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歡娛今夕在良時

快馬加鞭，但不是日夜兼程，未免路途勞頓士兵太過疲倦，彼時應戰再無勝利之希望。

行過護城河，河水滔滔，戰馬嘶鳴。背過烈日驕陽李玨回頭一望，磅礴的城郭阻隔了那一片林立館驛，如云香車，還有那金雕玉砌瀝粉貼金的皇宮，那里面的那個人，饒是已經告過別，總還是想再望一眼。

家國天下，如花笑靨，不可兼得。

“駕！”

李玨一夾馬肚，率領猶如黑黢黢潭水般的軍隊揚塵絕去，六月金光亦照耀在他們的前方。盡早勝利便可班師回朝，曾經一身榮光卻無半分遐想，如今卻想見她雙眼灼灼站在皇宮的城墻上迎自己歸來。

丹陽目不轉睛地看著明心一點點為陸徽娘撒上藥粉，見傷口已然好了太半，不禁心下一松，隨即惋惜道：“這樣大的傷口，留疤是必然的了。饒你會制祛疤藥膏，恐怕也不易輕易除去。”

陸徽娘坦然一笑毫不在意：“這是民女的功勛，除不除去都是無妨。只要看著公主腹中的孩子平安落地，這傷便是受得值了。”

高高隆起的腹部讓丹陽行動不便，連坐下來也是要扶了人緩緩而坐，不禁向陸徽娘抱怨懷孕的辛苦，夜不安寐，白日里這大肚也是累人，時不時還要挨上這小家伙幾下拳腳，說來吃酸更是吃了這許多月，日日牙口都要酸倒。

“雖然此刻說著懷孕辛苦，可到底是一種福分，況且讓公主再重選一會，必定還是這樣的結果。萬幸現在已經八個月了，公主可要萬事更加注意呀”陸徽娘的右手握住丹陽的雙手，兩下相顧皆露出欣喜期盼的笑容。明心整理好袖子，將面前的物什都收拾起來，隨即站立一旁不再多言。許久再沒見溧陽長公主，陸徽娘不禁說道：“溧陽長公主想必是要忙壞了，婚期將近，可要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

“是啊，定然不能虧待了鄧家的女子。”

六月二十三，鼓樂喧天，人聲鼎沸，門口的紅色鞭炮一直噼里啪啦從未間停，王公貴族達官貴人皆攜禮前來祝賀，一時祝賀聲充斥整條街巷。大紅喜綢從房檐到廊下，遠遠望去似火焰舔舐一般，侍女婆子忙而不亂地從前廳穿到后院，從后院走到廚房，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元汾癡笑著由那些侍女換上正紅的嫁衣，雖此次并非娶正妻，但溧陽長公主依舊挑了最火紅的顏色，和赤金鳳冠送到衛國公府，以表自己對此次婚事的鄭重，也向天下人表明，自己是尊貴的溧陽長公主，討論如何旁人想越也是越不過去的。侍女的臉上不時落下元汾淫蕩的目光，一雙手亦不禁撫上她們的面龐。侍女皆猶自忍著，待一切收拾妥當風一般逃離了這里，因著身后那癡癡的憨笑不禁渾身起了一層駭人的栗子。

鄧府的銅鏡里映著一張如花面龐，雖然此刻雙目無神，如此盛裝打扮絲毫不減鄧曉的花容。郭笑瑜在一旁勾唇笑著，雙手按在她的肩頭盯著鏡中容顏：“妹妹，你瞧，這世間多少女子都盼望著能穿上這樣美麗的喜服，妹妹綺年玉貌，這樣的紅色當真是極配你。”

鄧曉只是眨了眨眼，絲毫不想再與她多說一路的廢話，心如死灰地拿起旁邊的喜帕徑自蓋在頭上。郭笑瑜自覺地不再多言，婆子喊著“時辰到了，該上轎了~”

涼京的街道，鼓樂齊鳴，紅飛翠舞。

皇宮卻是和從前一樣，這樣淡云流水的日子，青磚中的沙礫被風吹起，碧綠斑駁的苔蘚爬上縱橫拱立的白石假山，紫藤漸漸褪去在一片繁盛藤葉間，綠柳周垂，沒有任何波瀾。

明心守在陸徽娘一旁，見她右手翻飛將紅紅綠綠的絲線繡在繡布上，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聽說外面可熱鬧極了，五小姐盛裝出嫁，千門萬戶都擠在路上看呢。”

陸徽娘抬眸看了一眼描繪的花樣，拿起旁邊顏色略淺的絲線將針眼中的絲線換了下來，這和合二仙嬉戲蝙蝠圖需得仔細著，針法亦是精妙復雜。嵌了一顆明珠陸徽娘繼續繡著，開口說道：“結駟連騎，川流不息，可見溧陽長公主是如何心急的想要為她的長子安排好后路。即便親生姐妹，到底是兩家人。”

明心輕步來到門窗前向外看了兩眼，見無人在廊下停留遂關了門窗，小聲問道：“姑娘怎么猜透了溧陽長公主的心思，特意請了靈充媛在其面前說起再娶一事呢？”

“溧陽長公主可比丹陽公主要傲骨英風的多，畢竟她是皇上的第一個公主，丹陽公主雖嫁榮國，卻一直居住京城，世人難免將二人拿來比較。更何況元汾一直是溧陽長公主的心病，定然會為他找好后路。鄧曉曾經聯合安陽縣主將我引到元汾房中，如今也算是還了她當初對我的一番苦心。”

翌日陸徽娘端著安胎藥送到丹陽房中，丹陽吃了飯又貪睡了一會此刻還沒有醒來，轉身之際聽見旁邊的宮娥竊竊私語。

“聽說鄧府的五小姐嫁到元府當了側世子妃，洞房之夜卻是哭喊了許久，周圍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雖說世子是……但好歹也是個側世子妃，比嫁給旁人都要風光的多。”

“是啊。而且那一天都順利得很，不知道為什么晚上哭的如此凄厲，真是要駭死人了。”

陸徽娘輕步走到二人背后，雖聲音低沉卻威嚇力十足：“丹陽公主正在里面休息，若是你們吵著公主不得安眠，這樣的罪責你們如何擔待得起。這樣的話，往后也不許再說了。”

兩位宮娥一聽陸徽娘的聲音急忙轉過身來垂首認錯，陸徽娘是鄧府太夫人的侄女，自然不喜別人議論有關鄧府的事情，連連說沒有下次了。

手里的藥已經涼了，陸徽娘打算回去溫溫，轉過身時一層似秋日綿綿小雨之后的寒涼蒙上她的眼睛，不過一瞬又恢復了往日的和風細雨。不管鄧曉日后在元府的路究竟如何，那都是她的事情了。如今身為側世子妃，也不算委屈的她。過去種種皆如云煙，便隨風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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