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不甘難抑柳下計

鄧曉裂眥嚼齒地甩開自己的手，對著林二夫人嗓門猶如沖破天際般嘹亮：“怎么會是陸徽娘？勤王怎么應允立她為王妃！我才是娘的女兒，我才是這個家的嫡親女兒，你把我放到什么位置竟巴巴地去奉承討好那個陸徽娘！就算全城的姑娘輪下來也輪不到她陸徽娘頭上！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鄧曉喊完撇下林二夫人便跑了，剩下林二夫人在這炎炎夏日中仍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心中不住暗罵自己進門的時候怎么就不能注意點，偏偏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惹出這樣大的矛盾。

可是即便此刻不說，鄧曉那個小祖宗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呀。

林二夫人嘆了一口氣，只能硬著頭皮去太夫人那里。

“娘，方才二嫂說要將陸徽娘許配給勤王，這是真的么？”鄧曉梨花帶雨滿面淚痕地癱倒在太夫人腳下，柔弱地伏在她的膝上，聲淚俱下地痛訴著方才聽到的一切。

太夫人看著自己女兒這樣，著實不忍。抽出絹子俯身替她擦去臉上淚珠，勸解道：“不許這樣直稱呼你姐姐的名字，不合規矩。”

覺得語氣又重了些，看著鄧曉泣不成聲，又軟了幾分：“原只是去碰碰運氣的。乞巧節勤王有心贊許了徽娘，又想著你哥哥在朝堂孤立無援，若能得勤王援助，兩人一心，對你哥哥是極好的。這才想著讓你二嫂去試試，說說媒。勤王未必能答應，你先別著急，來，坐娘身邊來。”

鄧曉抬起婆娑淚眼，滿腹委屈地說道：“二嫂說，勤王應允立她為王妃了。”

太夫人亦是一怔，她沒有想到竟這樣順利，才去幾個時辰便這樣談妥了，心下一松，可是看到女兒這樣愁苦凄慘的模樣，心里又緊了幾分。

“娘的好女兒，天下這樣大，什么樣的好男人找不到，這樣急的掉淚珠子豈不是太早了些？”太夫人慢慢寬解鄧曉，輕輕撫摸著她的青絲，那樣的光滑順亮。

鄧曉聞此言情緒更加激動，抬起頭瞪著眼說道：“不，我此生認準了勤王，非他不嫁！”

甫一進門的林二夫人恰巧聽到這句話，怔怔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鄧曉見到林二夫人便撲了過去，哭著喊道：“都是你，偏要去說媒！那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她陸徽娘算什么，也值得你們這樣為她費心費力！那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太夫人聽著鄧曉言語越發不當，厲聲呵斥：“曉兒，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如今真是一點規矩也不講了。”

鄧曉哭著跑了出去，林二夫人很是擔憂，來到太夫人面前問道：“娘，曉兒她……”

“由她去吧，都這么大了，不會出什么事的。”太夫人斂了神色，復端坐在榻上。

林二夫人將事情敘述給太夫人聽，太夫人聽了連連點頭，讓林二夫人差人送信給陸徽娘，讓她抓緊考慮，這樣也可和鄧旭的婚事一起辦，雙喜臨門。

林二夫人想了想，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也未必全然絕對，猶豫著還是說了：“娘，若是徽娘不同意，那該怎么辦？”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不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夫人運籌帷幄，似乎決勝千里之外身經百戰的女將軍。

鄧曉發瘋般將所有的柳樹枝條扯下，不多會便光禿禿一片，鄧曉哭喊著發泄心中的委屈，怨氣，不甘，憤恨。似乎陸徽娘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她的貼身丫頭尋了好久這才在一堆殘枝敗葉中看到了發髻凌亂面目猙獰，雙眼猩紅裂眥嚼齒的鄧曉，腳下停頓了許久，終于鼓足勇氣上前安撫。

自然首先是沒來由地承受了鄧曉一番打罵，等鄧曉發泄完了，侍女也知道大體是怎么回事了。覷著臉色小心道：“小姐別傷心了，勤王不是說了，要陸姑娘愿意才行。”

鄧曉瞪著雙眼，狠狠道：“就陸徽娘那個樣子，她能不愿意？”

侍女轉了轉眼珠，笑著說：“四姑娘愿意，您讓她不愿意不就行了。這府里誰不知道您的地位尊貴，四姑娘在您面前，提鞋也不配。您在她面前發威，就憑她畏頭畏尾的樣子，哪里還敢嫁給勤王殿下？”

“就憑她那個膽量，諒她也是不敢的。”鄧曉平復了心緒，看了一眼侍女，遠處天光盡好，少女面龐卻映著一絲不屬于原本這個豆蔻年紀的狠厲。

陸徽娘回到月笙殿，一直到月上眉梢這才停了筆，恭恭敬敬抄錄了好幾張，便放到了匣子里，待存的多了些再一起拿去燒掉。

頓覺腹中饑餓，想去尋點吃食，剛剛站起來眼前便是旋黑一片，腦殼里似有蛟龍一般翻江倒海，腳下無力急急要倒下去。幸好在桌子旁邊，手撐住了桌角這才堅持了兩分。明心看著到了飯點，端了一碗八寶野鴨湯送過來。燉了一下午，此時用最是滋潤。

甫進門正碰上陸徽娘搖搖欲墜，急忙放下托盤趕緊飛奔過去，手一碰上陸徽娘的身子，即使隔著衣衫明心還覺陸徽娘身子滾燙。

“姑娘怎么燙的這么厲害？”明心扶著陸徽娘慢慢坐下，替她輕輕揉著額角。

陸徽娘意識清醒過來，搓了搓胳膊，說道：“哪里滾燙，分明冷的很。”明心立即明白陸徽娘這是發燒了，忙取過一件珊瑚紅梅花紋披風給陸徽娘圍上。端來野鴨湯，一點一點喂著陸徽娘喝下。

陸徽娘卻是食不知味，吃著野鴨湯和那些干柴野草無甚分別。

“姑娘怕是下午沒好全便出去曬了許久的太陽，回來后又坐在這里抄了許久的佛經，入夜風便涼了下來，姑娘也吹著了風，如此一熱一涼，可不發燒么。奴婢扶姑娘去床上歇著。”

陸徽娘沒有多大力氣，將大半個身子全都靠在了明心身上，明心吃力卻穩當前行。替陸徽娘蓋上被子，叮囑道：“姑娘等我一會，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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