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勇取箭矢攝心意

“你這丫頭，”雖滿心愧疚，但陸徽娘倒也不至于全然亂了分寸。撥了撥半透明的水蔥指甲思忖片刻，“今日我和勤王出去，原就沒幾個人知道。本事事平安，中途卻飛來一支利箭，明顯是沖我而來。若無事前準備，不能突然當街一輛馬車闖來分了勤王的心神。待葉展回來了，你去和他查查附近和這里安插的人。”

明心沖陸徽娘會心一笑，隨即貼心道：“那我這就去準備熱水，姑娘還有沒有其他需要準備的？”

陸徽娘將胸前因被明心大力拉出來而凌亂了的合歡墜整理好，敲了敲明心的小腦袋瓜，“我若是再不做點什么，還真不知曉你要再對我做些什么。你且先去準備熱水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幸好酒百里贈送的柳葉小刀一直放在身上，去李玨房間拿了一身干凈衣裳，用托盤盛著一應東西又返了回去。恰好明心端著熱水前來，主仆二人相視一笑皆進了屋。

墨傾還在擦拭著，原本干凈的巾子此刻已經被血染的殷紅。像是沒有聽到陸徽娘的前來，繼續將傷口涌出來的血擦拭而去。

“大夫來的太慢，不知勤王可放心一切皆交由徽娘來做？”陸徽娘緩緩來到李玨面前，目視于她。她原本如桃花的眉眼，哪怕微微蹙起著也是動人心魄。

“你？這又不是兒戲，豈可說是由你便由你？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又能承擔的起么？”墨傾自然不愿意將李玨的傷口就這樣交托到陸徽娘手上，連語氣也不禁多帶了幾分埋怨。

“恐臟了墨傾姑娘的衣裙，還是請姑娘坐到一旁喝茶吧。況且我是極信任徽娘的，一切由她來做，我很放心。”李玨說著便想將胳膊伸回來，墨傾實在怕他傷口惡化，只好退居一旁。

陸徽娘走到近處仔細看了看，箭頭已經插進皮肉不過幸好不算深刻沒有傷及筋骨。“這箭桿實在礙事的緊，得想辦法砍去它。”

李玨目光灼灼，很是堅定：“用我的寒虹劍，我能忍著。”

墨傾還想再阻止，她無法想像這樣一下子李玨要經受怎樣的疼痛。陸徽娘將身上的柳葉小刀洗凈了擦干交給明心，讓她在油燈上烤著。而她去取了李玨的寒虹劍，劍方出鞘寒光便閃了她的眼。舉到李玨面前，陸徽娘的嘴唇都是顫顫。

“還是等大夫來了再說吧。”墨傾抓住陸徽娘的胳臂皺著眉說道。

陸徽娘撤去她的手，手起劍落，還沒有觸到便聽咣當一聲，箭桿已然被寒虹劍的劍氣斬斷落在桌面上，唬得陸徽娘手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向李玨，他卻只是梨渦淺笑，若無其事地望著她。

陸徽娘將一塊巾子遞到李玨面前，防止太疼而咬了舌頭。接過明心手中的柳葉小刀開始動手將血肉中的箭頭取出來，鮮血順著她的手指一路蜿蜒流到手腕。李玨見狀拿下嘴中巾子替她輕輕擦了擦，笑得依舊如同春風和煦吹皺一池春水。

原本陸徽娘心中極為忐忑，生怕一個錯手便誤傷了李玨。哪知竟像已經做過數十遍一般越來越熟練，以至可以心不慌手不亂將一切都收拾得妥妥當當。最終將箭矢取出，依舊還留著李玨血液的溫熱，握在掌心的那一刻，陸徽娘的眼淚才掉了下來。

李玨望著陸徽娘逐漸泛紅的眼眶，笑得越發和煦，捏了捏她的臉蛋道：“傻丫頭，哭什么？”

可所有的疼痛都是他咬著牙一點一點忍受了下來，話剛出口牙齒還打著顫，雖盡力保持平穩仍舊沒有往日中氣十足字正腔圓的十中之一。臉色蒼白額頭已經沁出了汗珠，在暖暖而明亮的陽光下卻露出一分寒涼。

陸徽娘抬起自己干凈的衣袖替他輕輕擦去細汗，終是忍不住任由淚珠掉落，沖淡了刀刃上的血珠留下一縷縷的血絲。當腦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裂的時候，余下的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替李玨感到委屈。

似乎有她在的時候，從來沒有給李玨帶來過什么美好。

墨傾在一旁看著二人郎情妾意的柔情樣子，心里萬般不是滋味，她一直盯著陸徽娘緊握的那只手，仿佛那里面的箭矢在磨著她的心臟。不疼，卻悶。

門口傳來一聲高呼：“大夫來了。”陸徽娘急忙擦去臉上的淚讓出位置給大夫查看，直至大夫說了一聲無虞這才放下心來。

“姑娘有如此膽量，著實讓老朽刮目相看。日后若是肯苦心鉆研，必定能造福一方百姓。”那大夫開著補養身體的藥方，邊贊賞著陸徽娘勇取箭矢之舉。

陸徽娘凈了手正拿巾子擦著，聽此之言也只是微微一笑，看向李玨，曜石般的眸子里微微彎著仿佛將這漫天日光盡數藏于眼底，需得細細瞧了才能明了其中熠熠光芒。盛光微傾，姿容如輕云出岫溫和而又顯透明。李玨歪了頭沖陸徽娘笑著，仿佛只是從手指頭里挑出一根刺般無關痛癢。

“姑娘，這是已經開好的方子，若是再有哪里不妥可去城西回春堂找老朽。”大夫將方子交到陸徽娘手中，又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由明心送出去了。

墨傾停留這里頗感難受，想將自己當作一根柱子，當作其他的無關緊要的東西卻看到李玨望向陸徽娘含情柔水的眼神，便心情波瀾不能自已。袖口已經攥了又攥，最終還是拿過了陸徽娘手中的方子道：“我去取藥，免得誤了喝藥的時辰。”

“來回奔波，還是讓葉展和明心一同去吧。”

“無妨。”墨傾垂著頭很是黯然神傷，再不看二人一眼便走了出去。

墨傾衣裙飄飄，逐漸由竹門掩住了身形。一切已經由明心收拾好，此刻亦由葉展全端了出去。原本濟濟而喧鬧的一屋此刻只剩了陸徽娘和李玨二人。她走到李玨旁邊只低頭調整著包扎傷口的細布。

李玨見她懨懨握住了她的手，才覺有些涼。向外面看了看似是有些起風，便問道：“你可是冷了，讓明心陪你去換身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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