一下黃原上的民歌吧。”
“這個工作完成以后,想回城回城,想去歌舞團去歌舞團,想出國也行,我給你安排!
“不要懷疑,我有這個能力,雖然不是什么經天緯地之才,但富甲一方還是沒有問題的,你收拾一下吧,等會兒跟我走……”
說完,不等秦嶺回答,向屋子外面喊道:“奎勇,別藏了,你去,給秦嶺先請一個星期的假,你也是,跟我去一個地方,之后的事兒,之后再說。”
“小師叔,別怪我啊,出來時鄭姐有交代的,要我見到你后,隨時給她匯報情況……”
果然,包括梁立雪在內,都是有任務的!
沒想到這個鄭娟啊,開始悄悄的背地里干活,有小動作了。也好,這表示著,她已經徹底的從以前的陰影里走了出來,開始自信,開始有自己的主張了。
秦嶺到底是跟著文昊走了,沒問去哪里,也沒問憑什么要去,她甚至都沒有打算再回來,除了書和衣服,其它的所有東西,全都送給了別人。
李奎勇也是!
當天晚上,他們在縣城住了一晚,第二天趕到原西縣,文昊特意又去看了田福軍一趟。
三人在第二天下午,回到了雙水村,梁立雪聯系的測繪組已經工作有一個多星期了。
這一天正是冬至,梁立雪正在家里,學著和蘭花她們一起包餃子,田潤葉居然也在,這姑娘,難道不上學了嗎?
餃子是大蔥羊肉餡的,在院子里就聞到了香味,文昊哈哈大笑道:“這叫來的早不如來的巧,秦嶺,你有福了,來來,先稍微停一下,給你們介紹兩個朋友……”
文昊給他們介紹過后,交代梁立雪給他倆安排住的地方,然后就放任他們在那里說話熟悉,自顧自洗澡去了。
晚上的時候,他給周秉義寫了一封信。他突然覺得,在北省之外,知識青年們去農村的工作,仍像前世歷史上的那樣急就章,下鄉時沒有培訓,到地方也沒有建樹,對立情緒極為嚴重,成了和農民們相看兩厭的的情況。
到底是平京的這群太子們太過特殊,還是全國大都如此?
文昊詢問周秉義是不是工作推進遇到了什么問題?如果是,他希望能知道詳細情況,能解決則解決之;如果不是,他希望能夠妥善處理。
黃原的治理甚至比治理沙漠還要難,因為,這里活動的人太多了,上面的索取也太多,這些不控制住,談什么治理?一邊包扎一邊用刀子劃,舊傷未好,新傷又加,累死醫生也弄不好啊!
如果是不可抗力,他就打算自掃門前雪了,如果還能解決,他打算雷霆一擊。時機太難得,他也不想錯過這個最珍貴的,最后一個解決農村問題的窗口期。
差不多寫完這些的時候,梁立雪敲門進來,這姑娘也不知道避嫌,穿著一身睡衣就進來了,明顯就是鄭娟的款式。
“這個秦嶺是咋回事兒?”梁立雪問起話來像審人。
“你不是問過李奎勇了么,就是他說的那樣!”
文昊無所謂的,把這次遇見的情況,以及關于秦嶺的一些情況說了一些。
“總之,就是如此,這里的知識青年工作太差勁了,這姑娘根本不適合現在的黃原。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就這么幾年,遇到了,不忍她把青春消磨在這里,能幫就幫一把唄。這姑娘是一個看透生活的,也已經絕望了,說不定就把一生輕擲了!
“有這么嚴重?”
“嚴重不嚴重的吧,其實想開了也沒什么,不過是拿文物換吃食,用古籍墊桌子之類的相仿罷了!
“你倒是真體貼呀……”
“立雪姐,現在的你,可不符合你大氣爽朗的人設,你要努力做回你自己,外面的天地廣闊,還有諸多大事要做,不用把眼睛盯在我這里,這不值當……”
“哼!”
留下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滿,還是傲嬌的哼聲,菇涼飄然而去。
不管怎樣,秦嶺在雙水村住了下來,她搬去了學校,安然做起了她的教師工作,好看還會唱好聽的歌,很快受到了孩子們的歡迎。
不但每天進出,都有孩子們跟從,就連一三五的夜校,村里人去的也積極了起來,不但不缺席,還有了越來越多的趨勢。
她自己則樂此不疲,日子過得很是歡快,慢慢的,就連梁立雪也被她俘虜了,成了擁泵之一。她倆和田潤葉一起,被稱為雙水三美,開始在石圪節公社擴散。
文昊一見如此,提前就讓梁立雪去了一趟縣城,給靖江那邊聯絡,協調好了秦嶺和李奎勇關系轉移的事情。
否則,讓對方以為是人跑了,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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