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蹭的一下站起來，帶到桌角連著一起晃動，酒杯傾倒，佳釀的味道彌漫在狹窄的牢房里。

    阿兄不可思議的指著我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小七去世快四年了。”

    我淚水氤氳，看著阿兄都是模糊不已。輕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猶如碎裂般。

    我站起身來跟他對視著，用手摸到耳后，揭下了屬于白珈的臉。

    阿兄顫抖著抓住我的肩膀，看著著毫無變化卻又陌生的臉。他的眼白布滿血絲，像是要把我看出一個洞來。

    我的身體抽搐著，情緒迸發到我不能控制自己抽噎的聲音。“阿、阿兄，對不、對不起。”

    阿兄也熱淚盈眶，我們兄妹二人闊別四年，抱頭痛哭。阿兄將我緊緊擁抱，勒得我有些痛。

    但似乎只有這樣，我們才會覺得此刻的相逢不是一場夢境。

    過了許久，我們的情緒都平復下來。我扯著阿兄的袖子示意他坐下，阿兄哭得眼眶都腫了。

    用袖子擦去眼淚后，阿兄看著我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最后卻只問我這四年，過得好不好。

    我站起身來展開雙臂旋轉了一圈，破涕為笑的看著阿兄。“我一切都好，南加對我很好。”

    阿兄看著我不知怎么成了云渡的王后，我將我這四年的生活都一一告知。

    我成了草原上一個快樂的獵戶姑娘，有疼愛我的阿爸阿媽，也像在燕岐時有一個處處維護我的阿哥。

    不像是在燕岐時的處處小心翼翼，我有了自己的事業跟天地。還有一個尊重我，愛護我的人一直陪伴在身旁。

    阿兄欣慰的看著神采奕奕的我，眼里盡是釋然。

    “當初所有人都不信你會自焚，可是看到那具尸首的時候，大家也就慢慢的接受了現實。”

    阿兄吸吸鼻子，繼續說道：“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你會到了云渡，有了新的身份。”

    我的心底涌上一股愧疚，當初我只覺得自己痛苦，前往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燕岐。

    可是我忘了我還有摯愛的家人，牽掛我的朋友。我這樣慘烈離開的方式，無異于在他們的心口都插上了一把刀。

    “阿兄···對不起，從前我···”

    “小七，”阿兄打斷了我的話，像兒時那般摸了摸我的頭。“阿兄不會怪你，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阿兄的目光又掃過我的腰牌，“而且現在過得很幸福，對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愧疚的淚水慢慢咽了回去，重重的點了點頭。“阿兄，母親怎么樣了？”

    阿兄嘆了一口氣，自顧自的倒起酒。“母親知道你自焚后大病一場，現在開始禮佛，我在家中修建了佛堂給她靜養著。稚紅那姑娘也一直照顧著母親，你別擔心。”

    我咬著嘴唇，心中一陣酸楚。“聽說你也娶妻了？”

    阿兄聽到我提到他的妻子，嘴角浮現出一抹幸福的笑意。“是啊，是父親故交藍虎將軍的女兒，你也見過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藍虎叔叔，是一個爽朗大方之人。跟阿爹也有一直交好，他只有一個女兒藍瀾。

    少女時相處過一段時間，也是個心直口快沒有城府的人。雖是將門之女，做事也還是十分穩妥的，跟阿兄應當是一對佳偶。

    “是藍瀾姐姐？阿兄你可真有福氣，我還記得她雷厲風行的樣子。”我也忍不住的說起來。

    阿兄笑意彥彥的點點頭，剛剛還哭慘了的臉滿是幸福。“是啊，瀾兒是一個頂好的女子。”

    我看著菜都快涼了，催促這阿兄快些吃吧。從前在家中我也常常下廚給阿兄和阿爹做飯吃，阿兄曾說愿意吃一輩子我做的飯菜。

    阿兄被捕后滴水未進，早就饑腸轆轆的，我看著他狼吞虎咽的進食，心中甚是開心。

    酒足飯飽后，我依著在家中那個時候給阿兄沏茶，阿兄漱過口后，看著滿腹心事的我。

    “問吧，我知道你想問的事情也很多。”

    我看著坦蕩的阿兄，剛剛才沉下去的心又開始糾結起來。若是阿兄真的是故意與云渡為敵，一邊是南加，一邊是家人。

    我···又該如何做呢。

    “阿兄，”我深知這件事始終是需要處理的，逃避不是最好的選擇。“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我的胸口起伏著，努力的控制著呼吸。

    阿兄的臉色陰沉，捏著茶杯的手指關節都在發白。“因為，我恨周伯珩。”

    我猶如被當頭一棒般的驚訝看著阿兄，我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阿兄看著我滿臉的疑問，繼續說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在幫周伯珩做事？其實并不是，我只是想挑起兩國的戰爭，毀了周伯珩。”

    我的指尖發涼，額頭上滲出冷汗來。“可是，這一切又跟云渡有什么關系呢？”

    阿兄臉色的表情有些尷尬，“我并不知道云渡的王后是你，當初我以為曲培南加也是這般寡情之人，想著替你報仇。”

    我有些無奈，阿兄原來跟阿凝想的一樣。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阿兄有些猶豫著說，“背地里幫助我的那個人，讓我這么做的。”

    我眉頭一皺，這件事比我想的更為復雜。“背后之人？”

    阿兄點點頭，“自父親跟你相繼離去后，我意志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有一日我醉倒在街邊，被一個男子救起。”

    阿兄陷入回憶般跟我說道，“隔著屏風，他問我想不想為你為孫家報仇。”

    “起初我并不信任他，他就問我最想看到什么。”

    阿兄頓了頓，神色凝重的說：“我說我想看到周伯珩身邊信任之人一一離去，無人可助。”

    我望著阿兄的表情，心口也似被堵著般的難受。

    “后來如那男子所說，周伯珩的心腹一一被他的疑心所殺。滿朝文武，皆對他十分不滿。”

    我有些害怕，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可以傾覆朝野。

    “后來我就相信了那個男子，在城南一座僻靜的院落以掛紅燈籠為號，就是我們見面的時候。”

    我的眉毛都要擰成一團了，直呼阿兄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怎么可以輕信于人。

    阿兄自嘲一笑，“那個時候家沒了，還要仰人鼻息過活。小七，我真的恨不能吃周伯珩的肉，喝他的血！”

    阿兄說罷用拳狠狠的砸向桌面，我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是那個男子挑唆你來到云渡跟十方親王合作，并瓦解云渡的民心的？”我問道。

    阿兄點點頭，“是的，他告訴我這樣會讓云渡跟燕岐鷸蚌相爭，最后我們漁翁得利。”

    我嘆了一口氣，阿兄從不是這般沖動之人，可是因為仇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可那個男子你根本不知道是誰，若是事成，那你不過是白白為了他人做嫁衣啊阿兄！”

    阿兄抬起頭看著我，仿若大夢初醒一片清明的眼神。有些懊惱的說道：“我也隱約覺得事情不對，可是事已至此，我沒有辦法回頭了。”

    我和阿兄之間的氣氛開始凝重起來，兩人都不知接下來要如何是好。

    “兄長放心，接下來的路自然是有辦法的。”南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扭頭看去是一身白衣的他。

    阿兄和我一起起身，有些難堪的看著南加。南加卻十分自然的搭上阿兄的肩頭，“這還是我跟兄長第一次正式的見面呢。”

    阿兄有些錯愕，南加看著揭下畫皮我的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相認的事情，沖著我微微一笑。

    仿佛在對我說，你還是這個樣子最好看。

    “兄長不必自責，一切是個誤會。我倒是要感謝兄長替我鏟除異己，解我燃眉之急。”

    我看著南加，我知道他其實是在寬慰阿兄，不想他在我這里左右為難。

    “是啊阿兄，你是被人利用了，我會查出背后那個人是誰的。”隨即我也安慰道。

    阿兄看著南加與我，終于放下心中的芥蒂，連連跟南加說著抱歉。

    “若是我再理智一些，也不至于做下這樣的錯事。我定當盡力彌補！”阿兄認真的拱手作揖，南加一把將他拉起。

    我是明白我這個阿兄的性格的，我們倆兄妹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固執。

    此番犯錯，要是不做點彌補的事情，怕是都睡不著覺了。

    我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客氣得不行的樣子，一把插到他們的中間。

    “彌補當然是可以的，阿兄你跟我一起去抓那個龍四吧。”南加跟阿兄面面相覷的看著我，阿兄一拍腦袋，“是啊，我怎么把他忘了。”

    阿兄一把抓住南加，“一定要抓住這個龍四，他會隨著戲班的全國表演而散播謠言的。”

    南加思索了一會，同意了我們一同去抓捕龍四的決定。

    “兄長，燕岐那邊你繼續維持跟那個神秘人的聯系。不要暴露自己，以免招來危險。”

    我點點頭，“是啊，現在敵暗我明，你還有妻兒要顧。一切以安全為主。”

    阿兄雖懊悔于自己的所作所為，可現下來看，這是最為穩妥的做法了。

    回宮的路上我一直悶悶不樂的不說話，跟以往的嘰嘰喳喳截然不同。

    南加牽著我手，輕聲的說讓我不要想太多了。

    “我是擔心，那個神秘人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會不會對阿兄他們不利。”

    我苦著一張臉，卻又無能無力。云渡至燕岐，始終是鞭長莫及。

    “無事，自你來到云渡后，我在燕岐的一隊人馬一直在暗中保護著孫家，都是精良的死士。”

    我驚訝的看著南加不動聲色的側臉，他回報以一個暖心的笑。我鼻子一酸，“你總是這樣，默默做好一切，卻又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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