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宴請

蘭汀心里似乎隱隱約約有了一些想法。從前她的公公老衛國公在時，便任兵部左侍郎之職，主掌錢糧庫藏，鄧旭十幾歲起，就在父親手下任書辦主事，二人成親時，他已經升到了兵部員外郎，老公爺去世后，皇上因他熟悉部務，頗有才干，就恩賞令他也同時襲了老公爺的官職，還照舊管著那一攤，莫非……

“為今之計，也只得盡快把她娶過來……”蘭汀神思岔開了一會，漏聽了幾句，忙收攝心思，鄧旭和老夫人的聲音卻越來越低，“……停云居……”

陸老夫人半晌才緩緩說道：“依我說，公事要緊著辦，這婚事……卻不用著急。為你日后名聲……不如你好好勸勸……你們都還年輕，還怕沒有孩子？且等一年后再成親，如此你也過了妻孝，繼娶新婦也在情理之中，便不怕人言沸騰了，總要顧及兩府的體面。”

“兒子也曾這樣說過，只是……”鄧旭想起那人越是生氣時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蘭汀的臉龐卻突然浮了出來。他用力甩甩頭，將心思拉回眼前來，“她怕我家過河拆橋，因此堅決不允……再說……再說兒子已經折損了一個孩子……”他跪在陸老夫人膝前，將臉埋進了老夫人的衣擺，一會兒老夫人便覺得自己膝上濡濕了一片。

看著玉樹臨風，已經貴為國公素來讓自己驕傲的長子如孩子般跪在自己腳下飲泣，陸老夫人終于顫巍巍地撫了撫兒子的肩膀，聲音也柔軟了下來：“娘還不都是為了你……娘也知道你不容易……”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既這樣，便索性趕在百日孝期內把親事辦了吧，就說……我病倒了，要為我沖喜，所以才急著娶新婦，好歹你也是為了孝道，也省得人說嘴。”第二日起，老夫人便躺倒了。于是陸續幾家親友都知道了辦完衛國公夫人的喪事，衛國公老夫人便病倒了，一日比一日沉重，臉色蠟黃，有氣無力地對著來探訪的親友們只是流淚，說自己“……只怕是沒幾天好活了，可惜沒看到長子嫡孫，死了也閉不上眼……怎么去見老公爺……”鄧旭便在旁邊磕頭說自己不孝。

沒幾日，便有風聲出來，衛國公要趕著續弦為老太太沖喜，趁著熱孝成親，無論如何要讓老太太看到嫡長孫出世。

衛國公府又一次成了京城議論的熱門。

這樣年輕的國公爺，人品能力又擺在那里，前頭夫人又沒有孩子留下，就是做繼室，那也是一等一的貴婿人選，過門就是現成的國公夫人，這樣的好事過了這村哪里找這店去。于是一時間衛國公府門庭若市，夫人太太們個個帶著如花似玉的女兒上門來探病，老夫人病得沉，不過象征性見一面就把人請了出去，倒把個林二夫人忙得腳不沾地。

蘭汀自從那日偷聽過后，自然知道這對母子要干什么。冷眼旁觀，只等著看著雀屏中選的新婦是誰。

眼看到了七月初七，這一日衛國公府接到了溧陽長公主府的請柬，卻是邀請府上的女眷去參加長公主府舉辦的斗巧會。溧陽長公主是今上的胞妹，素來得寵，她家舉辦的宴會，何況來送請帖的公主府的媽媽說了，這一次長公主遍請了京城閨秀，規模大得很，自然要去捧場。

于是林二夫人趁著晚上大家都在老夫人房里問安，便把這事說了，讓鄧曉鄧曇好好準備乞巧節的斗巧。

京城習俗，各家女孩子要在七月七這一日乞巧斗巧，乞巧還罷了，不過是曬水皮投針，捉了蜘蛛結網，沒甚新意，這斗巧卻是要參加的女孩子們大顯身手，各出一樣拿手的物事或是才藝，爭奇斗巧。如長公主府這樣規模甚大的斗巧會，定然會有幾位德高望重身份尊貴的夫人太太來做評委，也會有幾樣新奇珍貴的彩頭，贏了的女孩子便會名聲大漲，自然婚嫁上也會有更多的選擇，因此所有參加的未婚女子無不用盡心思，各出法寶。

鄧曉鄧曇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就算不能在會上奪魁，只要表現出色，一樣會被那些笑著旁觀的夫人們看中，于是都各自答應了。

鄧曉隨口問：“溧陽長公主素來不是愛熱鬧的人，以往也不見她家舉辦這么盛大的宴會，怎么這次這么有興致？”

林二夫人笑著說：“這一次可不只請了小姐們，各家的公子少爺們也要斗詩比射，據說七皇子和勤親王會給大家做裁判，我倒聽到了些風聲兒，聽說是陛下要給七皇子和勤親王選妃，皇后娘娘就借著這個機會，讓長公主辦個斗巧會，看看哪家的閨秀出色，好推薦人選給皇后娘娘，也是做個初選的意思……”她笑吟吟地看了看鄧曉，“妹妹向來出挑，這一次可不能落了人后。”

鄧曉自然聽出了話中的意味深長，不由得羞紅了臉，一旁的鄧曇卻不由得臉色一暗。她是庶出，皇子親王的正妃，自然是輪不到她的。

蘭汀因著這次喪事，看到鄧曇總算真心為她傷心，因此倒有些憐惜她，便微笑著暗暗點撥她：“這樣的好機會，不只長公主要挑人，只怕那些家里有適婚兒郎的夫人們也都閑不住呢……兩位妹妹素來心靈手巧，自然會有善緣。”這種宴會，她生前參加過不少，簡直就是相親大會，只要家里有沒成親的孩子的，夫人們便一個個都不會閑著。

鄧曇的眼睛亮起來，林二夫人卻會錯了意，想起蘭汀目前正是恨嫁的時候，以為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她，橫豎長公主府的請帖上寫的是請闔府女眷都去，便帶個表姑娘也不算失禮，樂得做這份人情，便忙說道：“四表妹自然也一起去，趕緊都好生準備去吧。”

蘭汀不妨她扯到自己身上，卻哪里有心情去參加這樣小女孩的宴會，正要張口推辭，卻聽林二夫人又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安陽縣主可也是十六了，說不定……你們不妨和她多親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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