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婦人本來猶豫,見少年實在期盼,不忍拒絕,便叮囑道:“早些回來,莫要惹事。”
“是!”少年說罷,一手提了五六個袋子,跟著謝相迎往門外去。
北城到天子腳下的距離不近,謝相迎一路和那少年說說笑笑,一直到進門也不覺得累。
那少年性子活潑,人也俏致,十分討人喜歡。兩人一路暢聊,謝相迎也打探到他們一家的身份。少年叫莫臨泉,這一家人原是在南方的潯陽做點心生意,后來南邊水災,便一路逃到了北方。借了些錢,在盛京盤下鋪子又重新賣起點心。
“盛京的貴人多,也大方的很,我們的點心賣的比在老家好多了。”進門時莫臨泉還在說生意上的事。
謝相迎解了外袍,兩人在屋中說了會兒話,便讓下人帶著莫臨泉去客房休息。
置身廟堂沒兩天,便有這許多事纏上身,謝相迎實在有些疲累。
夜里匆匆忙忙趕路,謝相迎歇在竹籬小院直接睡過了早朝的時間。
下人們已送莫臨泉回去,謝相迎收拾了收拾,看著院里的迎客松有些發愁。
目中無人。攝政王沒上早朝,謝相迎已經想到朝中那些人該怎么編排他了。
卓螢告訴告訴謝相迎,已經派人送去了攝政王抱病的折子,謝相迎索性就不著急了,晃晃悠悠給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澆完水,曬了一中午太陽才開始琢磨長公主所托。
東陵距盛京有千里之遠,謝相迎原以為在那東陵使者到來之前能清閑幾日,沒想到這小皇帝接連夜半召見,回回都沒什么大事。
熬鷹都沒這么顛倒黑白的,謝相迎不能違背小皇帝心意,只能在心里埋怨。改變不了旁人,便只能穩住自己的心態。
晚上隔簾子陪小皇帝看折子,回去時就拐去莫臨泉母子的點心鋪子買點東西充饑。多買的就送給丫頭小廝,還送給孫良玉不少。
“陛下餓不餓?”
謝相迎看凌瑯只是干喝那茶,不自覺將心中所惑問了出來。喝茶提神,這么小的孩子喝完茶,又喝安神湯,這是圖什么?
小孩兒聞言,手中的茶杯滯了一滯,他看著謝相迎,若有所思,片刻后問道:“帝師餓了?”
“臣不餓,只是陛下年幼,正是長身子的時候,總要吃飽了再做正事。”謝相迎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來,他把那油紙包打開,濃郁的桂花味四散在內殿。
“朕不餓。”凌瑯正要執筆,驀地腹中如雷聲陣陣響個不停。
果然是餓了,謝相迎忍住笑,把手中的點心穿過簾子遞進去。
凌瑯猶豫許久,沒有起身。
謝相迎看出了小孩兒的疑慮,即刻把一塊桂花酥放進了自己口中:“這是微臣從宮外買的,掌柜是南方人,點心做的一絕。陛下不吃,倒是可惜了。”
凌瑯靜靜看著謝相迎吃下一整塊桂花酥,才起了身走過去。
謝相迎取出一塊桂花糕給他。凌瑯接過那桂花糕,看了許久,才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那一瞬間,隔著簾子,謝相迎在小孩兒眸中看到了星星。
“好吃嗎?”謝相迎明知故問。
凌瑯點了點頭,謝相迎索性在凌瑯面解開了外袍。
非禮勿視,凌瑯急忙閉了眼,片刻后忍不住好奇心的人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在謝相迎敞開的外袍暗袋里,居然掛滿了裝著點心的油紙包。謝相迎這是開了個點心鋪在身上。
小孩兒驚訝的神情溢于言表,呆呆看著謝相迎把點心一一拿出來。
“這是栗子酥,這是棗泥糕,這個叫杏仁卷……”
謝相迎把一袋袋點心放進凌瑯懷里,叮囑道:“藏好了,可不能讓旁人發現。”
凌瑯重重點了點頭,將懷里的點心轉身放到塌上,才又回來。
兩人依舊隔著簾子,謝相迎腰間掛著的銀鈴輕晃。為了便與揣測圣意,卓螢將謝相迎的銀鈴與凌瑯設了羈絆。只要龍心大悅,謝相迎的鈴鐺就會有規律地晃動。
小孩兒看著面無表情,心里高興的很吧。
謝相迎穿好衣裳,依舊守在簾外。
奏折仍要批閱,凌瑯的毛筆沾了沾朱紅的墨。
“帝師,若是一個人左右為難,又該如何?”
謝相迎聽見小皇帝問了一句,也知道凌瑯必然是為了和親之事苦惱。一邊是親姐姐,一邊是有養育之恩的太后,他小小年紀必定為難。
不止凌瑯為難,他這個攝政王也為難。滿朝文武,看的到底是攝政王的意思。無論哪位公主或者是郡主和親,到頭來怪的都是他。
“或許那東陵太子有自己的主意。”謝相迎道了一句。
小皇帝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帝師的意思是……”
“臣聽聞那東陵國太子心思深重,此次能親自過來必然有自己的打算。陛下如此躊躇,不若在那太子身上做文章。”
他當日在朝堂所言,并非空穴來風。以往和親皆是使者來了,接了公主便走,如今北齊落寞,東陵太子居然親自到訪,必然是早有主意。那求親的帖子,蓋的并非是東陵
王的玉印,沒準這和親是那太子自己的意思。
小皇帝也不知有沒有聽懂謝相迎的話,反正是不吭聲了,只盯著面前的折子愣神。
一直到孫良玉進來提醒已經過了時辰,凌瑯這才回過神來。
謝相迎看的清楚,這一次小皇帝沒有讓孫良玉替他鋪床,想來是想藏著那些個點心。
夜色朦朧,謝相迎出宮時只覺得心下一陣輕松,他有預感,今后大概是不用再去守夜了。
東陵與塞北相接,是能與北齊抗衡的大國,只怕那東陵太子夠幾人忙些時日的。
謝相迎猜的沒錯,自他走后小皇帝便日日被太后傳喚,母子二人常常深夜促膝長談,也不知在想什么法子。
不上朝的這些日子,謝相迎一直在翻閱史書卷宗,這個朝代復雜的很,四分五裂的,沒有秦始皇那般厲害人物能夠成就天下一統。北齊是個看起來政治方面最為完善的國家,但實力遠遠不能與其余各國抗衡。那東陵王雖未稱帝,手下執掌的卻是個鼎盛的大國。
兩國之間若不結盟,只怕會有一場惡戰。
短短幾日,背了好幾本《三國志》一般,人險些犯了迷糊。
昨日下了場大雨,天涼了不少。謝相迎推開窗子透氣,看著滿地被雨打下的落花,起了興致想去外頭走走。
卓螢見謝相迎有要出門的意思,自己先換了身衣裳,已經迫不及待。
謝相迎卻有些犯難,帶著鬼面具太招搖,不帶鬼面具又不能與卓螢同行,干脆換了身素色的錦衣,帶了幕籬出府。
兩人往熱鬧的太平街去,剛下過雨,不少店鋪的伙計早早出來掃水。
謝相迎找了家小店,兩人坐在臨街的二樓喝茶吃早點。
熱乎乎的清湯面,炸的通紅的團糕。
卓螢敞開吃了一頓,謝相迎吃了幾口覺得味道寡淡,沒了食欲,便靠著欄桿開始看樓下過往的行人。
莫臨泉那孩子說的沒錯,盛京地處中原,又是天子腳下,人多有錢的不少,南北的生意人都愛做這里的生意。光是短短的一條太平街,東南西北的吃食店開的十分齊全。一大早,來采買糕點炸貨的丫頭小廝就有不少。
謝相迎的目光落在街上,忽然發現好些來往的馬車上都拉著帶鎖的箱子。
“怎么這么多運箱子的人?”謝相迎問了一句。
卓螢看了一眼道:“做生意呀,小生意用咱們北齊的圓幣,大生意要用到金銀的。”
“沒有銀票嗎?”謝相迎問他。
“銀票是什么。”
卓螢問的真誠,讓謝相迎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銀票就是,我把銀子零存進錢莊,錢莊的人給我一張紙,那張紙上寫著我存了多少銀子,這樣再去做生意就不用帶這么多箱銀子了,用這張紙便可以。”謝相迎解釋道。
卓螢思量了片刻道:“金銀都有人造假,那輕飄飄一張紙不是更容易。”
“銀票的制作很繁瑣的……”
謝相迎的話未說完,卓螢目光突然落在街上的某處。
“有賊。”
謝相迎還沒反應過來,卓螢已經從二樓翻身跳了下去。
“哪里逃!”卓螢一把揪住一個男人的領口,下一刻將人扳倒在地。那男人從腰間取出把匕首就要刺過去,卓螢往后躲了一躲,順手抄起包子攤上的搟面杖往男人手上打去。
卓螢人看著柔弱,力氣卻不小,一棍子下去男人痛叫一聲丟掉了手中的匕首,整張臉皺在一起,痛苦不堪。
“把錢袋還回來。”卓螢見那男人要溜,抬手又一棍子掃在男人腿上,壯碩的人直接跪在了街口。
這下徹底逃不成了。
那男人口中嚷嚷了兩句“饒命”,果然從胸口的衣裳里掏出一個墨綠色的錦囊。
那錦囊用料不匪,看著像是哪位官家小姐的東西。
好在卓螢今日沒有帶著彎刀,否則這人必然當場血濺三尺。
卓螢這身手實在不錯,在這滿是凡胎□□的地方,稱得上是一件殺人的利器。沒了卓螢,只怕自己這個滿盛京都是仇人的攝政王,立刻就會死于非命。
謝相迎收了扇子,坐回位子上喝了口茶水。
團糕涼了一些,謝相迎來了胃口,撩開那輕紗開始吃飯。
正狼吞虎咽著,耳畔有腳步聲緩緩臨近。
聽動靜不像是只有卓螢一個人,謝相迎放下手中的團糕,趕在那人推門前放下了幕籬上的層層薄紗。
手上的油還未來得及擦,只見卓螢笑盈盈地過來:“主人,那錢袋的主人非要來謝咱們。”
謝相迎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鴉青色窄袖上裝的俊朗公子,站在卓螢的身后拱了拱手。這人膚色白的緊,頭發高束在腦后,一雙眼睛帶了些隱隱的藍光,鷹隼一般銳利。
“這錦囊對我十分重要,謝過姑娘,謝過這位……”
“這是我家公子。”卓螢介紹道。
“謝過這位公子。”那人笑盈盈道了一句,言語和人一樣明朗,聽著像是個爽快人。
謝相迎點了點頭,不打算留人,沒想到這人卻熟絡地坐在對面。
“公子的這頓飯就由我請罷,小二!”那人把干雜活的小二叫來,又添了些酒菜。
謝相迎坐在對面,有些坐立不安。這個時代染布的工藝差點離譜,普通百姓少有用上好的錦緞繡錢袋的,更別提這一身烏溜溜染的勻稱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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