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雨連鳳心路撲朔

雷填填兮雨冥冥，聲音噼里啪啦將淺眠的陸徽娘驚醒，穿上繡桃花漫漫粉鞋推開窗見外面天地一色揮卻一片金黃氤氳了時光青蔥。雨點子打在窗欞上濺起一片水花，體衣上亦有幾星濕痕。屋里的那束竹子亦被撤下，竹葉都已經泛黃變脆輕輕一碰便可落進那白底青花大缸。明心讓旁人換了一盆青松，現在倒是生機盎然長得極好。

明心進屋后覺得并無想像中的暖意，偏頭一看陸徽娘并無穿什么厚重衣服，連忙走過去把窗子掩上：“姑娘何時醒的？端看這屋子里沒個熱乎氣便知這窗子已經開了許久了。外面風大雨大，別凍了身子。”

“一會去皇后的鳳儀宮給皇后請安。”陸徽娘木木地由著明心將自己推到床邊，取下架子上的衣裙穿上，洗漱完畢隨便戴了點珠花收拾完畢，粗略吃過早飯漱口后，打著傘二人便進入了那一片青茫茫之處。

“今天雨這樣大，姑娘明日再去拜見皇后也是可以的，何苦非得今日前去？”明心在路上為陸徽娘撐著傘，好在二人身形纖瘦不至于擠出半個身子去。明心不放心又為陸徽娘拽了拽披風，盡量將傘移到她那邊去。

“正是因為雨大，所以才可以盡顯真心。”陸徽娘淡淡說完。二人的裙裾被刮來的一陣涼風吹開，雨勢下的更加磅礴，兩人只能加快腳步趕往鳳儀宮。

皇后正在梳洗中，挑選著頭上該插哪朵簪釵，一面說著這是入秋來最大的一場雨了，恐怕樹上那開著的如火木槿又要被狂風卷下來許多，不復往日盛大嬌艷。

“這木槿能得皇后娘娘嘆息，哪怕落入泥土也再無遺憾了。”還未見其人，便聽其聲。皇后和侍女轉身望去才見陸徽娘拎著裙擺跨過高高的門檻。

“雨勢這樣大你還來的這樣早。本宮早就說過，逢雨雪皆可免了晨昏定省的。”皇后娘娘沖旁邊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自己會意搬來一個繡墩和一塊干凈的巾子雙手呈上。

陸徽娘向皇后娘娘道謝后拿起巾子擦了擦濺在臉上的水珠然后還給侍女由她拿下去，自己則走到皇后面前舉起盛著耳墜的錦盒供皇后娘娘挑選：“那是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惦記著各宮娘娘。可是徽娘是愿意伺候娘娘的。”

“難為你要在永樂宮和鳳儀宮來回跑。”皇后挑了一對珍珠墜子，自己拿過一支戴上，聚會你阿里則拿著另一支在旁邊候著。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福祉深厚之人，徽娘在娘娘身邊必定也能討來一分福氣來得到自己想要的。”待皇后娘娘將另一支也戴上，陸徽娘才緩緩說道。皇后左瞧右看將滿頭珠翠規整好，面露一絲滿意才由著陸徽娘攙扶去了正廳。

“本宮倒是有一事好奇，你究竟為何而要記恨杜貴妃呢？”皇后娘娘微微轉頭，陸徽娘的臉近在眼前，到底是年輕，無需脂粉遮掩，連一絲細紋也無。

陸徽娘只顧看著腳下，忽然皇后的臉離自己這樣近，看著她那一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只能盡力穩住心神對上那份灼灼目光：“往事提起無非只能再揭傷疤，于萬事無益。娘娘只需知道，徽娘與娘娘同心同德，而如今太子之選三皇子是最大的勁敵。”

皇后聽到這樣一個模糊答案也只一笑了之，由著陸徽娘將自己送到正座上，底下沒有了那些俏麗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聒噪聲，此刻顯得尤為空曠。

皇后不禁想起自己嫁給皇上時，彼氏皇上還只是四皇子，人人口中稱贊愛戴的是他親弟弟九王爺。她在閨中聽聞外面對九王爺的稱頌連她亦有幾分心動，幻想著一段才子佳人的絕妙故事。

誰知先皇的旨意來的那樣快，快的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接近九王爺，就被賜婚要嫁給四王爺。縱使他是皇子旁人不敢諸多議論，但總有點風聲穿進她的耳朵。四王爺庸庸無才不得皇上寵愛。

最初是不甘的，不甘自己為將相之女，昔日繁華稍縱即逝一朝皆散，以后在家族中可要怎抬起頭？與皇上熟識以后她漸漸與皇上傾心，看見他手憑欄干卻是一臉垂頭喪氣不得志的樣子，那低垂的眉眼深深戳進了皇后的心里，從此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陪他絕境重生，在他舉步維艱之際求母家幫忙聯絡各位大臣舉薦皇上，陪他在深夜之時共抒心中大志，看著他意氣風發逐漸激昂起來，她心里暗暗發誓，會一直伴隨著他。

看著他登上九五至尊，同時也看著他廣納后宮，幾乎將所有臣子女兒娶了個遍。從此夜晚不再是屬于她的，尤其是看著杜貴妃羽翼日漸強硬最終成為后宮中最強勁的對手。

哪怕費盡心思除去了先皇后之子，也還有她的兒子要與自己的太子爭太子之位。熬了這樣許久竟敵不過半路而來的女人，她怎能不恨。

恨她奪走自己的寵愛，恨她仗勢不將自己放在眼里，恨她所有的一切。

陸徽娘只在皇后身邊靜候，聽著窗外雨勢見小，若是回去路上還能好走一些，只是鞋襪未免又要沾濕了。瞧著皇后臉上變幻的神情，又最初的甜蜜喜悅變為嚴厲狠肅，陸徽娘的心也不能平靜。

窗外的花是一朵一朵的落下，在這淙淙雨聲中，它的聲音太微乎其微。它只能盡力地將自己埋沒深土，等待來日春天再蓬勃生長重綻那一片姹紫嫣紅。

陸徽娘回到月笙殿脫去一身濕衣喝下一碗濃濃的姜湯驅除寒氣，雖然雨已經停止但天氣還是陰沉得很，繡女工費眼睛，又不喜蠟燭嗆人的白煙，只取了一本醫術在窗下細細讀著，雖有些晦澀難懂，但仔細鉆研倒有幾分融會貫通。

雨天最是催眠，到了中午陸徽娘便窩在被窩里睡了一覺。此生若是能在讀書繡花中緩緩度過，倒真是閑散一生。不必戴上一張又一張的面具，不必逢迎任何人，只做一個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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