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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表叔的鐵梅數(shù)不清


錦衣華服的嫖客鮮少會出現(xiàn)在風俗街的這一端。

        當九個身著白衣的漂亮郎君有說有笑地出現(xiàn)后,長街這一端詭異地安靜了下去。各色人等停了手邊事,落根針到地上都聽得見。常言道貴人不臨賤地,這群人就是去柳月樓尋清官人都污了身份,為何卻到了這暗娼云集的所在?這大冷天的,怎得穿的這樣少?看樣子人家倒是不冷呢!

        若只有一人長得好看也就罷了,九個人個頂個都是美男子可就難得了。本就是吸風飲露的修仙者,又都未經(jīng)□□,通身散發(fā)出清雅出塵的氣質(zhì),站在那里便自帶圣光效果。

        要想俏一身孝,使個障眼法著白衣是曲舟的主意。

        門廊下,巷子里,有的驚恐慌張,有的緊張警惕,個個如臨大敵。

        為首的曲舟很迅速地就判斷出了情勢。他們這是走錯路了。

        本來要去的是麗晶酒店,現(xiàn)在來的怕是麗晶大賓館了。

        長街上的老江湖們也很快意識到,這群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家伙怕是走錯路了。于是街道上很快恢復(fù)了喧鬧。長馬臉的人牙子繼續(xù)跟一個鼻子又大又紅的暗娼老板談起了價格。他身后跟著八個哭哭啼啼、衣衫破爛、頭插草標的小女孩,七八歲到十一二歲的都有,被條長麻繩巧妙地捆縛著雙手后又串成了一串,耳朵和雙手布滿了凍瘡。

        幾個粗布短衣的苦力男子將頭低得更低,隨著兩名看著只有十五六歲,腰肢卻扭得有些夸張的濃妝女子進了條狹窄的暗巷子。

        這他媽都是未成年少女啊!十幾歲業(yè)務(wù)就這么熟練了?

        短暫的呆滯后,曲舟面色如常地往前走去。她知道,這樣的事,怎么管得過來?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哪里料到剛走了幾步,竟有幾個膽大的娼妓揮舞著手絹沖他們調(diào)笑起來。

        “小郎君,進來坐坐啊,姐姐這兒的酒啊,可好喝了!”

        “來奴家這里看看嘛,保證讓各位爺滿意!”

        曲舟扭頭看了看身后的少年們,耳根子已紅了不少。

        “怎么的四兒,看見俏郎君就發(fā)騷,憑你也敢跟我搶!”說話的年輕女子瞧著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有些秀麗,上身著一件繡工精致的小襖,棉褲雖舊,倒也沒打補丁,正得意地看著一旁上了點年紀的同行。

        “都是土窠子誰又比誰強?這路是你家的?這么多恩客,都得去鉆你那□□?忙得過來么你?”叫四兒的女人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馬上反唇相譏,身子又往前邁了一步,似乎要直接伸手拉人。陸勝男忙閃到曲舟身側(cè),將人隔開。

        “咱們哪敢跟招娣兒比啊,自家男人做大茶壺,婦娼夫隨的夫妻店,門頭可不是大了點嘛!這是要招新人了?不用自己老婆出來賣了?”站在四兒身側(cè)的一個女人加入戰(zhàn)局諷刺道。

        正談買賣的酒糟鼻男人突然從凳子上跳起來,指著四兒大罵道:“臭娘們,老子的事要你管?一群千人騎萬人跨的賤骨頭,老子自己的婆娘,老子想怎么使喚就怎么使喚!一幫子被真宗禿驢睡爛了的爛貨,想到老子這來老子都不要!你他娘的脫回褲子才幾文錢,敢跟老子的婆娘比?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去太真宮告發(fā)你!”

        聽到‘招娣兒’這個名字的時候,陸勝男一下子僵在原地,手臂止不住微微顫抖。

        她的姐姐已經(jīng)死了,她親手埋的。紅燈籠底下,那個臉龐被映照得越發(fā)紅潤的女人,只是恰巧跟姐姐重名而已。

        曲舟也愣了一下,反復(fù)確認那陷進紅光里的女人與陸勝男并沒啥相似之處后,將陸勝男摟了摟,笑著對那個叫四兒的女人客氣道:“抱歉,我等是來尋人的,誤入貴寶地,還望原諒則個。”

        酒糟鼻還在唾沫橫飛地大罵,路人卻顯見得早已習慣了。曲舟幾個面紅耳赤,不忍卒聽。

        真宗圣女年老色衰后就會被寺廟趕出去,她們沒田產(chǎn)又被家中嫌棄,只能繼續(xù)做皮肉生意。極少數(shù)貌美的便賣身到妓館,相貌普通的大多數(shù)則找?guī)讉相熟的姐妹湊錢攢個鋪子,成為暗娼。沒錢沒朋友的,只能當個站街女。

        此次真宗寺廟的整改做得矯枉過正,所有跟真宗有關(guān)的東西都讓人避之不及。無處可去的圣女們,花光了辛苦積攢的體己錢才賄賂了官府的老爺們換來個自由身,只能投奔各城有產(chǎn)的老前輩們。

        四兒算是幸運的一批人。在真宗寺廟失勢前就被趕了出來。因為切割早些,她被劃為了受欺壓□□的受害者,當?shù)毓俑⑽礊殡y。本來自己過得也艱難,可還是收留了一批走投無路的圣女。

        這些年難聽的話她聽多了,被酒糟鼻大罵倒也沒覺得如何。可這好看的年輕人如此禮貌相待,倒讓她面頰紅了紅,悄悄將領(lǐng)口往上拉了拉,蓋住胸前已被寒氣凍紅的肌膚,干笑著道,“哎呀這位公子,怎的如此客氣。您要尋何人?這街面啊,我熟!”

        曲舟還沒編出理由,恭喜已冷著臉走了過來,“尋人就是尋人,羅嗦什么!”說完,便擋開了四兒的手。

        “活該!也不撒泡尿照照!”

        那個叫招娣兒的女人,眼見這筆生意無望,跟自己搶生意的人又自討沒趣碰了釘子,幸災(zāi)樂禍地笑著,一扭身跨進了家門。屋里比屋外熱乎多了,她仍將兩只涂了蔻丹的素手交疊起來揣進小襖的袖子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倚門站住,口鼻中呼出的白氣在燈光的映襯下更清晰了。

        酒糟鼻見四兒仍在跟曲舟一行人調(diào)笑的樣子,對自己的辱罵混不在意,便沖面前的人牙子嚷道:“現(xiàn)如今真宗□□分文不取,管頓飯就行,還不用□□,個個床上功夫了得,來了就能掙錢。有這便宜買賣在,你這些丫頭片子賣相差還不懂規(guī)矩,要是跑了怎么辦?賣三十兩?你是做夢沒醒還是當老子傻?”

        人牙子道:“看你說的,都是爹不疼娘不愛,養(yǎng)不活了的丫頭片子,能往哪里跑?好□□的,身子干凈,弄一回價錢也高啊!”他將繩子上個子最高的丫頭拉到身邊,接著道,“瞧這模樣,再養(yǎng)兩年包準更水靈,你自己留著當老婆也行啊。再過幾年,你家招娣兒還能有現(xiàn)在這么好看?”

        酒糟鼻瞧著面前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猥瑣地笑了笑。

        招娣兒抬腳輕輕在男人背上踩了一腳,“怎么?現(xiàn)在就嫌棄老娘了?喪良心的東西,你買這些丫頭片子的錢怎么來的?”又沖人牙子道,“大長臉你就憋不出啥好屁來,昨兒趴在老娘身上使勁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曲舟看了看那串頭插草標的黃毛丫頭,大抵不是被家人親手賣的,就是被拐來的,哭鬧反抗肯定有過,不少人身上帶著傷,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痕的。繞是來議價前,人牙子已拿泡了冷水的毛巾給她們擦過臉,干凈臉蛋兒上仍皴裂得厲害。

        她心中感慨萬分,不知道陸家那被賣給人牙子的姑娘去了哪里。陸勝男好歹算是個童養(yǎng)媳,陸招娣兒也還找得到蹤跡。那個姑娘卻不知道在離家后又有什么遭遇。若是能被賣到大戶人家做個打掃丫鬟,倒是比在自己家好些。可要是嫁給了酒糟鼻這種渣滓,倒也是慘到家了。

        這里交通極不便利,長途跋涉地販賣人口并不合算,她大抵不會被拐賣到萊州這么遠的地方吧?

        若是讓陸勝男在這條街上遇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姐姐得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

        想到這里曲舟越發(fā)地感同身受起來,這些營養(yǎng)不良的丫頭,也只不過是上小學的年紀。她摸了摸剛買了不足半日的新奇物件,心想,買這些東西的錢不知道能買幾個這樣的未成年少女。

        哎,看來,老娘就不適合給自己買東西。像四兒這種已經(jīng)深陷泥潭的失足婦女,若自己不想逃了,救來也是晚了,可還未失足的未成年人便該搭手一救。

        “呀,二丫頭,你怎么在這兒?”曲舟漫無目標地沖那串丫頭喊道,“幾年不見,還記得表叔么?”

        其實曲舟也不是故意要扯謊,她只是不知道當此情形到底該如何開場,便只好沿著先前的客套話往下編。

        那串丫頭里有兩個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懵懂地看著曲舟,心想自己的確是家中老二,卻實在不知道什么時候有這樣富貴的親戚了。

        曲舟找準了目標,便大踏步靠過去,親切地握住個子最高那小姑娘的手,自來熟地道:“表叔找你可費了大勁了!”

        曲舟滿面真誠,透著尋到親人的喜悅之情,倒讓一旁的長臉和酒糟鼻都看蒙了。四兒更是沒想到這好看的公子竟真的是來尋人的,還一來就讓他尋到了。

        大長臉是見慣了風吹雨打的江湖人,自然知道眼前的人來頭肯定不小,也不敢輕易招惹,討好地道:“公子找的是鐵梅?”

        鐵梅?曲舟一聽就樂了,紅燈記里李鐵梅唱的是‘我家的表叔數(shù)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自己今天要唱的這出卻是‘表叔的鐵梅數(shù)不清’了。

        “你真的是鐵梅?”曲舟繼續(xù)扯。

        那女孩被這樣一個漂亮男子抓著手,驚詫過后便是羞赧,她身上臟,還有跳騷,長凍瘡的手怕是要弄臟公子的衣服。旁邊那些跟她一條繩上的未成年少女們眼中又泛出光彩,羨慕地看著她,天真地為伙伴還有家人找來感到高興。

        “我是”鐵梅點了點頭,聲音干啞,微微用力想將手抽出來。她不認識這位公子,也從不記得自家有這等親戚。雖然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只是瞧著眼前的人親切。

        這段生硬的叔侄相認實在算不得感人,大長臉很快恢復(fù)了人販子的嘴臉,“公子想把人帶回去可得拿錢贖的,他父母老子可是把人賣給我了!”

        “多少錢?”曲舟問。

        大長臉正為著酒糟鼻的摳門壓價而苦惱,心道這漂亮公子一看就是有錢人,定能賣個好價錢,忙道:“您給七兩銀子就成,我買的時候可花了五兩,這大冷天的,您多少得讓我掙點兒!”

        曲舟看了看繩上的一串小丫頭,單手給鐵梅暖著小手,右手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一、二總共多少錢?”

        “八個丫頭,您給我五十兩就得!”大長臉兒弓起身子諂媚地笑著,“您要這么多丫頭干什么?”

        招財突然道:“你剛才賣給他可不是這個價錢!”他對這生意好奇,一踏上街道便注意聽了聽,大長臉給酒糟鼻的開價可只有三十兩。還威脅說,若不答應(yīng),就帶著這串姑娘賣去街那頭的館子,怎么也能賣到四十兩銀子的。那酒糟鼻便叫他盡管去,這些女孩兒生的實在一般,說起來三兩一個才是市價。如今真宗勝女根本就不用花錢,多少娼戶都收留滿了,除了他家還要沒長全的小丫頭,可找不出別家了。

        曲舟沒搭理大長臉,默默在心里換算了一下。這里一個普通公差的月俸在二兩到四兩銀子之間,普通公務(wù)員算作月入四千到八千人民幣。大周腹地無戰(zhàn)事,還算安樂穩(wěn)定。自己剛才在珠翠齋買了那許多首飾也用了不足百兩銀子,照購買力來說,此地的五十兩銀子大概相當于十萬人民幣。八個丫頭,十萬塊錢,真的不貴。這可是人,本該是父母掌中寶的女孩子,竟不足腰間那些冷冰冰的東西值錢?

        人販子見曲舟猶豫起來,以為他聽了同行人的提醒嫌貴不想買了,忙改口道:“這幾個丫頭相貌是差了點,可這些天吃我的喝我的,也是一筆開銷。要不都按五兩銀子算,您給四十兩就成。”

        曲舟倒不曾料到,這么快價錢就低了兩萬塊。那些小女孩兒聽出話音來,這好看的公子要把她們一起買了,都可憐巴巴地望著曲舟。

        那種快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看得曲舟的心一陣抽疼。她想,那個被她揍了一頓的小侯爺頭頂上那顆珠子能買多少小女孩呢?

        平安則提了個很實際的問題,“師叔,咱們買這些女孩子回去能安置在哪里?她們無產(chǎn)無地,手無縛雞之力,就算送回家也會再被賣掉,若是孤身一人,怕是還會再被拐走。”

        馬上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跪到了地上,帶著哭腔用童稚的聲音乞求道:“求求哥哥買了我吧!我會做飯洗衣打掃,我能抓住雞的,我能抓雞的。”

        另外幾個大些的也反應(yīng)過來,跪地乞求道,“我也會,好心的公子,買了我吧,我能干活,在家里我能干好多農(nóng)活的,有的是力氣!”

        曲舟有些遭不住了,紅了眼眶,便用手掌撐了額頭遮掩。

        羽笙抱著胳膊看了看,從腰間掏出十兩銀子,“弟子這里還剩下這些,只是這樣的事管得過來么?”

        那人販子磨了半天牙也沒見酒糟鼻有掏錢的舉動,看見白花花的銀子,便急著促成這筆買賣,“您若誠心想買,我吃點虧,三十五兩怎么樣?您侄女五兩,剩下七個我只收您三十兩,這總成了吧?”

        這就又便宜了一萬塊錢?無論美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自該不能讓她們覺得誰貴些誰賤些。

        曲舟平復(fù)了情緒,壓了壓腰間的錢袋,照這個價格再來二十個丫頭她也買得起。雖覺得當著這些小女孩的面討價還價有些過分,還是道:“今兒出來銀子帶的不多。你總得讓我留點兒錢給這些丫頭梳洗一番。四八三十二,算起來也有零有整。這個價錢你也能賺不少了。”說話的語氣倒像是對行情門兒清。

        大長臉自然明白,這公子哥哪能有鐵梅這樣的窮親戚。可他雖看著傻,身邊這幾個小的卻不好糊弄。再加上,剛才自己已經(jīng)為了三十兩跟酒糟鼻費了不少唾沫,如今能多賺二兩銀子,已是天大的好事。有了這錢,自家也能過個好年,便欣然點頭答應(yīng)。

        那一串丫頭知道自己不用進暗娼館子了,大松一口氣,哇哇哭著跪在地上對著曲舟一行人猛磕頭。陸勝男知道曲舟是為了寬她的心才要救助這些小丫頭,便堅持要自己來付錢。曲舟也不阻攔,由著她去。大家都明白師叔的用意,陸勝男能為了二姐殺下山去,自然對生死不知的三姐也多有牽掛,師叔這算是圓她一個沒幫到自家三姐的遺憾吧。

        酒糟鼻本在一旁看熱鬧,如今見生意真成了便不干了。幾個少年郎隨手一掏就是十兩銀三十兩銀,他自然不敢招惹,便扯著大長臉的衣領(lǐng)跳腳罵道:“大長臉,你個王八蛋,太不厚道了!你把人都賣給了他,老子的生意怎么辦?老子連婆娘都讓你睡了,你就給老子找來這樣的貨色,現(xiàn)在還都賣給了別人?老子剛翻修了院子,空著的房子一天天可都是錢,賠錢!”

        “老哥哥別急,我保證臘月底再給你找一批更好的來。”

        “不行,賠錢!你小子這回可是發(fā)了財了!不賠二兩銀子你休想走!”

        “老子發(fā)財那也是老子自己的本事。耽誤你開張,是我長臉兒的不是。可老子出來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當老子不知道你們這行的行情?現(xiàn)在天冷了,官府又查得緊,你上哪兒找那么多嫖客去?還二兩銀子,最多三錢銀子,你愛要不要!”

        曲舟懶得再理會這兩個無賴的拉扯,在圍觀中施施然帶著弟子和小女孩們繼續(xù)前行。

        八個小姑娘得了自由,喜極而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仍不忘小心翼翼地緊緊跟著九個陌生男人。看著她們凍得發(fā)抖的樣子,眾弟子也是大為不忍。無奈不巧的是,曲舟等人都是修行者根本不怕冷,自然也就沒帶什么御寒的衣物。只好默契地將小女孩們圍在中間,能擋多少風算多少。

        曲舟索性脫了自己的外衫給鐵梅披上,嚇得鐵梅又哭起來,“我身上臟,表叔公子你的衣服”

        “不礙事!”曲舟拉著她的手嘆了口氣道,“表叔找個地方,給你們梳洗一番,換身衣服。”

        幾個弟子也紛紛效仿,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披到一個小姑娘身上。富貴動作慢了些,衣服雖脫下來了,卻已經(jīng)沒小女孩可披了,跺腳不滿道:“師叔,不帶這樣的!”

        眾人都被他這模樣逗笑了。

        九人身姿如松相貌堂堂,活脫脫是從話本里蹦出來的神仙哥兒。卻圍著群披著男子外衫又蓬頭垢面的小女孩,這場面不可謂不稀奇。再加上這伙人本就穿得十分單薄,脫了外衫給臟兮兮的小姑娘取暖,卻依舊信步而行面不改色,仿佛絲毫不懼寒冬一般。

        無論什么年代,美貌都是硬通貨。一傳十,十傳百,這稀罕事很快就傳遍了長街。沿街樓子里的姑娘們,一個個伸直了脖子看著曲舟幾個。原本要尋歡作樂的風流浪蕩子們也好奇地隨著圍觀人群涌向長街另一頭。

        幾乎整條街的色中餓鬼都聞風而動。

        小姑娘們縮在寬大的男子外袍里怯生生張望。云門中人定力都不俗,可也從沒被如此熱情火辣的眼神灼燒過,不覺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那師叔你穿我的!”富貴跳過來把外衫披到曲舟身上。不知道為啥,他感覺這街上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眼冒綠光,那眼神似乎要將師叔剩下的衣服也撕了一樣。師叔雖長得好看可也不是樓子里的姑娘。多年來,云門山上無論男女老幼,哪個不是當寶貝一樣寵著的?怎容得這些人如此放肆!陸勝男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曲舟倒也沒推拒,笑著逗他道:“怎么樣?師叔給你們一人配了一個使喚丫頭。”

        富貴早就對曲舟的不正經(jīng)有了免疫力,笑嘻嘻道:“那師叔你自己還缺一個呢。”

        曲舟無視掉圍觀人群的熱情追隨,回身安撫眾弟子道:“要不去柳月樓瞧瞧,師叔也得給自己配一個使喚丫頭啊?不過帶著這么多人逛青樓,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叔我是賣女孩的小火柴呢!”

        眾人只道曲舟又說了個冷笑話。心想,賣女孩的不是人牙子么?莫非小火柴是江湖上稱呼人牙子的黑話?

        金烏西墜,夜色漸濃,長街上燃起了越來越多的燈籠,街景融在這旖旎飄渺的燈霧里,誘人心魄。曲舟幾個的身影,被沿街的燈光一照,更顯得俊逸出塵。

        柳月樓上正坐著幾個即墨城風月場上數(shù)得上名號的紈绔,暖閣里焚著厚重的熏香,他們個個懷里摟著個姑娘,開了雅間的窗,居高臨下望著街面上蜂擁圍觀的人群。

        一人敲著折扇品評道:“美人,實在是美人,那倒數(shù)第二位小郎君怕是連柳月樓最紅的花魁都要黯然失色啊。”

        他說的是羽笙。

        一人捏了懷里姑娘的纖腰一把道:“風兄,你猜這幾位是什么人?為何帶著群沒長全的小丫頭?憐香惜玉?瞧著眼生。為何如此招搖過市?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

        “莫不是要帶著這些臟兮兮的丫頭片子逛樓子?”一個光著腳,扯開了里衣,漏著大半個胸膛的男子,從懷中姑娘軟玉溫香的胸脯子上抬起頭,醉醺醺道:“我早就讓下人去打聽了,一會兒就能知道消息,若是商賈之家的少爺羔子,本世子便統(tǒng)統(tǒng)虜回家去!”

        他懷中的姑娘嬌嗔道:“世子爺什么時候換了胃口?不要瑯?gòu)昧嗣矗磕墒钦f好了要給奴家贖身的!”

        男子拍了拍姑娘的臉,“爺就是喜歡你醋勁兒大。但要是能收了下面那個,你就是去了爺府上也只能守活寡嘍!”

        他的話剛說完,曲舟就在柳月樓大門前站定了。

        大長臉一路好奇尾隨,這些年為丫頭們贖身的好心有錢人他也見了不少,有的是真會帶回家里,也有走遠點直接放歸自由的。瞧見老鴇歡天喜地奔向漂亮公子時,暗罵了一句,“娘的,還以為馬上就能再將這些丫頭虜回來的。這小白臉殺了老子的價,難不成是自己要做買賣?呸!保你二十兩銀子都賣不上。”

        那老鴇三十多歲,天然一股媚態(tài),看著這群白衣公子一時不知接下來是這幾位爺要賺姑娘們便宜,還是姑娘們要賺美男子的便宜。只恨自己沒再年輕個幾歲,流利了大半輩子的舌頭,頭一次打起了磕巴,“幾位爺是來做什么的?眼下柳姑娘房中有客,幾位還有沒有別的相熟的姑娘?恕老身直言,今夜要□□的幾位,怕是入不了公子爺?shù)难?”

        曲舟邊往里走,邊笑著道:“媽媽貴姓?”

        “哎吆,公子真是客氣!老身姓楊。”

        “楊媽媽,在下初來乍到,不知道這柳月樓都是什么價位?”曲舟迅速掃了一眼,樓中大概布局便已了然于胸。姑娘們分散在各處酒桌上陪酒聊天調(diào)笑解悶兒,的確比街那頭的店鋪要雅多了,中間高臺上有樂師舞姬獻藝,小廝們穿梭不停上酒上菜,好不熱鬧。

        最顯眼的,也讓曲舟最驚嘆的是,穿梭服侍的小廝們都戴著頂綠帽子。曲舟咦了一聲,道了句原來如此,趕忙住了嘴。

        楊媽媽看了九人一眼,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大廳二兩銀子一位。樓上雅間的宴席從十幾兩到上百兩銀子的都有。后院是花魁清官人的住處,想見得提前預(yù)約,入門起碼要十兩銀子,打賞嘛,就看公子您的心情。您想要什么樣的姑娘,只管提便是。我這柳月樓啊,包您”她看了看曲舟的長相,滿意二字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那就開間最便宜的包間,再備八套衣裳。銀子我等照付,不麻煩吧?”

        楊媽媽看了眼蓬頭垢面的小丫頭,立刻心領(lǐng)神會。

        “不妨事,老身樓里同年份的姑娘也有不少,定會讓您滿意。”隨手就招來個龜公吩咐了幾句。“那您幾位呢?”

        “我們就等在門口。等丫頭們洗好了,再上些吃的就行。”曲舟也不想摳門,可自從買了這幾個小姑娘,她不管干什么都在心里換算起能買幾個丫頭了。

        柳月樓可是按人頭收費。若是九人在大廳里吃喝一頓,便是十八兩銀子,又能買好幾個丫頭呢。再算上八個丫頭的,金額便更高了,倒不如開個包間來的便宜。

        楊媽媽算是見過些世面的,面皮仍抖了抖,被面前這錦衣公子的摳門震驚到不行。腹誹道,如此好看的神仙哥兒,竟是個好這口的,還這么摳門兒,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姑娘們梳洗期間,曲舟幾人便如門神一般守在最角落處那雅間的門口。

        柳月樓外烏壓壓又涌進了一群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都是來瞧美男子的。很快,所有雅間不論貴賤都滿了客。

        楊媽媽心里終于松快了些。摳門就摳門吧,帶了這許多生意來也是好的。莫非這神仙哥早就算準了有此一遭,是故意讓老身多賺點錢的?

        人多眼雜,不多時,大堂中便有人認出來,那領(lǐng)頭的不正是當街打了小侯爺?shù)墓用矗?

        楊媽媽心里更加沒底了,今日小侯爺挨了揍早就傳遍了即墨城,可這伙人真的就是打了小侯爺?shù)模靠粗膊幌翊拄敋埍┲桨。醯么蛄诵『顮斶敢施施然去匯泉樓吃飯,又施施然來我柳月樓喝花酒?

        房里那些丫頭聽說也是他剛在街那頭買的。原本氣勢洶洶四處拿人的衙差早就打道回府了,難不成真如世子爺所說,這是今日剛?cè)氤悄俏粫x王殿下的人?若是如此,是否該想辦法騰個更大的雅間出來,再多備上些好酒好菜?人家連小侯爺都敢打,就是一會兒狂性大發(fā)將我這柳月樓拆了也不稀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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