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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艾琳第一次見漢克是在一家咖啡館,介紹他們認識的是艾琳在外企工作的朋友,這是艾琳第一次結識外國人,她甚至從來沒有跟外國人講過話,直面或者對視。這天她是因為朋友的再三催促才從蘇州乘車來無錫的。
  這天是情人節,艾琳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之后好幾年都是“一個人的情人節“,朋友不忍心再看她這樣單下去,而艾琳其實很享受一個人的生活,但朋友的好意難以推卻,所以猶豫再三她還是赴約了。
  她忐忑的坐著,朋友很殷勤地買來兩杯咖啡,說另一杯等漢克來了再買,否則會冷掉。
  艾琳任由她安排。對于她來說對即將要見一個外籍相親對象,除了緊張自己的英語之外,沒有任何期待,因為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的遐想范疇。
  下午四五點鐘,正直下班高峰,咖啡館里幾乎人滿,幸虧艾琳的朋友之前占了三個人位置的圓桌。
  漢克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艾琳抬頭望向門口的時候。
  有科學依據說人與人之間的印象好壞,是在最初的45秒決定的。
  艾琳是霎那之間看到漢克的藍眼睛的,在她與漢克的初次見面的記憶里,她除了記住了漢克的藍眼睛,好像其他的都沒有記住,不記得漢克穿的夾克是什么顏色,也不記得朋友在邊上說的什么,當然也不記得朋友為什么離開、什么時候離開的,還不記得是自己去幫漢克買的咖啡,還是漢克自己去買的,或是朋友走之前買好的。她只記得當時自己不僅是迷失在漢克的藍眼睛里,而且還要盡一切可能從無窮的潛意識里或者記憶里挖掘出一些蹩腳的英文詞匯,好應對漢克。
  朋友為漢克和艾琳互相介紹之后,就滿臉壞笑的借故離開了,剩下艾琳完全是呆如木雞,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漢克后來描述,艾琳當時就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嘴里只說著good
、yes
和ok

  漢克說第一次看到艾琳被她驚艷到了,她穿著深橘色的連衣裙,頭發挽了高高的發髻,脖子里系著淡棕色的絲巾,眼睛清澈如琉璃,淺笑嫣然,她讓他感到非常的明艷和溫暖。
  兩個人因為語言不通,大部分時間只能以微笑代替,漢克也是努力的嘗試用最簡單的英文或者僅知道的幾個中文單詞與艾琳溝通,氣氛溫暖而尷尬。
  咖啡喝完,艾琳看漢克站起身來,覺得是告辭的時候了,也站起身來,她正想著慎重其事的想跟他說拜拜,漢克卻突然跟她說:“天色要晚了,我猜你應該有些餓了,我是否可以帶你去吃晚餐?”
  艾琳聽懂了,她本想拒絕,但是看到漢克眼睛里滿是忐忑,仿佛他也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邀請的話,她不忍心拒絕他。
  出了咖啡館,坐上漢克的車之前,艾琳猶疑的用中文問:“我們去哪里?”
  漢克不確定的說:“我帶你去吃晚餐。”他本來也是想問艾琳喜歡吃什么,怕問出來艾琳又是聽不懂。
  傍晚天色暗淡下來,城市的景色卻在燈光璀璨中顯得分外迷人,艾琳坐在漢克的車上,感覺內心時而有一些恐懼、時而又有一些刺激。要不是朋友介紹的,她真的不會單獨坐陌生人的車。
  因為是情人節,漢克帶她去的第一、第二家餐廳都人滿了。如果不是在這一天這個點找餐館吃飯,艾琳從來沒有覺得中國夫妻和情侶原來這么浪漫,他們在平常的日子里彼此保持著內斂和含蓄,一到重要的日子,就會通過滿滿的儀式感去表達互相之間的愛意。
  漢克帶她去的第三家餐廳是五星級酒店頂樓的餐廳,這一次比較幸運,兩個人終于得到了靠窗的位置,坐在玻璃幕墻邊,幾乎可以看到蒼穹中的滿天星。
  自助是需要預定的,因為沒有提前預定,相親也沒有考慮到會一起用餐,所以餐廳規定只能選擇零點。
  當天零點的菜單除了牛排套餐和龍蝦套餐沒有更多的選擇,既然來了,也坐下了,而且已經是第三家餐廳了,兩個人其實早已饑腸轆轆。男人維持紳士風度其實有的時候也是很無奈的,漢克其實只想啃一個大漢堡或者半只烤雞,但是因為“情勢所逼”只能點了一只澳洲大龍蝦,殷勤過度的服務員又推薦了一瓶紅酒,然后就消失了。
  兩人等了許久,那位殷勤的服務員大概是把零點的客人忘了,在此期間他們各去了一趟洗手間,回到桌邊,一邊尬聊一邊看星星。
  終于,服務員端上了龍蝦,斟好了酒。艾琳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但她看著那只大龍蝦,半張著嘴不知道如何下手。“龍蝦三吃”她也知道,但這整只烤了端上來確實有點難為了,到底是情人節還是愚人節?
  她確實不知道如何下手,漢克鼓勵她用刀叉,她便戰戰兢兢用叉去叉龍蝦,叉落地,艾琳尷尬極了,服務員很殷勤換來一把,她拿刀去戳龍蝦,刀又落地,艾琳感覺脖子里慢慢的滲出了汗水,她很想跟服務員說端下去剁了,煮一鍋泡飯再端上來。
  服務員又換了一把餐刀遞給艾琳,艾琳接過餐刀,掩飾不住滿臉尷尬的神情。
  對面漢克也嘗試過用刀叉,也是沒有辦法吃到肉,撇撇嘴一臉無奈,艾琳看他的樣子突然很想笑,硬是忍住沒笑出來,但是眼里滿是幸災樂禍。
  漢克居然看懂了她的幸災樂禍的樣子,自己先哈哈笑了出來,氛圍從尷尬一下子變得輕松了許多。
  最后漢克讓服務員把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龍蝦端下去處理好了再端上來的。
  龍蝦挺大,可是肉真的很少,只能借紅酒充饑,初次見面,艾琳努力保持淑女的一面,漢克也努力保持紳士的樣子,盡管兩個人狼狽又可笑,但是彼此都有好感。然而,可悲的是,這昂貴的一餐,成就了艾琳生平最餓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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