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金樂園12
女人的直覺總是最敏銳。
有的時候,明明沒有任何征兆,她也能及時地察覺到威脅的氣息。
尤其是,在這種莫名的信號,在某一條不可見的線上,傳遞出她孩子的危險時,這種直覺就會更加敏銳。
一切仿佛都如常進行,一切也沒有任何征兆。
只是一個生日慶祝,只是一個空著的杯子。
或許,這個空著的杯子換了宿之靈來拿,宿雅唐就一點都不會懷疑了。
可惜,偏偏是宿青問拿著這個杯子,偏偏是在給她慶祝生日的夜里。
桌子上沒有飲料,沒有第二個杯子,沒有任何可以喝的東西。
養了宿青問這么多年,以宿雅唐對養女的了解,宿青問一貫心思細膩,早就在被人拋棄和寄人籬下的境地里養成了一顆無比敏感的心,使得她絕不會在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只傻乎乎顧著自己,在別人渴著的時候給自己倒水喝。
她一貫做到十全十美,照顧好在場的每個人。
一旦做不到,就會受到苛責。
永遠不會有人包容一個多余的人,而宿青問就是這樣一個多余的人。
有的時候,宿雅唐也會想,要是她沒幸存下來就好了。
可是這次,怎么就偏偏例了外,偏了心?
宿雅唐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這個女兒有多圓滑,讓她忍不住去想,她到底是遇到了多令她慌亂的事情,才會慌了陣腳,露出馬腳瑕疵。
宿之靈也不是傻子。
自從宿雅唐回來之后,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明顯的就變了。
宿雅唐像是看著什么讓她擔心的事情似的,只是看著宿青問手里的空杯子。
聯系到之前宿青問的反應,宿之靈恍然醒悟過來,那個杯子可能放過了遠超過她想象的東西。
在原來的故事里,宿青問用了一個完美脫罪的方式殺死了宿之靈,但是到了現在,或許在情況的改變下,宿青問想要直接殺死宿之靈,以求得到最快的解脫。
宿之靈意識到,原來自己剛才只要喝下那杯牛奶,現在怕就是已經在送往醫院急救的路上了。
還好,這個小小的生日成為了轉機,讓她最后又不忍心,到底還是放過了宿之靈。
這時,終于有人打破死寂,率先開口。
宿青問笑了一下,用從容的語調說道:“母親,您回來了。”
宿雅唐的眼睛還看著那個杯子,仿佛那么小小一個杯子,就是毒蛇的牙齒似的。
宿青問將手里的杯子放下,故作不經意地開了冰箱,拿出一瓶冰著的礦泉水來,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后,說道:“您去休息吧,很晚了。”
宿雅唐看了一眼坐在桌子邊上的宿之靈,問道:“你自己喝水,怎么不給妹妹也倒一杯?”
宿之靈生怕宿雅唐看穿這個復仇計劃,急忙替宿青問辯解道:“媽,我不渴,你們別老逼著我喝水。”
宿青問頭也沒抬,只把倒過的礦泉水又放回冰箱里,語調平和地說道:“妹妹要睡覺了。這么晚了,她和涼水不好!
她的面上看起來有多平靜,心里頭就有多害怕。
生死一線間,明明已經放棄了傷害妹妹的心,卻要被人抓住把柄。
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她想要放手,卻被別人逼得不能放手了。
宿之靈說道:“是呀,媽,是我不想喝水的。姐姐都從來不逼著我喝水,就你,老讓我多喝水!
這么一說,仿佛一切都合理了。
但是,一切就真的合理了嗎?
女人強烈的直覺,讓宿雅唐忍不住去看那個杯子。
但是那個杯子到底有什么問題呢?
宿雅唐自己都說不清楚,卻無法移開眼睛。
她發現,水倒進來這么久,明明是自己說要喝水的宿青問,卻只是拿著杯子,一口都沒有喝。
既然不喝水,又急著倒什么水?
宿青問心里知道,宿雅唐就是起了疑心,現在她懷疑到哪里不重要,畢竟她什么都不知道,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如果她現在愿意喝一口這杯子里的水,或許就可以證明這個杯子沒有問題,宿雅唐也就能打消疑慮。
可是——
她比誰都清楚,是她親手把致命的毒|藥放進了杯子,又在慌亂中洗了杯子。
但她真的洗干凈了嗎?
那是瞬間致命的毒藥,那怕就是被稀釋、被沖淡,也讓人的心恐懼不已。
哪怕是杯子壁上殘留了一滴藥,她要是喝下去了,會怎么樣?
死亡與破敗在這一刻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她甚至都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臟破裂一樣的叫囂聲。
——喝下去吧,喝下那致命的毒|藥。這是你想遞給宿之靈的不是嗎?這就是你的報應。
——不,不要,活著吧,讓他們懷疑你好了,讓他們把你當做殺人兇手好了,反正也沒有人會愿意相信你。
——你這么怕死,這么卻把別人的命看得那么輕?難道她不是這世上唯一對你好的人嗎,你就能這么輕易地去對她下手,用她的命來換你的高興,是嗎?
宿青問甚至不知道這些質問聲是不是真實的,她只覺得四周的墻壁那一刻都在向她壓來。
對死亡的恐懼和對溫暖的留戀在她心中糾纏不休,幾乎致命的愧疚感幾度試圖將她窒息。
就在這時,宿雅唐說道:“你也知道半夜喝涼水不好,怎么自己還喝?”
養母的聲音響起,那些幻想中的質問聲終于停休。
宿青問怔了一下,詫異地抬起頭來,不解地望了宿雅唐一眼,躲閃了她的眼睛,說道:“我沒事,我習慣了!
宿雅唐說道:“還是少喝些吧,傷胃的!
宿青問愣在桌子上,看著宿雅唐輕輕俯身,在小女兒額上留下一個晚安吻,回屋睡覺去了。
那一刻,燭光里似乎有著一些溫暖的氣息。
宿青問覺得自己的指尖冰涼,仿佛寒意從毒藥中傳遞到手指,再經由手指傳到四肢百骸。
她好像又能喘得過氣了,在那密不透風的黑暗里。
宿之靈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只好訥訥開口,說道:“姐……”
宿青問低頭看著那杯水,輕聲說道:“你去睡覺吧。太晚了!
她看著宿之靈起身向房間走去,又看著桌面上的小蛋糕和八音盒,那一刻她為自己的想法羞愧不已。
宿青問用冰涼的手捂住了頭。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正悔恨地發愣的時候,宿之靈忽然從樓上探出頭來,喊了一聲:“姐!”
少女清脆的聲音把她從地獄拉回人間。
宿青問嚇了一跳,抬頭看她,問她道:“怎么了?”
樓梯上的女孩穿著粉色的小睡衣,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晚安哦。”
宿青問怔了怔,半晌才回答道:“晚……晚安!
宿之靈又跑回房間了,女孩的腳步聲在樓梯上消失了,像是小鹿奔回林間。
桌子上的燭火熄滅了,宿青問一個人無聲地站在黑暗里。
黑暗里,只有桌子上的那個水杯幽幽地折射著夜的冷光。
宿青問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灼熱的痛感在臉頰上蔓延,她這才感覺活了過來。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她自言自語地說道。
——————————
宿之靈既然決定了要做一個聽姐姐話的乖寶寶,自然是姐姐說什么就是什么,立刻聽話的去睡覺了。
她松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手鎖上了門。
終于把生日過完了,希望接下來的任務會順利一點。
宿之靈照常拿出手機來睡前玩一玩,她一打開手機,就發現屏幕上有好幾條未讀的消息。
點開一看,果然是祁壁這個煩人的。
只見他發了一張照片,是自己和民工大哥的合影,在陽光下笑得很燦爛。
還有一張特寫,是拍了自己的手,下面附帶說明一行:今天和大家一起搬磚,雖然被劃傷了手,但是覺得很充實。
……
宿之靈明白了,祁壁這是要讓她知道,他受傷了,要她關心一下。
宿之靈實在是對著小子沒什么好感,看見他發傷口特寫就覺得煩,于是回了一句:
【你搬個磚還能受傷也是夠嬌貴的!
那邊沉默了好久,宿之靈都以為他睡了沒看見。
就在宿之靈馬上要睡覺前,祁壁回了一句:
【哈哈,也是我笨手笨腳的,給大家添麻煩了】
笨手笨腳給人添麻煩你還挺驕傲?
裝,你就繼續裝。
宿之靈等了一會兒,果然對面又來了一條消息:
【我也很感激你姐姐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有個鍛煉成長的機會,唉,以后我就不會這么笨,去麻煩大家了吧】
宿之靈不想回他,就想看著他演。
【我也好佩服你姐姐啊,同樣是寄人籬下,她就能那么自立,讓你母親那么信任她,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給她。任何家里但凡不是自己家里的人,都會懷疑一下吧,你家的氛圍好好,真羨慕你媽媽,對她比對你都好,那么善良】
厲害了。
這就上來挑撥離間了。
看來是今天宿青問把他安排到工地里去,他心生怨恨,想報復她了。
工地怎么了,三百六十行,職業無貴賤,他一個沒工作吃白飯的人哪里來的優越感。
宿之靈想,既然他這么不愿意去工地,那就借機氣他一下好了。
宿之靈問道:【殷家的人知不知道你去工作了呀?】
既然看不起這份工作,肯定就不想讓你主家的人知道吧?
祁壁回復道:
【讓他們知道我去做這么累的工作,會擔心我的。】
宿之靈看見這條消息就覺得很好笑。
殷家的人個個巴不得他走,留他到二十歲吃白飯已經是忍得很不耐煩,他能自力更生了,無論做什么,哪怕是去賣假面膜,殷家的人多半都高興。
宿之靈回復道:
【是嗎,這份工作很辛苦嗎?】
她沒記錯的話,宿青問是讓他去工地監工吧。
監工的意思就是,別人辛辛苦苦干活的時候,他找個陰涼地坐著。
這有什么可擔心的?擔心他坐久了長痔瘡嗎?
那邊祁壁回復道:【你給我推薦的工作,再辛苦我也愿意做的】
宿之靈拿著手機感慨,她能要是有祁壁一半不要臉,怕是沒有干不成的事情。
正在她感慨的時候,祁壁又發了一條:
【明天也要努力工作呢!】
……努力找個陰涼地兒坐著然后白拿工資嗎,那你可真厲害。
宿之靈實在是懶得理他了,索性把手機一放,睡覺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宿之靈早上一覺睡到大天亮之后,發現母親和姐姐都出去上班了。
宿雅唐一貫是個工作狂,從她繼承家里的事業開始,就因為生怕別人說女人就是不如男人,所以工作沒有休息期,哪怕是周末或是法定節假日,員工都放假的時候,她這個老板也是不放假的。
在她的要求下,宿青問自然也是一樣,被剝奪了所有自己的時間,像個連軸轉的機器似的,卡在公司里。
相反,她一直偏心自己的親生女兒,希望她能多休息、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愈發把所有堆積的任務都推給宿青問,有的時候為了騰出時間去陪小女兒,把大女兒休息的時間都壓榨掉,只為了自己母女團聚。
宿之靈在空蕩蕩的家里走了幾圈之后,心想,她留在這里也做不成什么任務,不如去找宿青問,見機行事,看能幫上什么是什么。
畢竟,宿青問一直沒有自己的時間,哪怕是閑下來,她都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好。
如果能給她開發出一點自己的喜好,那或許對事情有益得多。
宿之靈帶著一堆小玩意,背著自己的小書包,浩浩蕩蕩地來了宿青問工作的地方。
她想給宿青問一個驚喜,就沒讓前臺和秘書告訴她,悄悄地上了樓,準備去她辦公室找她玩。
誰成想她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傳來爭吵的聲音。
殷明挑事兒找茬的聲音傳了出來:“宿小姐,祁壁在你公司上班,既然你出工資,怎么不簽勞動合同?是想等著我去起訴嗎?”
宿青問冷笑道:“他要不要簽,想不想簽,那是他的事。怎么,和你有什么關系,他是你家的人嗎?”
殷明被她噎住,又被囑咐過不能在公開場合承認祁壁,祁壁管她喊姐是祁壁的事情,這不代表她就承認了!
宿之靈嚇了一跳,急忙推開門進去,道:“你們怎么又吵架!”
殷明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宿之靈會來,她以為像宿之靈這個年紀的女孩,假期都是和朋友出去玩,或者是自己在家玩手機的,沒想到她會主動來公司,不由得僵了一下,在宿之靈面前辯解道:“沒吵!
說著,拿起自己手里那張之前已經被捏了無數次的皺巴巴的合同,擠出一個笑來,說道:“我們這不談合同嗎!
宿之靈接過那個合同看了一眼,就知道祁壁又作妖。
祁壁在旁邊,一副一臉驚惶的模樣,說道:“我也不知道會鬧成這樣的,我就不懂,問了問我姐……”
殷明一聽到他喊姐,當即翻了個白眼。
之前兩個女性吵架的時候,他在旁邊就像只被人抹了脖子的雞似的,一聲兒都沒吭過。
現在宿之靈來了,祁壁就跟詐尸了似的,忽然沖到兩個人中間,說道:“你們別吵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法律常識,姐,你要罵就罵我吧,宿姐姐都是為了我好啊!”
……
……
……
厲害,你可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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