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如履薄冰

不過也無妨，無論是在衛國公府，還是在重重深宮，都是一樣的。

“姑娘，您怕不怕？”明心看著蕭蘭汀的臉色，見她手里還握著一卷佛經，眼神卻是空洞，不覺擔憂。

蕭蘭汀頭上玫瑰鏤空紅琉璃流蘇輕輕拍打發髻，緩緩叮囑：“和府里到底不一樣了。講究的規矩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多，說不定那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顆腦袋便被人要了去了。禍從口出，所以更要小心謹慎，你明白么？”

明心點頭答應：“是，奴婢記下了。”

宮墻角盛開著不知名卻恣意旺盛的野花，蕭蘭汀帶著明心由嬤嬤領著，走過長長甬道邁過一道又一道朱漆填金宮門，穿過重重萬壽無疆透雕儀門，邁過深紅色門檻，這才進了太后娘娘的長樂宮。

殿內涼氣如游龍，地下鋪就五蝠菊花紅底流蘇邊地毯，踩在上面毫無聲響，也是怕打擾了太后靜心。由容桂姑姑打起水晶珠簾，蕭蘭汀進入，放下的珠簾碰撞一起叮當作響，劃出好看的瓠。

“民女陸徽娘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堂上坐著太后娘娘身穿千黛綠白條壓邊凌云花紋裙衫，頭上冠冕上的瑱墜隨著她修剪插在琉璃瓶里一寸多高的海棠花而微微顫動，聽到陸徽娘行禮問安，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只問她：“起來吧。你過來瞧瞧哀家修的花，怎么樣？”

陸徽娘款款走去，越是靠近太后越是斂住神色，太后無端生出的威嚴讓蕭蘭汀在腦中想了又想，果然在后宮浸淫的女人，能夠爬上今天的位置，是不容人放松半刻的。

“減去多余的，留下想要的。太后將這花已經修的很好了。”

這話是在稱贊太后如今安穩端坐在長樂宮，已經沒有什么阻礙可以再妨害她了。

“只是……”

太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蕭蘭汀，放下手中的剪刀，容桂姑姑見狀趕緊領著宮女端著泡了玫瑰花露的清水來到太后面前，伺候著太后凈了手。太后邊由姑姑伺候著，邊說：“只是什么？”

蕭蘭汀斟酌著用字，不疾不徐道來：“只是太后娘娘崇善向佛，一支海棠疏朗開闊，兩支在這狹口琉璃瓶反倒顯緊促擁擠，不適宜太后靜心了。”

太后整了整袖子，抬頭問蕭蘭汀：“那你為何不直接替我拿走一支？”

蕭蘭汀對上太后的眼眸，那里面風平浪靜，可萬一一句話不對，就能攪起驚濤駭浪淹得蕭蘭汀萬劫不復。“太后娘娘讓它留，它就可以尊享榮光入娘娘的眼，太后娘娘說把它丟掉，它就只能被扔在污泥之中連一絲香氣也存不得。這一切，都在太后娘娘心意，民女自然是以太后心意為準，不敢擅作主張。”

太后這才露出笑容，賜座，讓容桂姑姑給蕭蘭汀端上茶水。明心立在蕭蘭汀身側，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只是垂著頭期望著趕緊結束。

不多久阮靜和柳盈瑩也來了，蕭蘭汀望去，阮靜的眼睛紅了一圈，像是蘸水桃花貼了上去，嘴角也有咬破結了的痂。想必是知道進宮的消息不舍得離開家，像是青天白日里打了一個響雷，哭了許久最后也是無奈。反倒是柳盈瑩，歡脫的如同一只小兔，進了宮也歡喜的不得了，全然沒有半分傷感。

蕭蘭汀不自覺想起那日因太想表現好自己最后卻功虧一簣的林清宜，不知辜負了父親期望回到家又是怎樣的一番待遇，有沒有受到責罰？

“臣女阮靜給太后娘娘請安。”

“臣女柳盈瑩給太后娘娘請安。”

兩人異口同聲，俯身下跪，溫順地給太后請安。太后見二人也是歡喜得不得了。蕭蘭汀有些疑惑，怎么太后見了她們二位便是如同見了自家人，偏偏自己卻要擔驚受怕哄太后開心，如履薄冰？

她又何曾知道，那日乞巧節，太后聽聞李玨和李睿澤都相中了這個丫頭，氣的大發雷霆。

太后笑盈盈地看著三個丫頭，容桂姑姑也給兩位小姐端上茶水，太后摸著自己赤金滴翡翠珠護甲，一副慈祥和藹：“即便進了宮也不要拘束，全當自己家。哀家老了，喜歡看你們這些年輕貌美的容顏，喜歡和你們說話聽你們銀鈴似的笑聲，恍惚間又回到了哀家剛入宮的時候，覺得自個也年輕了。”“是。見到太后娘娘也如見到自己的祖母一般親切，還請太后娘娘不要嫌棄盈瑩笨嘴拙舌才好。”柳盈瑩眉眼含星，說話清脆，活潑可愛，非常討太后的喜。

“靜兒也一定盡心伺候太后。”阮靜相對更加溫婉文靜，又是剛離開家不舍，略表心意沒有多言。

太后乏了，便讓她們下去了：“好好。給你們安排的寢殿也已經收拾出來了，榮桂，你領著她們去各自寢殿瞧瞧，看看還缺什么，只管去內務府領。”

“是。”

容桂領著三位姑娘，邊走邊說：“西偏殿有芳莉殿，是柳小姐居住的寢殿，東偏殿有泰安殿和月笙殿，分別是靜小姐和陸姑娘的寢殿。你們的東西都已經差人送過去了，各位小姐趕緊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來告訴奴婢，若是沒什么就好生歇著吧。”柳盈瑩一聽自己獨居西偏殿，認為太后娘娘私下里還是最偏心自己的，特特走到容桂姑姑面前將錢財塞到容桂手里，感謝她辛勤打點。容桂拒收了，只說這是自己分內之事，要是讓太后娘娘知道了，是要挨罵的。

說罷便退身去伺候太后了，由三位小宮娥領著三位小姐前去。

柳盈瑩自認自己最得太后關心，便得意洋洋地彈著自己透明水蔥指甲，對阮靜和蕭蘭汀說道：“你們呀最好安分點，要是惹出什么事情擾了太后娘娘，有你們好受的。”

這話連容桂都沒有沖幾位姑娘說過，柳盈瑩便當即教訓起阮靜和蕭蘭汀，不過兩位脾氣都算良善，也沒人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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