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來到了‘一品閣’，果真是人山人海，不過有周云水和李雪兒開路，行進倒也不難，大多數普通人看到她們的服飾都會下意識的自動讓路。

        如今時間正是巳時，看了日頭，大概就是上午十點多鐘的樣子。

        一品閣的第一場競彩已經結束。有個幸運兒二兩銀子中了獎，然后抽中了一個價值三千兩的‘利齒魚’的御靈蛋，可謂是一朝暴富，也給今日的競彩開了個好頭。

        另幾個中獎者，運氣就沒那么好。也有幾十人交了五百兩，直接挑選，大多都是小賺小虧。

        不過人們的熱情，還是被點起來了。

        等到寧歌他們走到前臺，在前臺招待的外門弟子看到周云水和李雪兒，也是滿臉錯愕。

        “兩位師姐，怎么有興致來玩這個。”

        御靈宗弟子自然識得內門服侍，男弟子大多是白色書生裝或是俠客裝，女弟子統一白衣白裙，衣料都是上好纖云絲，防水防火，冬暖夏涼。造型有點‘燒’，辨識度很高。

        李雪兒笑著點了點頭，伸出小手就往那外門弟子面前的大紙箱子里，隨便摸了一張。

        “周師姐，你也試試手氣。”

        周云水微微一笑，也伸出手抽了一張。

        至于她們身后的寧寧，則非常猶豫，寧歌剛才小聲和她說了，想試試手氣。但他們并非御靈宗弟子，自然要掏錢的。這可是四兩銀子，是他們如今的全部家當！

        寧寧自然舍不得拿這錢去碰這虛無縹緲的運氣。但她也不想一再在寧歌曾經的兩位師妹面前拉他的面子。

        他曾經有多厲害，自己這個只知道種地放羊的小丫頭都聽說過。他如今已經這樣了，吃碗面自己都要管，現在只是想試下手氣……

        “寧師兄，你也試試手氣啊？”

        聽到前方那個好看的讓她都不敢直視的李仙子說話，寧寧終于下了決心。

        “那，那寧哥兒你就去吧。我就不抽了，我運氣一向不好。”

        寧歌‘哈’的一笑：“那是你沒遇見我以前！嗯，這些年，也確實沒什么好運氣。不過自此之后……”

        寧歌搖了搖頭，拉著寧寧的手走到了前臺。

        寧歌拿出懷里的幾兩碎銀子，遞給那個守著大紙箱的外門弟子。

        那外門弟子近幾年進山，并不認識寧歌。但李雪兒那一聲‘寧師兄’他可是聽到真真切切。只以為寧歌是哪個名門大派的真傳弟子，與兩位仙子一樣的師姐一同過來玩耍，哪里敢收。

        寧歌遞了幾次，那外門弟子都快哭了。寧歌也只好笑著說：“這位師弟，是你不要的，可不是我不給。”

        外門弟子趕緊把箱子抱過來，恨不得直接把整個箱子都遞給寧歌。

        省下四兩銀子，寧歌也是高興，自己抽了一張，也讓寧寧抽了一張。

        每人只能抽一張，這也是規矩。

        只是抽完兩張‘彩票’后，寧歌對寧寧交代了一下，讓她看著大黃，他有兩句話要對兩位曾經的師妹說。

        寧寧眨了眨眼，就乖巧的低下身子，撫摸大黃的腦袋，把賤狗摸的兩眼都瞇成了一條縫。

        寧歌看了看手里的兩張紙條，他抽的是‘二一三’，寧寧得則是‘九二七’。

        “周師妹，借一步說話。”

        寧歌走到周云水和李雪兒身邊，笑著開口。

        周云水看了他一眼，點頭應是。

        兩人就繞開人群，走到幾米開外的一顆大樹下。這里人原本也不少，不過見到周云水過來，都下意識的讓了讓。李雪兒眨巴著眼睛，想了一想并未跟上前去，只是微微豎著耳朵。寧歌如今只是普通人，要說事只能開口說話，她若想聽，是能聽到的。

        待周圍人散去一些，周云水才開口說道：“寧師兄……有什么事？但說無妨。”

        寧歌笑了笑，拿出手里的兩張‘彩票’，直接了當的說：“我想中獎。嗯，寧寧這個九二七就不錯。”

        周云水眨了下眼，這等小事兒……不管她還是李雪兒隨便張張嘴，管這事的外門甲字部也得給她們面子，不為難。

        不過……

        “為什么？”曾經那個寧師兄會為這樣徇私舞弊的小事兒，找她幫忙，想想就覺得很奇怪……只是他為什么不找李雪兒？曾經她和李顰兒跟他的關系要更近一些。

        “我要過日子，很缺錢。”

        周云水沉默片刻，點了下頭：“為什么找我？雪兒妹子開口也是一樣的，你找她應該更好說話。”

        寧歌聳了聳肩：“我剛得罪過她，不太好意思。而且，周師妹，你曾經欠過我的。難道你忘了？”

        周云水臉色微變。

        他說的是那回事兒！

        曾經的傲氣少女為了逼寧歌出手與她切磋，是說過一些很無知的話。

        “你輸的話，就得乖乖叫我一聲師姐，我以后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寧歌，你要是不敢，就是縮頭烏龜！”

        彼時尚未十三歲的少女并不會罵人，縮頭烏龜就是她能想到的最狠的話。不過彼時的寧歌可比她還要驕傲。只是拿著眼瞥了她一眼：“那你輸了呢？”

        少女周云水咬著小銀牙：“我見你就叫師兄，哼，我輸了也會任君處置！”

        然后，寧歌就把她打哭了，打的她道心都差點崩了。

        “你幫我一次，以前的事，一筆勾銷。”寧歌臉上沒有笑意，說得很鄭重。

        周云水看著他，良久才長嘆口氣。那時雖年少，可終究是她的承諾，她也并未想過矢口否認。修道之人覓長生，可謂一生逆天，卻最在乎天理報應。承諾一事看得極重，只要開口許下諾言，幾乎都不會違背。周云水當年道心幾乎崩潰，除了輸的太慘，就是潛意識里認為，她等于把自己整個人都輸給了寧歌。

        當年聽聞寧歌道行全無，下山務農的消息候，周云水心思也是復雜難言。今日在見到他蹉跎至此，心底更是五味雜陳。

        寧歌叫她獨自說話之時，周云水也隱隱想到這茬，心里想著，只要他不太過分，自己出手幫幫他讓他好過些，也是理應之事。

        畢竟這是她欠她的。

        怎料寧歌提的要求，居然，居然會如此簡單？

        這里的御靈蛋，大多都是御靈宗挑剩下，孵都懶得孵的那種，就算偶有幾個不錯的，也就是給外門弟子用。再值錢能值幾個？幾千兩銀子，也就是幾枚低階靈石而已！

        寧歌若開口說要錢，就是幾百枚，上千枚上品靈石她也會允他，這畢竟是她的心結。如今道行尚淺，影響不大，但若置之不理，這小小心結到了化神返虛，甚至有可能成為心魔。她父母是知道這事的。要是為了這個，她回家隨便張張嘴，就是無價的極品法寶，作為御靈宗首席供奉的周煜也會拿給她。而被諸多修士尊稱為‘多寶仙子’的母親，兩三件估計都不會嫌多。

        畢竟他們千年修真，也只有她這一個女兒。

        寧歌只要張得了口要錢，周云水根本不怕他貪心。她手頭上的靈石給他，也夠他衣食無憂一輩子。甚至娶幾個貌美如花的老婆都夠了，那個叫寧寧的小姑娘，對于他而言，著實太普通了些。

        可他，居然就為了最多值幾個低階靈石的東西，跟她開了口。

        一筆勾銷……

        人窮，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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