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濃濃愛意難自泯

雖然一覺睡到天亮，但細想起來其實睡得并不算太好。陸徽娘坐在梳妝鏡前揉著發酸的脖頸，夢里或出現了哥哥帶她策馬同游杏花春雨，或出現了入宮陪伴皇后和丹陽的惴惴不安，還有明明是幽深孤寂的水潭猛然躥出一支利箭……

一想到昨夜都是在李玨懷中，陸徽娘耳根便紅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木梳將糟亂的頭發一點點梳好，又挑了一身略樸素的衣裙。現下她已經沒有任何身份，鄧家已經棄她如敝履，得到了夢寐許久的財產恐怕再也不想見到她。如今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又穿的那樣華美做什么。

她向來梳不好頭發，隨意用束帶將頭發束起來，不想驚擾明心遂到院子的井口旁，吃力打上來一桶水。外面的冷瑟而潮濕的空氣恍若一張細密的網兜頭將陸徽娘蒙了個嚴嚴實實，這才將將進了九月便已經這般寒冷，北城這等靠近北疆之地，到了十一二月怕是要讓人畏手畏腳再踏不出門去。

水涼得很，仿佛要將整體血肉盡數冰凍起來，仿佛到了寒冬臘月冰天雪地之境。陸徽娘強忍著洗漱完，又掏出從屋內帶出來的一個小缽。一打開撲鼻而來濃郁的玫瑰香味，這是養顏的玫瑰膏。李玨心細得很，什么東西都一應想到了。

一切都收拾妥當，正去往廚房的路上碰到了葉展。葉展正要去將昨晚一事稟報給李玨，陸徽娘只道：“先別告訴他。這件事情由我來解決吧。”

葉展離去后，陸徽娘望著青磚上深淺不一的斑駁，深吸了口冷氣繼續前行。李玨已經為她做的夠多的了，陸徽娘不想做一只只會躲在他背后的百靈鳥。再一次重生，那么許多事情就要她獨自面對。更何況這是她要保衛自己的感情，只一味憑借李玨如何是好。

這一路望著被昨日雨水沖刷得油亮的綠葉，陸徽娘格外得氣定神閑，仿佛只是要去廚房為自己心愛的人做一頓早飯而已。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明心不耐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出來，“墨傾姑娘，這些事情還是由我來做便好了，勤王怕是吃不慣姑娘做的呢。”

“墨傾姑娘，按說您不是應該擅長做飯的么，為何搞得如此狼狽，讓別人瞧見了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哎呀都說了不讓你碰了，你瞧瞧好好的吃食竟弄成了這個樣子，真是比我家姑娘差遠了。說實話我也能理解你，好不容易碰到了勤王這樣一個英俊而又富庶的人，難免春心芳動，可是您也瞧見了，勤王對我家姑娘那是實實在在的好，我勸您吶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許是墨傾聽得煩了將手中東西狠狠一放，碰撞出來的聲音讓明心驚了一跳。明心正要掐著腰和墨傾好好討論一番，陸徽娘立刻出聲阻止：“明心，不得無禮。”

提了裙擺進屋，一路走來裙裾一角被青磚上的水漬浸濕，風一吹微覺冰涼。陸徽娘面無表情對明心道：“你去屋里幫我取一件披風過來。這身衣服素了些，那就拿嫩紅蝶戲初蕊的披風吧。”

明心見陸徽娘臉色不似往常溫和，福了福身便急忙去了。裙裾的那片濕痕，遠看像極了一副韻味十足的山水墨畫。墨傾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上面，良久亦沒有緩過神來。陸徽娘垂眸一望，將裙擺整理好款款向前溫和道：“墨傾姑娘起的真早。”

墨傾抬眸間有一瞬間的驚惶立即又垂下頭去做著手中原本的活計，陸徽娘熟練地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段似藕般的玉臂，將桌子上多余的碗筷都放進旁邊的碗櫥里，回眸間道：“方才是明心不懂事，在這里我代她向你賠罪。你年歲比我小，按說我應該喚你一聲妹妹的。可是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還要向墨傾姑娘討教一二。”

被撲面而來的白粉嗆了鼻子，墨傾拂袖咳嗽幾聲。陸徽娘從袖兜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墨傾并未接就聞到了淡淡的梔子香氣，不覺一怔。伸手將陸徽娘的帕子打落在地，撇過頭去頗有些怨氣道：“你有什么話。盡管說吧。”

陸徽娘俯身撿起那方手帕抖落沾染的幾點灰塵，重新塞回袖中。她并沒有著急的意味，向來也不是一個直接的人，有所顧忌，也不想傷了二者的顏面，“昨日風疏雨蕭，夜來花落，想來墨傾姑娘睡得也不算安好。這其中應當還有幾分那墨傾姑娘口中刺客的緣故吧。墨傾姑娘，害怕么？”

“我怕什么？”

“昨日我與勤王出行，街上人潮涌動眾目睽睽，又有他在我身側，你真的認為只憑一輛馬車，一支利箭便能傷的了我？不知應該是說你太過天真，還是說你真的恨我入骨，這么迫不及待要我死去。”

墨傾臉色一變，但還是倔強道：“你憑什么這樣說，證據呢？”

“證據真的重要么？許多事情也不是僅憑所謂的證據便真能有了水落石出。強詞奪理，竇娥之冤我見的不少，關鍵在于，擁有裁奪權力的人信或不信。”

“那你大可以去將你所認為的告訴勤王，我倒想看看他會對我怎么樣。我是討厭你，討厭的不得了，可我沒有派人去傷害你。昨晚你所抓的人，確實是我的人。不過我是再見到他之后才知曉他做了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讓我知道勤王肯舍了他自己的命來保護你。”

墨傾憤憤走到陸徽娘面前，眸中徹底點燃了烈焰，又帶著不甘，委屈。方想再說話眼淚卻先落下，她任由那兩滴水晶掛在下巴不肯擦去，“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愛他。我知曉他所打的每一場戰役，我謄寫過他所作的每一首詩，也知道他最愛的糕點是梔花酥，他喜愛的香是蘇合香……我了解他的一切。”

“他確實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可是他亦有自己選擇的權力。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不能因為你的愛而強迫他也回報給你同樣的愛。你更不能仗著你對他的愛而理所應當的為所欲為。墨傾，你不像明心那般正處于不諳世事的豆蔻年紀，你應當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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