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鐘總。”季清識見他過來,就放下腿,坐的端正了些。她看鐘然手里拿著繳費單,說道:“多少錢,我轉給您。”
“給你算工傷,報銷。”鐘然隨口說了句,
他雖然這樣說,季清識還是接過繳費單,認真疊好裝進口袋,公司報銷和鐘然出錢在她看來是兩碼事,雖然公司本來也是他的。
一公一私,季清識不想欠他人情。
“今天謝謝您。”
鐘然嗯了聲,算作回應。
急診留觀室里沒什么人,季清識從沒覺得這樣難受過,胃里直犯惡心,頭要裂開似的疼,渾身找不到一處著力點。
她側身躺著,緊緊閉著眼睛,手按在胸口處,縮成一團。
鐘然在旁看著,她似乎很難過,可又始終沒發出一點聲音。
就是忍著。
他目光稍頓,
這小姑娘怎么是這么個脾性。
季清識躺在留觀室的病床上,始終在半睡半醒間,熬了將近兩小時,才覺得舒服了些。留觀室里依舊空蕩蕩的,她來時,隔著兩個床位還有個十多歲的小胖子和他媽媽,這會也走了。
好像就剩她自己了。
季清識并不是個矯情的人。這種離家千里無依無靠的孤單,她本來早該習慣了,可是因為生病,又密密匝匝的冒了出來。
已經十點多了,外公外婆早就睡了,她也不知道還能給誰打電話。
她躺的口渴,想起來找點水喝,剛一動,就聽見身后有人出了聲:“醒了?”
季清識動作一頓,她是側身躺著的,沒注意到身后,鐘然竟然還在。
她坐起來,轉過身去,神色訝然,清冽的嗓音這會有些啞:“鐘總。”
鐘然占了隔壁床位,靠坐著,長腿伸展,隨意搭在窄床上。
筆挺的西裝蹭出幾道折痕,領帶被他解開,隨意扔在一邊,領口松著,神色懶散,還帶著幾分倦怠。
他低頭看著手機,只嗯了聲。
季清識:“您怎么還在這里?”
她不太明白,她之前迷迷糊糊看見他出去了,這也理所當然,他沒有任何理由留在這里。
鐘然抬起臉,見她真一臉困惑神色,挑眉道:“在你眼里我這么沒良心?”
季清識:“……啊?”
“把因公生病的員工扔在醫院不管不問。”鐘然關了手機,隨手擱在身邊,似乎打算跟她好好掰扯一下他在員工心里的形象問題:“你為什么覺得我是這種人?”
季清識沉默了會,然后解釋:“我沒這樣說,您也沒有不管我。只是您已經幫我很多了,我很感激。但在這待這么久,太耽誤您時間了。”
鐘然聽完,唇角扯了扯,似是覺得有意思。可他也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季清識被他看的覺得不自在,低頭避開目光。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態度這么好?一個一口您的。”鐘然嘖了聲,慢條斯理的:“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還有兩副面孔呢。”
季清識:“……”
這不是兩副面孔,這是生計所迫。
但雖然之前對他的印象不太好,可今天季清識對他的謝意是真的,總不能人家幫了她這么多,她還在心里偷偷說人壞話吧。
季清識本想當之前的事情沒發生過,可鐘然既然提了,她也不能睜著眼糊弄,組織了下語言,說的正經又官方:“我之前一直在項目上,沒見過您,所以才沒認出來。”
言下之意,不知者無罪啊。
鐘然的語氣倒不像是在意,可有點讓她聽不明白:“你不認識我,可我怎么認識你啊?”
季清識又“啊”了一聲。
“余如柏那小老頭沒跟你說?”
“說什么?”
“說……”鐘然頓了下,撩起眼皮看著季清識,語氣忽然間變的一本正經:“我是你師哥的事情。”
季清識:“……”
這事兒她是真的沒聽說過。
新人進公司,都會有帶教的前輩,也算是師徒關系。久而久之盛譽就有這個不成文的傳統。季清識是余如柏親自帶出來的,可是她不知道,鐘然也是。
可是又不太合理,鐘然是集團未來的繼承人,余如柏只是盛譽旗下一個項目上小小的部門主管。
這中間差著多少級,一雙手是數不過來的。
季清識覺得不合理也正常,因為這本來就是鐘然隨口胡扯的。
在他看來,余如柏這層關系放在這,不用白不用。
扯點關系不是很正常。
鐘然覺得很合理。
“不信?”鐘然道:“要不是余如柏給我來的電話,讓我多照顧照顧你,我還能怎么認識你呢?”
季清識一時沒說話。
但這就似乎解釋的通,為什么鐘然從開始就一幅跟她很熟的樣子,好端端的來幫她擋酒,還帶她看病。
余如柏性格溫和,又心細,他是會說這話的人。
因此,鐘然的出現就沒有那般突兀和不合理。
季清識:“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您。”
語氣依舊生疏客氣,可一時半會的,鐘然也不指望她能就此熱絡起來。
說了這么久的話,季清識更覺得渴,她掀開被子想下床,鐘然就問:“要什么?”
季清識:“我去喝點水。”
他提醒道:“那兒有。”
順著鐘然的目光,季清識偏過頭,床頭柜子上有個新的保溫杯。
“給你備的,喝吧。”他又拿起手機,沒再看著她。
季清識小聲道:“謝謝。”
杯子里面的水帶著絲甜味,她一口氣喝了大半。
鐘然坐的有點久了,這么點大的地方腿都伸不開,他在心里也覺得自己遭的罪不淺。
他站起來想活動活動,可是留觀室地方小,床位間距離很窄,他這一起身,陡然拉近了和季清識的距離,氣息逼近,身高帶來的壓迫感陰影似的籠罩著季清識,她本能的往側邊動了動,手心緊張按著保溫杯蓋。
鐘然看在眼里,登時有些樂了,“就這么害怕我?”
“不是害怕。”季清識抬起眼睛飛快的瞄他一眼,然后更正他的說法:“是尊敬。”
鐘然被她之這種不情不愿的前后反差逗的更樂。
“尊敬。”他刻意咬著字重復一遍,語氣十分玩味,而后拖著調子道:“行,你這尊敬我記著了。”
季清識才松了口氣,卻又聽見他接著說道:“下回再讓我發現你繞著我走,扣你一個月績效。”
“……”
季清識呆了呆。
這,
又是,
什么時候的事啊。
“發現一次。”
鐘然加重了語氣:“扣一次。”
“……”
離開醫院已經快十二點。
季清識穿好鞋,拿著保溫杯正要離開留觀室,瞧見隔壁床位上的黑色領帶,腳步頓了下,彎腰拿起領帶,仔細卷好,放進外套口袋,這才出去。
夜里醫院冷清空曠,她出去時鐘然已經簽好字,擱下筆看她一眼,簡短道:“能走?”
她點點頭,他就沒再說什么,從值班室走到急診大樓門口這段路,她都在想著還領帶,但沒找著機會開口。出了門,鐘然轉頭看她:“在這等著。”
季清識:“好。”
寧川的夏夜冷的像深秋,男人高挺的背影沒入夜色里,季清識把口袋里的領帶拿出來,很快聽見那道熟悉的引擎聲浪。
這里距離酒店不遠,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酒店停車場。
下車前,季清識按下忐忑,把領帶遞過去:“鐘總,這個你落下了。”
鐘然低頭瞥了眼,領帶被她卷的工工整整,握在手心里。他卻沒接,熄掉車,隨口道:“扔了吧。”
季清識愣了下,手指下意識往后縮了縮。
鐘然瞥見她細小的動作,也很快反應過來:“我的意思是,剛剛在醫院弄臟了。”他轉過目光,落在她安靜的臉上,和聲道:“所以扔了。”
季清識:“那我拿回去洗一下。”
領帶的料子像綢緞般柔滑,摸著就知價值不菲,于是她又補充:“我拿去干洗。”
鐘然當然不在意一條領帶或者一身衣服,他只是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待了一晚上,這一套衣服他都不會再要了。
可是季清識這樣說了,他就順勢回道:“也行。”
季清識把領帶放回口袋,又拿出手機,“還有,您把收款碼給我一下行嗎?我把醫藥費還給您。”
鐘然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點著,聞言道:“不是說了給你報銷?”
季清識堅持:“我拿了單子,回去走財務流程也一樣的。”
還不都是一樣,公司報銷和他報銷的區別在哪?
也還是有的,對她而言,一個是盛譽集團,一個是鐘然,根本不是一回事。
鐘然一哂,這關系真是讓她算的明明白白。
“行吧。”他拿過扶手箱里的手機,解鎖點了幾下,手腕一翻,遞到季清識眼前。
季清識沒直接掃,
因為頁面上不是收款碼。
他給的是二維碼名片。
她沉默片刻。
鐘然瞧她反應,唇角微彎:“又改主意了?”
季清識搖搖頭,很快掃開。
發送好友申請。
進了酒店,電梯得從9樓下來。
等電梯的時間里,鐘然站在她旁邊,身上氣息若有似無的傳過來,這讓她覺得顯示屏上數字變化異常的慢,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開,可兩個人誰也沒動。
鐘然偏過頭:“進去啊。”
“您先。”
季清識說的一板一眼,在她看來這是應該的,畢竟他是自己頂頭上司,總不能她直眉楞眼的走前面。
可她剛說完,就聽鐘然極輕的笑了聲。
像是又樂了。
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對她而言漫長而緊張,等到樓層躍到8,她在心里松了口氣。
季清識規矩的向他道了再見,剛走出去,就聽見鐘然說:“明天還不舒服就別上班了。”
季清識回過頭,他正按著開門鍵,眼睛微垂,正看著她:“給你放假。”
“謝謝鐘總,不過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可以上班。”
鐘然嗯了聲,隨即松開手。
“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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