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描述，方剛說：“那肯定是陰牌，正牌不會把材料泡在人緣油里。”男人問什么叫人緣油，方剛就給他講，人緣油成分很復雜，最主要的就是尸油，也就是尸體烤出來的油脂。

把男人嚇得說話都開始打結：“死人烤、烤出來的油？沒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方剛笑著，“不信你可以給你院長打電話，讓他問當初賣給他佛牌的那個商人，要是有錯，我免費送你一塊佛牌。”

男人說：“你名片上印的，說陰牌和邪牌是什么阿贊加持，不是寺廟僧人？”方剛說僧人只加持正牌和少量陰牌，沒有邪牌。男人說：“不會吧，我院長可說是從泰國什么寺廟請出來的。”

方剛嘿嘿笑：“那只是為了安慰客戶，比如說你吧，我告訴你這塊佛牌效果很好，但里面有尸油，而且跟泰國和尚沒有關系，你是不是要猶豫？”男人說確實，我會害怕。方剛說：“那我說這是泰國寺廟高僧加持出來的，里面是法油，成分保密，你還會害怕嗎？”

“這個……”男人說，“那肯定不怕，也就是說，那個佛牌商人其實是在騙我的院長？”方剛說很有可能，或者說你們院長也知道內情，但不好意思對外照實說，一是怕把人嚇到，二是怕別人笑話他，畢竟不是人人都敢把用尸油做的東西戴在脖子上。

男人說：“就是！當時我要是知道，非嚇跑不可，還敢拿在手里看？”方剛告訴他這就是泰國佛牌的特點，東南亞國家，對死人沒有中國這么敏感，他們認為人死之后的靈魂會長久地附在尸體組織上，比如骨頭、毛發、尸油甚至皮肉組織。小乘佛教允許把這些東西用來制作佛牌并加持，效果比國內那些什么觀音彌勒佛的吊墜好多了。

“真有效果的話，為什么沒看到我身邊都戴泰國佛牌？”男人說，“他們還是喜歡在國內的寺廟和道觀請這種東西。”

方剛回答：“那是因為大多數內地人都不知道！但泰國佛牌在香港和臺灣很普遍，你平時有沒有關注過八卦新聞？明星和名人很多都戴佛牌，明星給富豪下情降，明星之間爭風吃醋，也落降頭來詛咒對方，去網上看看吧，很多。”

男人說：“我不關心明星八卦，但我老婆倒是很喜歡看，懷孕的時候沒事，成天上網看這些無聊的新聞。要不是她一直跟我說香港很多女人都下情降給富翁，才能成功打敗原配上位，我都不懂這些——怎么哭起沒完啊，是餓了嗎？快給他喂奶。”在交談中，男人忽然來了這么幾句。

“是你們夫妻的孩子？”方剛問，“多大了？聽哭聲好像還小。”男人笑著說不好意思，十一個月大了，因為想讓他吃母乳，所以就帶到泰國來，沒扔給父母帶。

交談中得知，這男人姓程，是福建莆田人，在某大型私立醫院當科室副主任，已經三四年了，做夢都想當上正牌主任，可每次人事調動都沒成功，就因為正主任能力太強。自從看到院長戴著佛牌，醫院的生意就開始發達，他才有些相信“泰國佛牌“的能力，再加上老婆懷孕的時候經常看此類新聞和花邊消息，經常在耳邊吹風，漸漸也動了念頭。借著年假全家來泰國旅游的機會，想打聽打聽。

旅行社的導游姑娘在大巴車上就開始向游客推銷佛牌，還帶了個泰國人在車上，但聽說咨詢還要收費，而且又有坐在旁邊的游客私下告訴程先生，現在旅行社的導游都吃回扣，他就心里打鼓，沒敢找導游請佛牌。在寺廟拜佛時，他抱著孩子，妻子從地上撿了張名片，剛要扔，卻看到印著“專業恭請泰國佛牌”的字樣，于是問丈夫是否可靠。程先生哪里懂這個，只想打電話咨詢一下。

聽完他的話，方剛說：“你們信佛嗎？”

“這個嘛……其實不太相信，”程先生笑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們院長戴上佛牌之后醫院就生意大好，是不是跟它有關系。不過那幾個大企業的體檢合同，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因為并不是業務員拉來的單子，而都是那幾個企業的負責人主動打電話過來。我聽業務部的經理說過，那幾天每天都有大公司打來電話要談合作，就跟做夢一樣！”

方剛說：“那你們還有懷疑什么？這就是佛牌的力量，不然誰還去泰國請這東西？怎么也要好幾千塊錢。”

程先生回答：“幾千塊錢，差不多是我一個月的基本工資了，也不便宜，誰知道有沒有效果，要是沒有能退貨嗎？”方剛說肯定不能，這東西就跟你在國內的寺廟請個觀音彌勒佛項墜是同樣道理，也沒少花錢，那些和尚也都說能保佑你平安興旺，但不管用呢，能去寺廟找和尚算賬嗎，這都是鬼神的力量，人和人緣法不同，效果也不一樣。

“那能不能知道，我請了這個佛牌，會不會有效果？”男人問。

方剛大笑：“我要是能說得準，就不當牌商，直接當菩薩了！”男人哦了聲，似乎在猶豫，說好好考慮考慮再說。方剛也不好勉強，讓他有事隨時聯系。

掛斷電話之后，方剛躺下正要睡一會，電話又響起來，也是在芭提雅某寺廟收到名片之后打來的，是位年輕姑娘，說單身幾年，總找不到合適的，問方剛有沒有能增異性緣的佛牌。方剛介紹了陰牌和正牌的區別，這姑娘說：“我怕鬼，那些恐怖片和鬼片，根本就不敢看。你說得這么嚇人，打死我也不敢戴呀！”

“那就正牌。”方剛說。

年輕姑娘回答：“可你剛才說正牌效果沒那么快，那幾千塊錢不是白搭進去嗎？”方剛耐著性子說那就陰牌，這是東南亞宗教特色，不用害怕。

“不行，”年輕姑娘急了，“我膽小，就算這東西沒危險，我天天把一個有什么尸油和骨灰的東西掛脖子上，想想都能嚇死！”方剛有些生氣，讓她自己慢慢考慮，我要先睡會兒。

年輕姑娘不太高興：“你這人做生意什么態度啊，都說顧客是上帝，這才幾分鐘就不耐煩？”

方剛很不爽：“你是上帝，我還是耶穌呢！”說完就掛斷。心想什么上帝，個個都把自己當成大爺，生意還怎么做，商人就不是人？忽然他覺得剛才那句話似乎哪里不對勁，耶穌是上帝的兒子，這不吃虧了嗎？于是更加生氣。

說來也怪，從下午到晚上六點，方剛總共接到七八通電話，都是通過名片咨詢，方剛每次都滿心歡喜，光講解的話說了兩籮筐，不但一個也沒成交，連約面談的都沒有。他既氣憤又沮喪，心想我這簡直變成佛牌知識的義務講解員，等電話再響，他也不再接聽，覺得口干舌燥，喝兩罐啤酒之后就躺下睡覺。

晚上八點剛過，方剛被尿憋醒了，看到桌上的手機還在發出振動，拿過來看是陌生號碼，接聽后，還是下午那位程先生，問方剛方不方便出來聊聊，他們在芭提雅的夜市吃宵夜，可以出來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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