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推開臥室門，不快地問了句，用的是福建方言，方剛聽不太懂，但猜也知道是在埋怨老婆怎么還沒把孩子哄好。程妻回了兩句，程先生進去看，方剛也跟了過去。程先生打開燈，方剛看到程妻靠坐在床上，抱著嬰兒一直哄，程先生也過去跪在床上，低頭笑著逗了幾下嬰兒。

“啊——”這嬰兒突然大哭，方剛覺得不是哭，應該是大叫才對。他雖然沒孩子，但又不是沒見過嬰兒，以前在惠州的時候，住處左鄰右舍很多生孩子的，那些嬰兒的哭聲就算大哭也是個正常聲，而現在這嬰兒不是“哇哇”卻發出“啊”聲，努力把嘴張到最大。這還不算，他身體拼命往后仰，一下就倒在床上，腦袋重重碰到床頭。

好在床頭只是木板，但也發出“咚”一聲。這嬰兒似乎并不疼，而是在床上迅速爬開。他爬的方向是墻壁，卻用腦袋使勁往墻上頂，好像要穿墻而過。程妻連忙過去抱，程先生大怒：“你怎么回事，抱個孩子也抱不穩嗎？”

看到這情形，方剛覺得不對勁，忽然看到程先生脖子上那條晃來晃去佛牌，猛然想起會不會是陰牌的影響？現在屋里有好幾塊陰牌，還有邪牌，而這嬰兒還不滿周歲，就在臥室睡覺，難道在夢中受到了陰氣影響？他連忙把這塊伊霸女神的陰牌由程先生身上取下，走出臥室。

程先生快步跟出屋：“方老板怎么了，我還沒看完呢，你別急著收起來！”

“你兒子以前有沒有這樣哭？是不是做噩夢了？”方剛問道。程先生搖搖頭，說他兒子很好帶的，每天吃喝拉撒睡十分規律，而且今晚因為在車里也沒睡安穩，早就困得不行，應該是一覺能睡到天亮的。以前別說做噩夢，有一次老婆因為帶孩子太累，白天抱著孩子打盹，手一松，孩子從床上摔在地板上，腦袋摔出雞蛋大的包，也沒哭成這樣，無非就是幾聲而已，這娃很皮實。

方剛想，那極有可能是佛牌中的陰靈影響。程先生看到他的表情，就問到底怎么了。方剛邊收佛牌邊說：“這塊陰牌你不能請，邪的更不行，只能請正牌回家。”

程先生大驚，聽方剛解釋完原因之后，他問：“正牌效果好嗎？”方剛說一般，效果是細水長流的，也不是對每個供奉者都有作用。陰牌中畢竟有陰靈幫忙，效果會更加明顯。程先生嘟噥：“那有什么意思……真跟佛牌有關系嗎？我不信。”方剛從皮包里又把伊霸女神拿出來，讓他過去做試驗。程先生還真拿著走進臥室，方剛站在門口，看到他拎著佛牌故意接近嬰兒，那嬰兒本來就在哭，看到佛牌臉色開始發青，拼命掙扎。

“你干什么？拿開！”程妻終于生氣了。

程先生知道理虧，臊眉搭眼地出來，笑著對方剛說：“真靈，沒想到這東西真的很邪門！”方剛沒明白他怎么這個模樣，程先生說：“之前你說佛牌里有什么人的鬼魂，我還不太相信，現在我信啦，孩子嚇成這樣，那不是怕鬼是什么？你說這個佛牌里面有鬼，也分男女嗎？”

方剛說：“廢話！陰靈當然有性別，活著是男是女死后也一樣，難道你在夢中夢見你死去的舅舅，會變成娘們？”程先生哈哈笑說當然不會。臥室里的嬰兒還在哭，方剛把所有佛牌都收拾進背包，說必須拿離這里，不然嬰兒就沒法哄好。程先生非要跟著去，開車途中，程先生仔細問了什么叫伊霸女神、價格如何、怎么供奉，方剛不耐煩地回答，說你不適合請入靈的牌，還是放棄吧。

“什么意思？”程先生不高興，“是怕我不給你錢？之前導游也告訴過我們，陰牌效果好，正牌便宜但來得慢，不就是三千塊錢嗎，我又不是出不起。”

方剛說：“我當然愿意賣給你，可你家有嬰孩，還這么小，嬰兒的鬼魂還沒完全完整，天眼還沒有閉上，見鬼的機率比成年人高得多，把伊霸女神請回家，就不怕你兒子被鬼纏？”程先生不再說話，顯然很不服氣，但又無奈。

來到阿君的旅行社門口，方剛讓程先生坐在車里等，他去送佛牌。程先生掏出包煙：“等等，讓我先想想！”說完遞上去一支。

“還想什么？”方剛笑著用打火機給他點燃，“我家里還有近二十塊正牌，也有效果好的，龍婆年、龍婆塔、龍婆禪南這都是很有名的著名僧侶，都可以選擇嘛。”

聽到打火機發出的聲音，程先生看著方剛的手問：“這是都彭嗎？聲音很正啊。”方剛說你還真識貨，這可是正宗的法國貨，客戶送給我的。程先生點點頭：“我也喜歡打火機，可都彭太貴了，要好幾千塊錢，我們院長就有，你客戶為什么送這么貴的打火機給你，頂佛牌的錢？”

方剛失笑：“怎么可能！不瞞你說，我也舍不得買這么貴的，以前都是用一次性的，七泰銖兩個那種。那客戶很有錢，我幫他請過佛牌，讓他發了大財，所以感謝我。”

程先生好像明白什么：“你客戶有那種富翁，說明方老板生意做得大、貨也好。剛才我也看到了，佛牌有這么強的陰氣，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說，我要是只白天在單位的時候戴著佛牌，晚上回家不戴，是不是沒事？”

把方剛給問住了，他賣佛牌的時間并不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必須得在客戶面前擺出多年商家的派頭，絕不能當著客戶的面給楊秀發和老謝打電話，那多丟臉。方剛大腦急轉，想了想說：“應該沒事，但你可千萬不能忘了，要是哪天不小心把佛牌戴回家，因此給你兒子帶來的困擾，可不要來找我。”

“怎么能呢？”程先生很高興，“不會就好啊，這很簡單，我有單獨的辦公室，下班回家的時候把佛牌放抽屜里，白天上班再偷偷戴上。我平時都穿白大褂，里面還有襯衫或者t恤，誰也看不出來！”他越說越興奮，搓著手。

方剛說：“那就可以，價格不能講的，就是三千塊錢。”

程先生搖頭：“哪里有做生意不能講價錢的，給我打個折吧，八折怎么樣？”方剛說別說八折，九八折都不行，這是請供奉物，不是買燒鵝，你在國內的寺廟，從和尚手里請觀音彌勒，敢講價嗎，那是對菩薩的不敬。

“你這佛牌里只是鬼魂，又不是菩薩！”程先生笑起來。

方剛問：“那你覺得，鬼魂和菩薩哪個更難纏？”程先生咽了咽唾沫，扁了扁嘴，笑著說好像是鬼吧。方剛說：“對，你也知道！花三千塊錢就能讓鬼魂幫你升職，還好意思講價，你覺得鬼會不會高興？快點考慮，不然我就要送回去，到時候你再反悔可不行，我晚上還要睡覺，保養發際線，可是很重要的。”方剛用手輕輕捋了捋自己前額的頭發，意味深長地說。他當然是在模仿楊秀發，強忍著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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