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心想，在這種農(nóng)民身上又無油水可撈，浪費什么時間，就說：“我不懂上網(wǎng)，還是算了。”說完就要掛斷。

“哎，別算了啊，我舅舅特意來村里找我媽，讓我給你打電話，你知道我這倆電話就得花十多塊錢，我一年到頭打糧食才賣多少錢！”年輕男人有些不滿意。方剛心中一動，就問你舅舅是誰，怎認識我嗎。年輕男人說：“這話問的，他要是不認識你，我咋找到你嘞？我舅舅不像我們家，他可有錢啦！在廣東開工廠做大買賣的。這不昨晚嗎，他來我們家串門，說認識個姓呂的女老板，在泰國做生意，跟他挺熟，有你的名片，就把你電話號碼留下了，說你專門能解決這種事兒。我媽這不就打發(fā)我今天到縣里，給你打這個電話嗎？要不是你，我還從來沒打過泰國的電話呢，這感覺是他媽不一樣啊！”

聽完他的話，方剛立刻想起昨天在阿君辦公室收到的短信，這才知道原來那位姓呂的旅泰華人是位女士。既然是呂女士牽的線，方剛覺得再拒絕似乎不太好，笑著問：“你舅舅那么有錢，怎么你家還在農(nóng)村，這么窮？讓他幫幫你們嘛！”

年輕男人哼了聲：“誰說不是呢！我舅舅這人太摳門，壓根就不管我們家，還說啥救急不救窮，得讓我們自己努力，你說這不是屁話嗎？有個有錢的老舅多不容易，還幫不上忙！”

“好吧，”方剛不想再聽他東扯西扯，“可我不怎么會上網(wǎng)。”

年輕男人說：“那還不簡單，連我都會！我表哥總帶我去網(wǎng)吧過宿，告訴你啊，還是包宿劃算，一晚上八個小時，才六塊錢！好家伙，我那天晚上光看黃片就看了五六個小時，那才叫過癮呢——”方剛連忙打斷他的話，說你不是嫌國際長途貴嗎，那還不節(jié)省時間趕緊去找網(wǎng)吧。

年輕男人讓方剛把qq號碼給他，方剛完全聽不懂？“什么號碼？”

“你沒上過網(wǎng)？”年輕男人反問道，“qq號碼，要不你拿啥跟我網(wǎng)上聊天啊？”方剛這才明白，原來在網(wǎng)絡用語音交談還得有個號碼。他說這個還真沒有，是不是也得去手機店買一個，年輕男人大笑：“買個屁啊，免費的，你上網(wǎng)就能申請！你先把我的qq號記下來，我現(xiàn)在就去網(wǎng)吧等著，你趕緊申請！”方剛點頭，用筆記了一串數(shù)字。

掛斷電話，方剛很想笑，看來這年輕男人也是游手好閑的貨色。他知道老謝也不懂網(wǎng)絡，但楊秀發(fā)是年輕人，應該會，于是就打電話過去，問他有沒有qq號碼借來用用。楊秀發(fā)說：“褲襠里拴繩——凈扯蛋！那qq號碼能隨便借嗎？比老婆還重要呢。”

方剛說：“你又沒有老婆！”

“我就是打個比方，”楊秀發(fā)問了情況，說，“我現(xiàn)在幫你申請一個，你現(xiàn)在找個能上網(wǎng)的電腦，到時候我把qq號用短信發(fā)給你。”方剛對電腦操作有些發(fā)怵，說根本也不懂，楊秀發(fā)說：“網(wǎng)絡時代還不會上網(wǎng)，不怕被滾滾的時代洪流沖走？得，上我這來吧，我有電腦。”方剛這才想起，以前到他公寓的時候就看到桌上有個像小電視機的東西，但比電視要薄得多，應該就是電腦。他非常高興，于是開車來到楊秀發(fā)家。

楊秀發(fā)的公寓比上次更干凈了，方剛問：“你自己住，收拾這么干凈有什么用？”楊秀發(fā)撇著嘴，說這叫啥話，難道自己住就得跟你那屋似的，比難民還不如。再說現(xiàn)在我有女朋友，阿君說不定哪天就能來，不整干凈點兒，人家姑娘家家的，能愿意留下嗎。這番話讓方剛連連點頭，說非常有道理。

打開電腦，楊秀發(fā)幫方剛申請一個新的qq號碼，又告訴他這軟件是現(xiàn)在中國最流行的社交軟件，功能強大，不僅能打字聊天，還能語音甚至可視交流。方剛連連擺手：“對電腦我是一竅不通，只要幫我跟那個荷蘭人對上話就行！”

“命運握在你手里，成功更要靠自己……”楊秀發(fā)邊開軟件，邊輕聲唱著歌，還用眼睛有意無意地看方剛，似乎是唱給他聽的。

方剛笑著說：“不用諷刺我，現(xiàn)在不是教我學電腦的時候，以后再說。另外你聲音條件很不錯，以后還是阿君來的時候唱給她聽吧！”

楊秀發(fā)哼了聲，幫方剛用qq加了那年輕男人的號，告訴方剛這人的網(wǎng)名叫“大力拖拉機”。方剛不懂什么叫網(wǎng)名，楊秀發(fā)說每個qq號碼可以起一個網(wǎng)名，就像明星的藝名和作家的筆名，你也可以起個。

“無所謂，”方剛說，“我主要靠電話談生意，電腦這東西不會用，就算有人找，也總不能天天往你這里跑，萬一哪天阿君在這里，我當電燈泡多尷尬！”楊秀發(fā)嘆著氣搖頭，方剛看到他在設置中的“昵稱”欄內(nèi)打出“泰國粗獷帥哥”六個字。

方剛連忙反對：“這是什么鬼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男妓！”楊秀說你這人事咋這么多，讓你設置你不干，我給你起的你又嫌不好。方剛只好想了想，說就叫“泰國佛牌專家方剛”吧。

楊秀發(fā)搖頭：“沒救了……”

“怎么？”方剛問。楊秀發(fā)說沒什么，這時，方剛忽然聽到屋里傳出男人“咳咳”的咳嗽聲。他左右看看，屋里并沒第三個人，再朝臥室看去。臥室門半掩著，剛才進來的時候并沒朝里面仔細看。方剛指著臥室：“你、你有男朋友了？”

楊秀發(fā)很鄙視：“我說你能不能與時俱進點兒？那是音箱里的聲，你那個荷蘭客戶‘大力拖拉機’通過了你剛才的加好友申請，真是！”方剛這才注意到，桌上電腦屏幕兩側(cè)各有一個小音箱，那咳嗽聲似乎真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就笑著我怎么知道。

然后，軟件的界面中那個叫“大力拖拉機”的頭像來回晃，楊秀發(fā)幫方剛打字，確認了雙方的身份沒錯，就點開語音通話功能，讓方剛直接說話就行。方剛從來沒用電腦做過這么新潮的事，上次也就是在育僑學校用仇老師的辦公電腦收發(fā)電子郵件，那時候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厲害，可跟現(xiàn)在比，簡直就是原始人。

“喂，喂？”從音箱內(nèi)傳出那年輕男人的聲音，跟剛才他用國際長途打電話的聲音一樣。方剛連忙也跟著喂，兩人共同喂了半天，才對上話。年輕男人說：“你這也太慢了，我都看完倆片兒啦！”

方剛沒明白：“你說什么？”年輕男人說就是看了兩個電影，都是歐美的，可過癮。方剛這才明白又是那種色情片，就讓他說正題。

年輕男人開始講述，方剛得知這人名叫郭大林，是河南鞏義某村鎮(zhèn)農(nóng)民，以種地為生。他今年三十三歲，原本有個小三歲的弟弟，但十年前被魚塘拉的電網(wǎng)給電死，死時才二十歲。轉(zhuǎn)眼近十年過去，家里本來什么事也沒有，風平浪靜。可自從去年國慶郭大林結婚之后，郭家就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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