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早自習七點鐘開始，少部分班主任會來盯班，絕大多數只是過來走動走動看看情況，抓一抓抄作業的，叫一叫補眠的。

        江老師是個異類。在絕大多數七點五十踩點到校的教師里，七點準時和全班同學一起早自習的她幾乎風雨無阻。

        曾經，語文任課老師對三班的學生們說：“你們要是能有你們江老師一半用功，不得個頂個的985、211啊。”

        學生們苦哈哈的抱怨：“您當985、211是白菜，論斤賣的嗎？我們哪有江老師那個腦子。”

        “這個倒是真的。”語文老師一張娃娃臉上寫滿了深以為然：“你們江老師可是清大的，當年全國競賽的二等獎，藍江市的狀元。唉，你們呀，沒有人家江老師的腦子，還沒有人家努力，每天還這么快樂呢，心是真大。”

        停好車，江漪和童晨晨一道回的班。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剛跑完早操的同學，遠遠的，見到她們二人并肩的一幕，迎面走來的學生都有些錯愕。

        “誒，你快看。那是……三班的江漪？”

        “她旁邊是……三班的童晨晨？”

        “什么情況？”

        “你還不知道吧，聽我們班和她一宿舍的說，昨天晚上找不到童晨晨她人了，有人連夜報告宿管，宿管又找的她們班主任，老師都嚇壞了，出去找了一晚上。”

        “所以……這是把人找回來了？”

        “應該是。”

        “誒，你有沒有覺的咱物理老師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啊……”

        “有嗎？”

        “對，我也覺得，江老師今天都不怎么笑了誒。”

        “這事兒換你你能心情好？什么傻逼學生啊，重點班還有這種人嗎，江老師估計都嚇死了吧，自己班學生要是真丟了可是班主任的責任……”

        “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歡咱物理老師，有能耐下次考高點分班進江老師她們班啊。”

        “童晨晨你還不知道么，那可咱學校老關系戶了。”

        “就是，人家交白卷都能進重點，咱們和人比成績，人家和咱拼爹呢。”

        但也有另一種畫風的對話，比如：

        “臥槽，晨晨怎么回事？她不是最討厭她們班主任的么？”

        “肯定是犯到江老師手里了唄，你看看她們倆一前一后的，像押犯人上刑場似的，你看晨晨姐那表情。”

        徐潞一眼就看到童晨晨，自然沒錯過走在她旁邊的江漪，想到了什么，她飛快的走過去和江漪打招呼：

        “江老師早！”

        江漪笑了下，這個女生有點面生，但是學校不少學生都知道她，教過的沒教過的，所以常有外班學生和她打招呼，她也不覺得奇怪。

        “早上好。”

        看到徐潞，童晨晨的思緒稍稍回轉，這一早晨她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江漪也難得的有些沉默，沒有和她說話。

        “晨寶這怎么了？又犯錯誤了？”

        童晨晨：“？”這個“又”是幾個意思？

        “沒有呀。”江漪答她的話，足下卻不停：“為什么這么問？今天晨晨很乖。”

        童晨晨扭頭看了江漪一眼，聲音悶悶的：“江老師，我一般說‘乖’都是在夸我的狗。”

        江漪挑了挑眉，停了會兒才緩緩道：“你的狗？我以為你不喜歡狗。”

        童晨晨噎了下。

        她從前是很喜歡狗的，在辦公室養了一只隕石邊牧。那是只很聰明的狗狗，名字叫joker，陪她上班下班，陪她工作看電影，joker從不拆家，很討同事們的喜歡。

        在溫寧工作或者忙的時候，joker會在旁邊等她，不吵不鬧。有時候溫寧忙著做實驗沒時間遛它，joker會自己叼著牽引繩出去溜自己。這件事當時在研究所里成為廣為流傳的笑談，人們都說：

        “drwynne’sdoghasanexcellentsenseofself-”

        (溫寧博士的狗有著極強的自我管理意識）

        但是后來，實驗室里有人狗毛過敏，她只好把joker寄養出去，定期抽時間過去探望。

        這一刻，童晨晨突然有點想joker了。不知道它還記不記得她。她至今都記得當初要送走狗狗的時候，她和它說了好多，承諾一定會去看它。joker像是聽懂原因似的，在朋友接過狗繩的時候沒有掙扎亂叫，只是“嗷嗚”了幾聲就眼巴巴的盯著她看。

        那眼神童晨晨至今都不能忘懷。

        從前，她每周至少會去朋友家看一次joker的，每次見到她來，joker高興的滿地撒歡，最好吃的罐頭和凍干都沒辦法把它從自己身上騙下來，這時候朋友總會酸溜溜的說joker是小白眼狼。

        這一次她意外身死，承諾再也無法踐行，也不知道狗狗會不會覺得，自己永遠的被她拋棄了。

        想到這，童晨晨垂下眼：“沒有什么是不會變的，人也是。”

        頓了頓，她又說：“江老師對我倒是挺了解的。”

        “這樣啊。”江漪想了想，覺得這句富有哲理的話和此刻的童晨晨竟然沒有什么違和。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作為班主任，對學生多一些了解沒什么壞處。但對你……沒有很了解。”

        童晨晨從這一本正經的語氣里竟奇異的感到了一絲歉疚，她皺眉，覺得江漪真的是又當又立，做作極了。

        好惡的天平傾斜，童晨晨涼涼的刺她一句：“那江老師在這方面還得多下下功夫。”別沒事就去勾搭人家網吧前臺小妹妹了。

        江漪被逗笑了，這一早晨因為那一則訃告帶來的壓抑感在這一刻稍微松了些，終于能讓她緩口氣了：

        “嗯，是該努努力我都不知道原來晨晨這么喜歡物理。聽你媽媽說，晨晨要立志重建物理學？”頓了頓，江漪壓住上揚的唇角，一臉認真：“這么有志氣的，看來物理學頂上兩片烏云撥云見日是指日可待了。”

        童晨晨：“……”

        想死。早晨被江漪看光大半都沒有現在萬分之一的羞恥。

        聽著江漪和童晨晨說話，徐潞整個人都有點發傻。

        她覺得童晨晨和江漪之間有一種氣場，明明看不見也摸不著，可她卻非常明顯的感覺，這氣場將她隔絕在外了。明明三個人一起往教學樓走，明明她靠晨晨很近都要貼她身上，而晨晨和江漪之間那距離塞一個相撲選手都綽綽有余，可她完全插不上話。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只要她們兩個開口，周圍的人就全部淪為陪襯，她和她們就像隔著玻璃試劑瓶，里面的二人熱火朝天的反應個不停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而外面的她卻孤獨寂寞冷，穩定的一比。

        徐潞：“……”

        她怎么覺得，童晨晨根本沒有她自己說的那么討厭她們班主任江老師呢？

        徐潞哪受過這種冷遇，她不想繼續在旁邊當背景板當空氣了。于是，她伸手攬住了童晨晨的肩膀，這一下，她終于也加入了反應，卻是以另一種方式。

        “你到底想干什么？”

        童晨晨急了，她甩開女生的胳膊。之前徐潞靠自己很近她已經覺得不舒服了，但她挺能忍，教養讓她給對方留了面子，用委婉動作來表達抗拒，若是在從前，那些靠近她的人早就退避三舍了，卻沒想到這人竟然變本加厲。

        童晨晨的聲音其實不高，她也不屬于聲音尖細的類型，可這一聲叫出來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徐潞被這一聲弄的嚇了一跳，青年人略帶著些玩世不恭的青澀臉龐上顯出窘迫來。

        江漪也定住腳步，扭頭看向童晨晨，目光詢問。

        徐潞本想過來幫童晨晨解江漪的圍，卻遭到此種待遇。反應過來之后，她的氣惱并不比童晨晨少幾分。

        “沒干嘛啊，你吃槍藥了？我招你惹你了啊！”

        童晨晨沉下眼：“我們什么關系？”

        徐潞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她和晨晨什么關系呢？其實徐潞自己都不知道。但她得承認，是她先喜歡上童晨晨的，早戀的那種喜歡。

        童晨晨并不是個好的戀愛對象。

        她任性，自我，大小姐脾氣，拉幫結派，也會欺負看不上的人，用女生的話來說就是茶里茶氣的。

        但奈何人家家里有錢。出于各種原因喜歡和她一塊兒玩的人不少，但既厭且酸的人也不在少數。

        憑良心講，童晨晨其實對她不錯，她家不差錢，對身邊的人出手闊綽，對她更是從沒有小氣過。而且晨晨長得好看，是很出挑可以開直播的那種好看。她也很有趣，很會玩，路子很野，在一中這群死氣沉沉的學生里像是帶著光環。和她哪怕站一塊都會覺得與有榮焉。

        但很多人都說，童晨晨和周圍人關系曖昧，勸徐潞離童海后遠一點，不要給自己找不自在。還說童晨晨就是喜歡吊著別人，別人都暗示的很明顯了，她還不明確表態，花蝴蝶似的在不同人身邊打轉，就喜歡眾星捧月的感覺。

        這也是讓徐潞煩惱的點，童晨晨一邊對她好，一邊又總若即若離。

        所以現在，她是要給她個明確的回應了么？徐潞心想。

        可是我的姐姐誒，你們班班主任可還站在旁邊看著呢！

        “就……就朋友唄……”徐潞氣勢弱了很多，悄悄覷一眼江漪。

        “朋友么？”童晨晨沒錯過徐潞偷眼看江漪的小動作：“行，那就朋友，請這位朋友別把手搭我肩上，我潔癖，謝謝。”

        童晨晨不算友善的語氣讓徐潞有點會錯意了，她覺得是自己不敢承認惹惱了對方，于是便壓低聲音：“你過來一下，我重新和你講。”

        童晨晨當然不過去：“就在這說唄，有什么話當著老師就不敢說了？”

        徐潞覺得自己被人看扁了，頓時一股熱血直沖大腦，她幾乎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

        “我喜歡你，晨晨。”

        童晨晨“噢”了一聲：“談戀愛那種喜歡？”

        “嗯！”徐潞這一刻無比堅定。

        “行，我知道了。”童晨晨看向江漪：“江老師聽見了么，這兒早戀，你管不管？”

        江漪：“……”


　　(https://www.dzxsw.cc/book/53447418/3138896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