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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燒死那個異教徒


因此行在萊州停留不會太久,得了妙計后,衛(wèi)玨一刻也不愿在柳月樓多待,勤勤懇懇地去忙事業(yè)了。羅英彥博雖不知道表哥如此做的目的為何,還是罵罵咧咧地出面贖身去了。

        曲舟卻留在柳江怡房中沒走,開門見山道:“好了,勞煩姑娘將楊姐姐和瑯?gòu)霉媚镎埑鰜戆桑性掃是當面說才好!

        柳江怡雖略感驚訝,不知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院中還藏了其他人的,還是從善如流,很快就將楊夢月和瑯?gòu)媒羞M房內(nèi)。

        瑯?gòu)靡贿M門就跪倒在地,“瑯?gòu)靡娺^恩公!”

        “恩公?”曲舟雖覺得此女面善,卻全然不記得在哪里見過。心想,難道是正主曲星凝之前賣出去的人情?

        瑯?gòu)锰ь^將秀發(fā)理了理,雙眼含淚道:“小女本是真宗圣女,當日曾伴駕隨圣主前往青州。途中因去污胎險些喪命,多虧恩公出手相救還照料一夜!

        “原來是你!漫漫長路,沿途幾多風險,怎會到了萊州?如今可大好了?你的那些同伴呢?”曲舟著實想不到在柳月樓中還能得見故人。她為了給這可憐女人出頭可是吃了極大的苦頭的。不過,那也是她對此間下層民眾的悲慘遭遇感同身受的發(fā)端。

        “多謝恩公掛念,小女身體已無大礙。圣主那夜被殺后,幸存的大護法們急著趕回永明城,便將我等扔在了青州本地寺院。后來,國主頒布真宗改革法令,寺里的和尚們失了特權(quán),忙著分財產(chǎn)遠逃他國。我們這些別寺掛靠的圣女是最早被趕出來的。這倒給了我們更多逃亡的時間。我們一路被驅(qū)趕,實在去無可去,逃著逃著就來到了青萊交界。此地雖主信玄天道,真宗寺廟極少,但也因為如此,村民們對真宗和尚并不極為痛恨。我們又已改換了服飾,故此初時反倒十分安全。后來遇到玄天道士們多番圍捕,多虧了玉卿居士相救才逃出生天。只可惜如今玉卿居士也遭了難,當時那么多姐妹,如今也只活了我一人。”

        “玉卿居士?裴家小姐?這便是你安排楊姐姐來找我的理由吧?”曲舟問道。

        “恩公果然聰慧過人。小女知恩公高義,嫉惡如仇,適才在樓中認出恩公時,心下說不出地歡喜。聽聞,晉王殿下一行今日已入城。小女記得恩公在晉王殿下跟前很能說得上話,這才囑咐楊媽媽尋機會將柳姐姐和玉卿居士的消息告知恩公,或可還有一救。是小女算計了恩公,望恩公恕罪。”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曲舟被那句嫉惡如仇墊得很舒服,笑著道:“你就不怕,我心有余卻力不足,沒救到人反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瑯?gòu)糜质且魂嚳念^賠罪。柳江怡忙提點她道:“你也真是的,還不知恩公身份就敢求人出手?你可知,他是誰?”

        楊夢月與瑯?gòu)眠m才藏在院中偏房,倒是見識了羅英彥博再次發(fā)威不成,最后乖乖去辦事了的情形。也見識了晉王殿下親至靜女閣“捉奸”,還與曲舟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又歡歡喜喜進了柳江怡房中的情形。

        但兩人卻仍不知曲舟到底是誰,何以能說動晉王殿下親自出手干預。

        柳江怡不等她們答話,興奮地捧著《鳳儀降魔錄》道:“公子就是星凝仙長,新任國師大人!你既有幸與仙長同行,又得仙長救治,怎得不知?仙長為人處事,真與這書中一般無二!”

        楊夢月一聽此話也趕緊跪地再拜。

        大周國師那是何等樣身份!

        前國師宗山那是何等樣倨傲?據(jù)傳他青州之行,就是州牧長官都只配摸他鞋底。

        她一個勾欄女子卻能得新任國師大人喊一聲姐姐,這是潑天大的福氣。

        她活了這些年,從沒見過如此好說話的大官。

        瑯?gòu)镁褪窍肫颇X袋,也想不到當日那因為救她被關(guān)進囚車的人,竟是云門二公子,如今還成了大周新任國師。

        她蘇醒后,同屋室友便將她昏厥后的種種全都描述了一遍。那內(nèi)監(jiān)一劍就能劈開地面,如何威風云云。挨了打還能拖著受傷的身體,將她照顧得穩(wěn)當妥帖,折騰一夜為她擦洗傷口等等。

        那夜公審后,曲舟飯食里被人下藥也是圣女們發(fā)現(xiàn)的。她們沒有行動自由,實在告無可告,便將消息告知了一直在守夜的白冬陽。

        到了益都城后,隨行圣女都留在了城里,伺候做法事的和尚,并沒跟著圣主一行急行軍到石橋寺去。她自然也不知道,曲通明駕鶴而來,大展神威,滅宗山后將曲舟載回云門的事情。此事說來話長,她自然也不便將恩公當日慘狀說與另外二女聽。

        只好苦笑著道:“是我太過愚鈍了,竟認不出仙長法駕!”

        曲舟趕忙將二女扶起,尷尬笑道:“當日,我隱藏身份也是無奈之舉。你我分別后,又發(fā)生了許多事,能在此地相遇,也是一場緣分。你有此安排也是為了救人,貧道又怎會怪你!不過,你們既然已改頭換面隱入人群,又是怎么被追捕的?”

        瑯?gòu)弥钢~間梅花道:“恩公仙長可還記得,我們圣女額間都有一顆淚滴狀的紅點。那是真宗圣教用特殊染料所繪制,叫做赤涅,用來標記私產(chǎn),防止圣女出逃所用,非人力可去除。因此無論我們走到哪里,只要額間紅點被發(fā)現(xiàn),身份立時就會暴露!

        “你是說這玩意兒是紋上去的,不是貼的?”曲舟一直以為這東西是愛美的圣女對鏡貼花黃貼上去的!澳悄恪鼻壑钢~間梅花發(fā)問。

        “這是玉卿居士為了幫我掩飾身份,尋了相同的染料來,在赤涅上補畫的!

        曲舟上手在她額上摸了摸,驚嘆道:“畫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拼接的痕跡!庇謱⑹种阜诺奖羌饴劻寺劊跋袷悄撤N丹砂。”

        “玉卿居士本是在萊州云游的傳教士,后來真宗廟宇大亂,萊州也變得不太平。玉卿居士救下我們后,便將我們藏在裴大人的一處別院中。豈料,后來有奸人舉發(fā),州府和太真宮的人便圍院拿人。當時玉卿居士僅來得及給我一人補好了赤涅,其余姐妹便都被抓走了。為躲避追查,裴別駕便在探望柳姐姐時將我安置進靜女閣,做個伺候的婢女。”

        “那怎么又接了客?”

        “就是那小人朱鴻躍舉發(fā)的玉卿居士,害我一眾姐妹性命,我見他日日來糾纏柳姐姐,怎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你于樓中接客,成為紅倌人,是為了接近萊陽王世子?”曲舟終于將整件事捋順。

        “原本是想借萊陽王世子的手除掉朱鴻躍這個惡賊,為眾姐妹報仇的!爆?gòu)煤藓薜,“柳姐姐是讀書人,做不得這類殺生的事,那便我來做!那萊陽王世子對我頗為迷戀,本是極有希望成事的?扇缃衽岣隽耸,玉卿居士被困太真宮,明日就要火刑,救人才是當務之急。今夜若遇不到恩公,我們本想挾持萊陽王世子,逼他們放人的。”

        “你們要挾持萊陽王世子?他身邊護衛(wèi)的高手眾多,你們幾個柔弱女子如何能做到?”曲舟差點驚掉下巴。她沒想到,當日逆來順受的小圣女,變成了心志如斯強悍的人物。

        楊夢月道:“老身是清倌人出身,從前也受過裴別駕大恩。后來下海染了怪病,人人避之不及,也是裴小姐扮作男子入樓治病救我性命。我等深受裴家大恩,豈能坐視裴小姐蒙難?”

        瑯?gòu)媒忉尩溃骸暗挂膊皇侵挥形覀內(nèi)恕!?

        楊媽媽忙阻止道:“不可說!”

        瑯?gòu)眯χ矒岬溃骸皸罱憬愦罂煞判,仙長為人,嫉惡如仇,胸懷大義,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庇纸又蚯鄣溃坝袂渚邮磕耸枪矟鷷阒,如今堂口的兄弟們早已在城中集結(jié),打算明日劫法場。”

        曲舟聽到共濟會、香主、堂口幾個詞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父地母,反清復明,為何不是天地會?

        哦,這里沒有反清復明。就算有,也該是反周復魏。

        共濟會是取同舟共濟的文意么?都是些什么人才會加入這樣一個組織?

        男尊女卑的世道,裴家小姐居然能做得到香主的位子,這個組織的總頭目又是誰呢?堂口可是青木堂?

        “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鼻勰X海中響起天地會的接頭暗語。陳小春那個版本的《鹿鼎記》中,韋小寶與天地會的接頭場景,她每回看都能笑到肚子疼。

        這句話說出口,沒有得到預期中三女驚訝不已的一句‘仙長如何知道,我們共濟會的接頭暗語?’的回應。三女俱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曲舟。

        曲舟不由有些訕訕。果然此地不會與自己的世界有那么多巧合。

        “你們的接頭暗號是什么?”她只好尷尬問道。

        “仙長何故有此一問?”楊、柳二女齊聲問。

        “好奇罷了!”曲舟語氣輕松,滿臉卻寫著失落。

        “大將軍騎海馬身披穿山甲,小娘子坐車前頭戴金銀花。”瑯?gòu)美蠈嵉馈?

        “這暗號好生奇怪!”曲舟不能理解,為何接頭暗號聽著像順口溜,一點都不文氣。

        “這話小女也問過玉卿居士。居士說,這里頭都是藥材。”

        “海馬,車前,穿山甲,金銀花,的確都是藥材,妙!而且,哪怕于市井中接頭對暗號也不會覺得突兀。這位裴小姐真是個奇人!”曲舟由衷贊嘆,接著囑咐道,“太真宮難闖,明日法場必定也是危險重重。明日讓你們的人不要動手,對修行者而言,殺起尋常武夫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如此奇女子,我自會設(shè)法相救!

        三女齊齊拜倒謝恩,“多謝仙長!”

        曲舟本不想繼續(xù)與真宗結(jié)怨,她明白,為天下蒼生計,對真宗不該是趕盡殺絕,而是要合理改革,改得比原先更好,然后反過來影響那些響應永明城教廷號令的國家。讓他們知道,廢除雙修和僧人特權(quán)乃是利國利民之事。

        “瑯?gòu)霉媚,貧道有一事相求!?

        “仙長請講,小女子無有不從!

        “姑娘歌聲動人,貧道很是喜歡。尤其那唱段《化蝶》,真是聞之令人心醉。還望姑娘帶齊班底再唱一遍,我要門下弟子記錄到符箓上。這些傳音符箓將來會公開售賣,所得銀錢還可幫助到更多窮苦之人。將來或許還要將這門生意交給楊姐姐來打理!

        二女一聽,心中大喜。共濟會的宗旨就是天下窮苦之人相互救濟,此一遭倒符合她們加入共濟會的初心。

        可向來只知道聽戲賞曲要到園子里去,從未曉得還能講曲子用仙術(shù)存到符箓上售賣。二女雖聽不太懂,還是齊聲道:“自當聽從仙長安排。”

        楊夢月更是趕忙退出房,去安排樂曲班子了。

        “不知瑯?gòu)霉媚镎婷麨楹??

        “小女哪有什么正經(jīng)名字,乳名喚作小燕,父親姓鐘,名四五,?gòu)眠@名字還是玉卿居士幫我取的。仙長為何有此一問?”

        “鐘小燕這名字倒也蠻好聽的。我想的是,將來售賣的傳音符箓,要裝在一個封套里。每批都有固定的名字和解密咒語。封面印上歌者的名字和畫像。你想用哪個名字?瑯?gòu)眠是鐘小燕?”

        瑯?gòu)霉虻厍蟮溃骸叭缛粽婺艹墒,還請仙長也幫小女子消除賤籍,我再也不想靠取悅男人過活。家人棄我真宗受難,舊日名姓哪里還有半分留戀。居士所取之名,如今也成了柳月樓的紅倌人,怕是于傳音符箓的售賣不利。煩請仙長重新賜名,小女想從頭來過。”

        聽她此言,又想到她那女中音的獨特音色,曲舟玩心大起,“我看你如今額間一朵梅花,就取名梅艷芳如何?第一批傳音符箓封面便叫《梅艷芳菲》,以姑娘歌藝定可一炮而紅!”

        瑯?gòu)秒m不知道一炮而紅是怎么個紅法,卻對新名字十分喜歡,輕聲喊了幾聲‘梅艷芳’后,歡歡喜喜道:“小女多謝仙長賜名!”

        楊媽媽帶著樂工們到了后院,不多時,整個柳月樓的人都知道了靜女閣那位風流客的特殊癖好。這廝不止砸了五千兩銀子與花魁娘子一夜春宵,辦那事時還要配著樂,讓瑯?gòu)霉媚锍鷥骸?

        這騷氣程度,實在令人發(fā)指!弄得樓中圍在靜女閣外發(fā)花癡的姑娘們好一陣抓心撓肝地艷羨。

        一行人穿墻而走時,樂曲班子仍繼續(xù)演奏以掩人耳目。就這樣,轟動全城的獨占花魁一夜春宵后,柳月樓的當家花魁柳江怡從此便不知去向。

        曲舟越來越享受給人取名字。尤其是給人取自己從前世界常見的名字。這樣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曾遠去,不曾與過去割斷。只要看到那些有著熟悉名字的身邊人,她就覺得活在這世上似乎不怎么孤單了。

        回驛館的路上,曲舟又問了另外七個小姑娘的名字,叫香的便取名香秀,叫花兒的便取名翠花,叫娟兒的又取名麗娟,還剩下四個居然連乳名都沒有,她們的父母就簡單叫她們‘小妮兒’。曲舟便從那首佛偈里取了春花、夏風、秋月、冬雪安給她們。

        鐵梅見人人得了個好聽的名字,也是滿臉期待,“表哥哥,能給我也取個名字么?”

        曲舟奇道:“鐵梅這名字多好聽。俊

        小姑娘囁嚅道:“哪有小姑娘叫鐵的?”

        曲舟想起郭德綱相聲里的姑娘還叫鐵錘和鋼蛋呢,不禁開懷大笑道:“那你想叫什么名字。俊

        鐵梅央求道:“哥哥給我取一個吧!”

        “你姓什么?”曲舟隨口一問。

        “姓馬!

        “那就叫冬梅吧!”曲舟隨口答道。

        既沒了鐵,又留了父母取的梅字,小姑娘對馬冬梅這名字甚是滿意。曲舟咂摸著馬冬梅這名字,想起沈騰和馬麗的臉,總覺得已恍如隔世,臉上卻蕩起層層漣漪,笑得更開懷了。

        第二日一大早,曲舟出門就撞見了一臉苦相的公孫客。這家伙自然不敢對曲舟惡言相向,只是不住地倒苦水,通篇雖沒一個臟字,卻也全是牢騷,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不容易給抖摟了出來。

        曲舟知道他這是在賣乖,忙掐訣催動輪椅逃離,留下平安在那里跟公孫客玩高端話術(shù)。

        信陽門廣場頗具特色。城墻外一條大護城河,城墻內(nèi)還有條護城河的支流,穿廣場而過,將廣場一分為二。河上架了一座橋,兩半廣場上縱橫勾畫了一副完整的象棋棋盤。相應位置上放著一顆顆由巨石打磨的象棋棋子。陣勢已擺好,卻無人下得了這樣的棋子。

        廣場上人山人海。寒風凜冽也擋不住百姓圍觀行刑的熱情。早到的百姓,三五成群地搶占了棋子上的觀景位。到得晚些的,自然只能矮一截站在棋盤縫隙里。廣場中心的橋面上還有舞龍舞獅的表演。

        河兩岸十個兵、卒棋子周圍堆滿了柴火,臺面上放置著生鐵制的十字架。

        城中貴族自然不會跟小民們擠在一處。城墻上的觀景臺早已布置了一排排華麗的案幾和帷帳。愁眉苦臉的公孫客當先引路,衛(wèi)玨入座主位。身份尊貴的金海辰率一眾清教僧人,獨占一排席位。曲舟不想引人注意,照舊坐在輪椅上,貼著臺階滑行,速度與徒步攀登無異。

        觀賞行刑的世家貴族不可謂不多。為了給太真宮捧場,同為羅英一族的萊陽王和膠東侯也都攜家眷出席。

        挨了打的羅英康吉在家養(yǎng)傷,只有侯爵夫人壯著膽子盯著曲舟看了又看。她實在想不通,這輪椅上的俏后生,怎就對自己活潑可愛的兒子,下得去那么重的黑手。

        同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曲舟的,還有羅英彥博。他驚訝的不是那自己也饞得不行的男寵的真實身份居然是新任國師,而是表哥居然能跟新任國師也有一腿,果然是個狠人!

        這小白臉國師身后的跟班里怎么又多了個女人?

        云門山上果然沒有正常人。弟子忽男忽女,師長也是男女通吃。聽聞,昨晚這廝行房事還要樂師伴奏,表哥居然也不生氣,還要幫這廝贖人。果然是個狠人!心下對表哥的佩服又重了幾分。

        不過這些云門山上下來的人,仗著是修仙者就如此目中無人,不將衛(wèi)氏皇族放在眼里也就罷了,居然對百年都鼎盛的羅英世家也如此無禮,簡直豈有此理!

        他心里雖這樣想,今日再看曲星凝卻越發(fā)覺得,此人更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滋味了。

        金海辰旁邊有空位子,衛(wèi)玨身旁也有空位子。曲舟猶豫片刻,往金海辰那邊行去。平安趕忙道:“師叔,那怕是留給太真宮的位子!”

        曲舟這才想起,國師乃是一品,既然身在其位,便得去到相應的位置,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催動輪椅往衛(wèi)玨身邊行去。

        身后的陸勝男冷哼一聲,“這原機上人好大的架子!”

        皇子和國師都到了,這原機上人還未現(xiàn)身,的確有些托大。雖然打著為國師復仇的旗號,今日的主角卻是太真宮。曲舟不過是被邀請來觀禮的,便呵呵笑道,“人有三急,說不定人家是半路遇到什么變故了呢。”

        不一會兒,廣場起了輕微的騷動。囚犯們被押送到了廣場上。一幫遍體鱗傷的真宗和尚中,鶴立雞群般行著一名女子。她長得十分清秀,穿著男裝圓領(lǐng)袍,頭頂?shù)陌l(fā)髻略顯松散雜亂,衣服上也隱隱透著鞭痕,手腳都戴著鐐銬。她坦蕩平靜地走向柴堆,閑庭信步恰似游園,死到臨頭卻絲毫不見懼色,唇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一個胡子花白氣質(zhì)儒雅的老頭兒,提著個食籃,哭得稀里嘩啦,好幾個家丁扶著才能堪堪站穩(wěn)。

        平安附耳道:“師叔,這裴家小姐名喚裴照,字易安,就是正中間柴堆上那個!

        曲舟看著在柴堆之上仍然臨危不懼的女子,大為心折。好一個,裴照,裴易安!

        舞獅表演結(jié)束,又是三聲鼓響,五名黑袍道人凌空御劍而來。一人在前,四人在后,成一個盾牌形狀。除了黑衣道人數(shù)量變少了,這場面倒與那日數(shù)百名劍修圍攻云門山有些相似,曲舟本能地生出絲厭惡之感。

        為首那人長得十分有特色,他黑臉白須,身材矮小,發(fā)際線極高,五官擠在一處,顯得額頭更大了。頭頂毛發(fā)稀疏,無法束冠,只好簡單用一跟細小發(fā)釵挽了小揪揪,配上長眉毛和長胡子,整張臉活像一塊芥菜疙瘩。不是那種剛從地里刨出來的新鮮芥菜疙瘩,而是腌在咸菜缸里的芥菜疙瘩,黑乎乎,咸乎乎。

        曲舟回想起小時候媽媽拿筷子從咸菜壇子里撈芥菜疙瘩的情景,不自覺地將這道人的臉替換到缸里的芥菜疙瘩上。她本不是個行相貌攻擊的膚淺無禮之徒,卻也沉浸在回憶中兀自出神。

        哎,這可怎么辦,以后再吃咸菜,可下不去嘴了,總感覺是在啃這人的臉。

        這道人倒背雙手,站立在一柄重劍上。廣場上的人群激動不已,奔走相告,跪地的跪地,祈福的祈福,有的甚至跟隨御劍仙師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奔跑移動。芥菜疙瘩在廣場正中的天空中停留了片刻,聽足了圍觀百姓山呼海嘯的喝彩與驚呼后,才收斂身形心滿意足地朝觀刑臺那側(cè)飛去。

        羅英彥博看這其貌不揚的丑東西大出風頭,嫉妒到不行又無可奈何,只能大翻白眼。

        膠東侯一家因為小兒子的緣故倒是早就識得這一點都不仙風道骨的芥菜疙瘩就是原機上人,全家都起身行了一禮,這才安坐。

        衛(wèi)玨側(cè)身輕聲道:“阿舟,你合該也這樣出場,好讓萊州百姓瞻仰一下國師的風采!”

        曲舟正憋笑憋得辛苦,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鬼使神差般補喝了一口水,尷尬道:“不好意思,嗆到了!”絲毫不管這番操作如何多余,哪有先笑出聲,再假裝嗆水的?

        她一個盜號玩家,又不是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實在是不敢如此招搖。

        黑衣道人們降落到觀景臺上之時,廣場四周燃起沖天的禮炮。青天白日的,其實根本看不清煙火,只聞到刺鼻的硝煙味。硝煙彌漫中,原機上人一行人緩步上前,對著衛(wèi)玨拱手行禮道:“貧道太真宮代觀主原機,恭迎晉王殿下駕臨!”

        城墻之上的衛(wèi)軍見了玄天道門的道士行的都是弟子禮,自然無人敢質(zhì)疑他壓軸登場算哪門子的恭迎了!

        大概玄天道門向來傲慢,大概是早已習慣了修行之人的不尊俗禮,衛(wèi)玨不見一絲動怒。曲舟盯著原機上人圓滾滾的肚子,有些走神。這廝竟有夜照境界的修為,雖及不上曲良恭,比那日圍山的近半掌教可要強上不少。

        鳳儀大戰(zhàn)后,羅英衍驢精氣神就一直沒恢復過來,一直躺在靈獸袋中靜養(yǎng)。此刻,曲舟倒很想把他喊起來問個究竟了。那日圍山本該精銳盡出,怎么還剩下此等漏網(wǎng)的高手?

        原機上人看著面前風流俊俏的年輕人,心里一時也打翻了五味罐。數(shù)十年來,他算得上是玄天道門排在前幾名的佼佼者了,只因相貌丑了些,個子矮了些,他的授業(yè)恩師說破大天去,老祖也沒召見他。若是能有老祖指點,他絕對不會停留在夜照境界初期十五年而不能前進一步。前面四境的突破他只用了三十年,三十年。

        這年輕人不僅比他年輕俊美,更可恨的是,一眼望上去,他根本看不透曲星凝的修為境界。據(jù)傳,這年輕人前不久剛飛升太無境,那是第九重,老祖也不過是七重隱月境。老祖的神通已是深不可測,第九重境界究竟能有多么玄妙?

        難怪此人能在鳳儀城殺了凈土大長老,還能與真宗所請真神大戰(zhàn)一場。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恐懼的感覺。

        當年門中比斗,他分明憑借高超的戰(zhàn)斗技能,以滅智境下克上戰(zhàn)勝知命境界的大師兄。可大師兄還是成了新觀主,只因他是知命境界。這十五年來,即便他早已越過大師兄成為夜照境,也還是做不了觀主。如今,他居然要向一個二十歲出頭的臭小子低頭了。

        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形勢逼人,整個玄天道才要在云門的庇護下求得保全。實則,玄天一脈剩下的狼崽子們,哪個真的是畏懼朝廷忌憚和真宗復仇?哪個不是貪圖云門的修行功法和口訣?

        且不說,原本不可一世的老祖與門中數(shù)百高手盡皆隕落云門山。只瞧曲星凝身后那八個弟子的修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已三個知命,五個滅智。

        除了那小丫頭炁澤高級,難不成,這幾個臭小子也是天才中的天才?

        絕不可能!一定是因為他們修行的功法更為正宗。

        待到硝煙散盡,黑乎乎的原機上人竟率身后四名解憂境的弟子沖著曲舟撲通跪了下去。修行之人只在面對神像、真人時才行叩拜大禮,其余時候,像拜衛(wèi)玨那般掐個子午訣,抱拳作揖就好。曲舟顧不得裝病,蹭一下就從輪椅上跳了起來。

        這可使不得,好歹看著是個四五十歲的人了,就算長得像個咸菜疙瘩,我也受不起這一跪!再說了,當著一國王子的面來這套,這是要讓我不做人啊!

        曲舟側(cè)身避開他的跪拜,攙扶道:“道長折煞曲某了!曲某年輕,受不得此等大禮!快快請起!這是拜真人神仙的禮,如何能拜我?”

        原機上人根本沒看曲舟的視線,僵硬道:“久聞星凝仙長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道長斬妖除魔,護衛(wèi)鳳儀百姓,實乃當世真人。且玄天道與云門山本就源出一脈,仙長是老祖的師弟,便是原機的師叔祖,弟子拜見師叔祖,自然得行大禮!”

        他顯然是個不擅長溜須拍馬的人,黑乎乎的臉蛋上泛出紅色,透出難掩的尷尬與不好意思。這些奉承話是小弟子羅英康吉請侯府里的師爺們寫好了,他又背誦下來的。原本辭藻更加華麗酸腐,改了又改,才成了如今這個他勉強能接受的版本。

        他只是奇怪,為何提起曲星凝就激動不已的小弟子,今日卻不在現(xiàn)場?

        他最喜歡小弟子羅英康吉,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更不是因為他的炁澤高級。而是因為這小子是老祖點名要他帶的。老祖能將羅英家最有前途的小輩交到他手里,足見對他的器重。老祖還是記得他的,老祖分明就很欣賞他的修行天賦。本以為圍山時老祖需要的是戰(zhàn)力,而非排場,定會帶他前去。沒想到,圍山時帶的,還是些相貌比他好的。

        曲舟突然覺得眼前這芥菜疙瘩變得可愛起來。莫不是他性格別扭,才以為曲星凝喜歡看火燒活人來宣泄不滿?

        輩分這說法一出,衛(wèi)玨的臉色自然也好看了不少。平安等人也覺得這事兒熱鬧,陸勝男想到論輩分,自己是這老頭的師叔,臉色緩和了些。畢竟師叔教導過,長輩怎么能與晚輩計較呢?

        曲舟道:“上人的心意,曲某已盡皆知曉。話到此處,曲某倒有一事相求!”

        原機見這年輕人謙卑有禮的態(tài)度,心下更是佩服,起身道:“師叔祖請講!”

        曲舟坦蕩笑道:“曲某不喜歡看炭烤活人,今日這一場就收了吧!將裴家小姐好生送回家去,也莫要再與剩下的真宗僧侶為難了!”

        原機上人為了這一出已準備了許久,還不惜開罪青州讀書人的領(lǐng)袖。昨夜,那酸唧唧的裴別駕在山門外求了三個時辰,他才放老頭兒進去見了閨女一面。此刻突然說取消火刑,可如何下得來臺?

        “這是何故?”原機上人先是一愣,接著便有此一問。“他們都是些死硬派,不打殺了,實在難以震懾其余頑固教徒!

        觀景臺一旁的城中貴族心底卻大多有數(shù)。不管是不是裝的,這位國師大人的確看起來是個心善的人。只有膠東侯夫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齒,心想,本指望當師父的能替吉兒出頭,沒想到是個見了得行大禮的輩分。若是能幫這偽君子完成這出扮演大善人的好戲,從此讓我吉兒仙途通達,受這一回罪,便也忍了。

        曲舟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們愛信什么,便信什么罷了。只要他們不再禍害良家,不再仗勢欺人,拜哪尊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原機上人一時為眼前年輕人的胸襟自嘆不如。一時額頭又冒起了冷汗,他擅長火系術(shù)法,原本準備了一個頗為復雜的點火儀式,想讓觀禮的曲星凝親自點火的。幸虧他沒乘著興頭,將琉璃打造的火炬變出來。

        哎,攀高枝看人臉色可比修行難多了!

        又是三通鼓響,廣場上瞬時安靜下來。原機上人運起炁澤,清了清嗓子,對著廣場上烏壓壓的人群道:“國師大人,海量汪涵,赦免爾等死罪,允準爾等歸去修行,只要不再仗勢欺人,禍害良家,愛信什么便信什么!”

        嗡的一聲廣場上炸開了鍋!板奚底油婺?老子要看火刑!”“不是要大燒活人么?怎么又不燒了?”“燒死這幫異教徒!”“燒死這幫異教徒!”“我們?nèi)R州的地界上,不需要真宗淫僧!燒死他們!”

        曲舟看著底下百姓的群情激奮,一時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原來喜歡看碳烤活人的,是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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