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綠芽終破頑石出

“侯爺安富尊榮，竟也喜與我這小小女子開玩笑。侯爺可是吃酒多了出來醒酒的？不過徽娘要去伺候太夫人不能陪侯爺說話了，侯爺請自便。”

“親家那邊自有小女在身旁，斷不會出任何差錯。老夫小女身為鄧府長媳，侍奉在婆母身邊是倫理綱常，陸姑娘還是覺得我郭府教出來的女兒糊涂無知為衣冠梟獍之人？”清江侯攔住陸徽娘的去路，望著她垂下去已經不安的神色，不明白自己悉心調教的女兒怎么會處置不了這等嫂妹爭執之事。

陸徽娘原不欲與清江侯過多糾纏，言多必失。以往還從未發覺清江侯究竟是何本性，不過郭笑瑜為他愛女，護犢之情也是在所難免。幸好李玨并未在這，否則清江侯還不知道要說出如何中傷造謠，李玨為護自己必定不會相讓。陸徽娘還不想李玨這么早就和清江侯成為對敵。

“侯爺怎么說的自然就是怎么想的，徽娘可什么都沒有說過。”陸徽娘不露聲色地將清江侯打過來的這一拳又巧妙地回擊過去，隨即臉上綻放一朵清秋菊花般不卑不亢的笑容。

“瑜兒在鄧府既要掌管家事，又要侍奉親家。曾經也是老夫的掌上明珠，陸姑娘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大嫂的么？這樣不懂上下尊卑，待在親家面前怕也是常惹親家生氣罷了。”清江侯負手而立，方才陸徽娘還如小兔般連抬頭都不敢，這就伶牙俐齒地辯駁回來，骨子里的性子還是忍不住的。

“大夫人伺候太夫人那是理所應當，莫非侯爺還想廣告天下大夫人端茶倒水委屈勞累還要讓太夫人乘恩言謝么？再者太夫人亦是徽娘的姑母，侯爺再位高權重也并不是徽娘的姑戚。徽娘伺候太夫人難道不應該么，還是侯爺認為徽娘是忘恩負義之輩？與侯爺站著說話自然是不腰疼，可我一心牽掛姑母恕不奉陪。”

陸徽娘含笑頷首離去，衣擺飄飄如一朵凌霜傲雪的梅花旋在天地之間，沖蕩在空氣中的不甘示弱的強勁讓清江侯一直注視著陸徽娘的背影，又微側過身看向方才似乎有李玨背影閃過的小徑，嘴角逐漸浮現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身旁兩只蝴蝶相互纏綿起伏在花間空中，落在清江侯眼中似乎在唱著一出愛恨別離的好戲。

熱鬧了一天，總算陸陸續續地開始離去，太夫人陪了眾人一天乏的厲害，陸徽娘趁機扶著太夫人一同回去。昏黃的路燈將她二人的身影拉的又斜又長，延伸至周圍的草叢與躲在其中的蟲豸相會。疏朗月光摻雜著費盡氣力而吼出來的尖亮的蟬鳴，陸徽娘帶著淡淡神色，注意著腳下的石子護著太夫人前行。

“白日里話就不多，怎的到了無人處還是不肯說話？”太夫人打破靜謐，耳邊的珍珠步搖輕微晃動，累的太夫人的聲音亦有些疲累。

“不瞞姑母，在我沒有守在姑母身旁的時候見到了離席醒酒的清江侯，他直言姑母身旁有大夫人侍奉必定連細枝末節處也會照顧得十分妥當。想來也是，大夫人掌管整個鄧家，任何事情皆親力親為，清江侯身為大夫人的父親，自然對大夫人在鄧府的所作所為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徽娘只管在一旁躲懶了。”

陸徽娘看著前面風移影動的花叢，珊珊可愛，連笑容亦溫柔了不少。

太夫人蹙了眉頭神色凝重，抬頭對上陸徽娘輕柔雙眼并看不出任何異樣。嘴角的皺紋因為抿起嘴巴而溝壑明顯，深重的鼻息長久地呼出來道：“既然嫁過來了，便生生世世都是鄧家的人，哪里還有再與母家輔車相依的道理。鄧府才是她的歸宿，這事事都與別人商榷才說不過去。”

“許是大夫人怕姑母太過勞累，不忍再讓姑母費神。”陸徽娘垂首看向衣襟上桃花隨著風吹云錦而上下飄蕩，眼底也隨著桃花而躍起閃動的波光。

“你自己說的都沒有底氣，還打算安撫我么？不過都是差堪自慰的借口。”郭笑瑜對郭府的親近讓太夫人頓感不悅，可是作為這個府邸女主人的修養和作為婆母的大度不能讓她將這種不悅表現在臉上，只是原本的笑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這黑夜的來臨，無聲無息。

“對了姑母，您差人送來的我陪嫁的鋪子的賬本我已經理的差不多了，虧損也都填上了。不過大夫人找的這些供應商貨的老板，我思來想去怕還是要違逆大夫人而換掉他們，積在鋪子中的存貨也鮮少有人購買，我決定降低其價盡可能地挽回一點損失，否則只能在潮濕中腐爛白白可惜了。”

“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既然你通曉記賬，便幫著笑瑜一同打理鄧府。有些事情我老了，若是一味插手別人只當我對笑瑜生了嫌疑，傳出去又要引起別人的猜想。老二媳婦有了孩子更騰不出精神，你能幫便多幫著點吧。”

既然郭笑瑜自認她是鄧家的統領者，那么就必須有人來分擔她的權力讓她明白，鄧家能交到她手中，也能再收回來交給別人。

陸徽娘一臉驚恐，直言這等大事以她的愚笨斷然不敢接手，但是太夫人何嘗沒有見過郭笑瑜整理的賬本，一塌糊涂簡直不堪入目。陸徽娘既然能在短短時間內整理好說明她的能力不在當初的蕭蘭汀之下。且陸徽娘對郭笑瑜向來不會隱忍也不會趨奉，有她來警告郭笑瑜是最好的選擇。

“徽娘一定努力學習，不辜負姑母厚望。”

在讓鄧曇和劉沐見過面以后，陸徽娘從來沒有在鄧曇面前提及過什么，反倒是鄧曇扭扭捏捏來到青菲院，羞紅了一張臉不肯開口說話。陸徽娘也不逼她，拾起滾落在地的一個綠線線板，將絲線再一圈一圈地纏繞好，取下一截穿針引線手指上下翩飛，不多會便具備了一片綠葉雛形。

“四姐姐，我……我想向你打聽個人。”鄧曇終于忍耐不住，趴在小桌上將身子探到陸徽娘旁邊，雙手捂住陸徽娘的耳朵生怕被別人聽見。

陸徽娘聽到鄧曇的描述，面上一笑，眼里蕩起滟滟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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