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個充分認識到錯誤而耷拉著腦袋的鵪鶉里，一副“莫挨老子”表情包模樣的斗雞就有點出挑了。江漪看童晨晨蹙眉瞪她的樣子，突然覺得不管鶴立雞群還是雞立鶴群，都一樣的引人注目。是什么倒是不重要了。

        “你怎么在這。”

        江漪被她真實的疑惑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嗔她一眼：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這個點我不在溫暖的被窩里睡覺，而是站在外面吹冷風。”

        那誰知道呢。童晨晨心想，但見到女人外套底下沒來得及換的睡衣，似乎又理解了：

        “你來找他們？”

        江漪：“……”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凈。

        “至于么。”童晨晨哼了一聲，大概是之前短暫作為溫寧的時刻，童晨晨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是個完全意義上的自主行為成年女性，壓根沒把自己看作江漪的監護對象：“晚是晚了點，這一群十六七的大小伙子，還能讓人拐賣到山區給人做媳婦？”

        江漪：“…………”

        她彎了彎唇：“據我了解，山區不歡迎能吃窮他們的大小伙子，像你這樣的小丫頭倒是蠻受歡迎的。”

        童晨晨突然悟了，她上下打量江漪：

        “你來找我？”

        江漪笑了下，沒有回話，扭頭招呼身后已經看傻了的四個學生：

        “走吧，該回了。”

        晨晨姐不愧是晨晨姐，說話都這么硬氣的，好想像她一樣。男生們這么想著，一開口卻是卑微依舊：

        “江老師……能不能不要通報啊……”茍為哀求：“要是讓我媽知道這事，她要謀殺親子了，江老師啊，我不想讓她風華正茂的年紀就牢底坐穿……”

        “茍同學這么孝順啊。”江漪莞爾：“你說呢？”

        “江老師，江老板，江大善人，求放過啊……”

        見到茍為已經開始狗了，其他男生也不顧及面子了，游戲里的“絕不低頭”四人小隊這會兒紛紛哀求。外班的劉念一不明內情，只覺得江老師和童晨晨似乎關系不錯，晨晨犯錯了都不怎么怕的，于是瘋狂沖她擠眉弄眼，希望童晨晨也能幫忙美言幾句。

        童晨晨：“……”這一群大小伙子真是……沒眼看。

        “被通報會被退學？”

        “倒不至于。”江漪說。

        “檔案里記處分？”

        “怎么？”江漪看了她一眼：“處分要背一輩子的，除非是重大錯誤，一般來說，學校不至于不給學生退路，處罰從輕。”

        那童晨晨就不理解了：“那通報會有什么后果？”

        江漪不想就答：“扣班級量化分，晨會上通報批評，寫檢討，通知家長，罰值日周。”

        “就這？”童晨晨不理解了：“那就通報唄。”

        男生們：“？？？”一個物理先驅出現在他們腦海里：瓦特？

        就像看不到男生們哀怨的目光似的，童晨晨繼續說：“既然你們做錯了事，就得有受罰的覺悟，敢翻墻，就要敢上墻。”

        男生們：“……”晨晨姐！我們知道了，你就是混在我們可憐平民中的狼人吧！

        小詞一套一套的，說的還挺好。江漪不由得多看了童晨晨一眼，笑著糾正她：“不是‘你們’是‘咱們’。”

        童晨晨“噢”一聲，滿不在乎：“你報唄。”

        只是這時候的童晨晨并沒有想到，這場五個人的劇本，最終只有她擁有了名字——高掛在了學校黑榜。

        她這句話竟真的一語成讖。

        “江老師……”男生們繼續哀求：“您行行好，別給我媽打電話啊……”

        “她又不吃你們這套。”童晨晨撇嘴，男生們這樣求江漪讓她也跟著臉上無光，平白低了江漪一等。童晨晨覺得自己攤上了豬隊友。

        江漪聽她這么說自己，眼眸彎彎：“噢，你又知道了？”

        其實江漪原本就沒想把這件事鬧大。既然她的學生沒事，男生宿舍那邊也并不知道消息，那能壓下來江老師還是愿意行這個方便的。

        “既然晨晨已經幫我唱過紅臉了，那我就唱白臉好了，今天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是下不為例，知道么，你們這幾個小夜貓子？”

        男生們連連點頭，感激涕零。

        誰唱紅臉了……不對，誰幫你了！童晨晨不悅的想，這女人可真是厚臉皮。

        離開網吧的時候，江漪和前臺小佟打了聲招呼，畢竟把人領走了，總要和人家說一聲的。

        “小佟啊，我學生可都未成年呢。”江漪揚了揚下巴，示意著貼在墻上的十八｜禁標志：“下次再見到，就別讓她們進了吧？”

        小佟當然知道江老師什么意思，但是她也不是主事的人，就算看在她面子上都想應承下來了，卻是不能：“江老師，你也知道我們這邊網吧身份證查的都不嚴，咳，這不是老板要做生意嘛。”

        “算了，進就進吧。”江漪想了想，拿出手機：“小佟，能不能加個微信。”

        “啊？”小佟愣了愣：“加我？”

        “以后要看到我學生就打個小報告？要不我這出來找人大晚上的我這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誒，這個倒是沒問題。”小佟伸胳膊去前臺摸手機，她還挺想和江老師交換個聯系方式的，聽到對方主動更是開心的不行：“哎，我都不是學生多少年了，還能和老師打回小報告呢哈哈。”

        稍微隔了點距離，童晨晨沒太能聽清那邊兩人的對話，她只見到江漪和網吧前臺的小姐姐有說有笑，動作親昵，最后似乎還交換了微信。

        童晨晨：“……”

        怎么來找個學生，姓江的女人都能桃花朵朵開呢？

        這桃花……還是個女的。想著，童晨晨就多打量了幾眼前臺的人，微微皺眉。來的時候這個人有涂口紅么，還是顏色這么艷的口紅。

        江漪幫幾人在學校旁邊的快捷酒店開了房間，讓他們休息好，明天和走讀生一起進學校。算是把這件事壓下來了。

        說了不追究，她是真的一點都沒追究。但是男生們都清楚江老師脾氣：她說了這次沒事，那么這次就絕對不會有事；她說了下不為例，那么如果有下一次的話，他們一定在劫難逃。

        男生們兩人一個標間，安排到童晨晨的時候江漪卻有些犯難了。大晚上的，把小姑娘一個人留在酒店好像也不太合適。于是，開房間的時候，江漪少開了一間。

        等男生們拿了房卡離開，童晨晨倚桌站著，見此，抬起頭看江漪：

        “我睡哪兒？”

        江漪覺得一個假期過去，童晨晨似乎變得有點不同了。

        這孩子不怎么喜歡她，可從前那種不喜歡都是遮遮掩掩的，就是大多數學生見到老師本能躲開的反應。現在童晨晨倒是相當直白了，那些不喜歡就全寫到了臉上，有時候還會頂她兩句。似乎……也不怎么避著她了。

        江漪有些莫名，但這樣的童晨晨還挺可愛的，像只貓咪，無端就讓人想去逗它炸毛，再一點一點幫它順平。嗯……還想去捏住它命運的后脖頸。

        看著害她睡不好覺的小祖宗，毫無愧色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江漪正色：

        “噢，現在想睡覺了。”

        童晨晨：“……”就知道這女人絕對不安好心！

        “你想睡哪兒啊？”江漪問她。

        “怎么，江老師還要給我找塊風水寶地？我是上床不是下葬。”

        看，果然炸毛了。

        江漪抿唇，掩住唇邊的笑意，正色道：“這么挑，那不知道我家有沒有這個榮幸。”

        童晨晨：“……”沒有。

        她覺得江漪心挺大的，就這么隨意帶人回家，也不怕她小暴脾氣上來把她家拆了。

        但童晨晨其實有點想去江漪家里看看的。

        社會性決定了只要有眼睛存在，人的行為就更受約束，獨處的時候卻容易暴露本性，所謂人前人后兩個樣，所以君子慎獨。

        而去江漪家里看看，沒準能抓到這個女人的把柄。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而且，說不定這個看起來優雅大方的女人其實住在豬窩，外賣飯盒七天不扔，內衣內褲三天不洗。

        “開不了。”江漪答她，卻見到童晨晨身子無端一個激靈，“怎么了？”

        童晨晨絕對說不出自己想到江漪家里那場景，腦子里瞬間就有了畫面。作為一個稍微有點龜毛有點潔癖的女博士，那畫面太美直接給童晨晨膈應的抖索了下。

        “冷。”她隨口編：“這兒也沒住滿啊，為什么開不了？”

        她話音未落，江漪已經無比自然的脫了外套給她披身上了。女人的體溫和女人的味道，像是像是潮涌一樣卷襲，將她包圍，將她吞噬。

        她看著女人外套下整身睡衣，突然一股莫名的情緒升起，童晨晨有點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想要拒絕，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江漪看童晨晨盯著自己，也沒有不好意思。她雖穿的睡衣，但并不私密，穿著取下樓取快遞也沒什么不妥。頂多算是休閑家居服，沒有不能見人的地方。

        于是，她賣慘繼續逗小孩兒：“沒錢了。”

        繚繞在童晨晨心頭的情緒被這一聲打散了，童晨晨愣了下，下意識的去瞅墻上的價目表，瞬間無語極了：“江老師三百塊錢都沒？”

        “對啊。”江漪窮的光明正大，窮的理所當然：“上學期咱們班誰扣分最多來著……”

        童晨晨：“……”

        是她，是她，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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