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官家子弟背后牽扯太多謝,相迎不愛跟這號人物打交道,對這位貴公子自然也不怎么熱情。
那人見謝相迎不說話,也不覺冷場,只開口道:“在下姓云,公子可以喚我云郎。”
謝相迎沉默良久,只道:“在下……”
“若是不方便,就不必說了。”這位云公子倒是非常有眼色,他看謝相迎帶著幕籬,心中難免好奇,不由問道,“公子戴著這個是怕被人認出來嗎?”
謝相迎尷尬的笑了笑:“我自幼傷了臉,不想嚇壞旁人。”
“原來如此……”
云郎聽謝相迎這么說,心下不由得替他可惜,聽這人的聲音,該是個俊朗的美人才對。
兩人坐了片刻,小二端了新的酒菜來。
謝相迎不會喝酒,索性讓卓螢坐下替他應付,自己溜去了樓下。
卓螢酒量好,跟著這位云公子兩三壇子灌下去臉也不曾紅一下,兩人把酒言歡,看得謝相迎心下頗有些寂寥。
這朝堂之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也就卓螢這個沒心沒肺的系統,有這樣高興的時候。
一直到分別時,云郎雖喝的面紅耳赤,卻也不曾忘記結賬。
謝相迎看這人喝得腳下發軟,正在想這人怎么回府,忽的門口近來個壯漢一把將人抗在了肩頭。
那漢子的腦袋快要挨到門框,右耳墜著一只松石的長耳墜。身上倒是穿著中原的衣裳,只是看著頗為緊繃不怎么合身。
謝相迎的折扇隔著輕紗點在略略泛紅的鼻頭,目光隨著兩人遠去,他倒是沒見過盛京還有這樣魁梧的男人。
“跟上去,看看這兩人往哪里去。”謝相迎吩咐了一句。
“是。”
卓螢得令,不曾猶豫,直接上了二樓直接從房頂追去。
謝相迎獨自回攝政王府,不長的一段路走得格外謹慎。好像這街上數十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
人剛進府就聽見阿召急匆匆的說,東陵使者在邊境洛林郡遇刺。東陵太子中箭,這會子宮里頭差人問要不要派盛京的太醫去瞧瞧。
“自然要派,告訴劉總管讓太醫令選人。”謝相迎說罷換了身衣裳,重新戴上了那有份量的金冠。
攝政王的所用,一針一線都尋常,便是腳下的靴子也用的是摻了金線的云履。只可惜再好的料子,在這夏日穿來都覺得燥熱難耐。
東陵使者遠道而來,太子遇刺絕非小事,若是人死在北齊境內,兩國之間再深的情誼也必然交惡。
方才在太平街所遇的兩人雖是本地打扮,細看起來倒像是不像是中原人。只希望一切順利,卓螢能探的仔細些。
人穿戴妥當,上了馬車便往公主府去。
公主府外早已有馬車候著,兩輛馬車相遇,玄婳撩開簾子看了看謝相迎的馬車,二人眼神交匯,并未言語。
馬車一前一后往宮中去。
太醫院收到攝政王的旨意,已派了合適的太醫快馬加鞭帶著傷藥往洛林郡的驛館去。
謝相迎一行人,跟著幾個宮人往太后的長樂宮。
層層簾帳之后,穩坐中殿鳳椅之上的,正是小皇帝的養母沈太后。先帝一生只有一位王皇后,這位沈太后雖得寵,卻是在先帝死后,才憑著凌瑯養母的身份坐上太后之位。
這是謝相迎頭一次近距離看這沈太后,前些日子在朝上隔著高高的臺階,只能看到太后滿頭的金飾與華麗的衣裙。如今兩人相隔不過幾步,謝相迎才真正看到這人的樣貌。
沈太后年紀不大,人長的清麗,細看起來面色淡淡然,蛾眉微蹙,有幾分詩中美人的意味在里頭。若說長公主像枝頭盛開的牡丹,這位太后便似那夜里悄然綻放的的白曇,初看并不驚艷,唯有細細觀賞,才能體會其中一二。
相比太后,謝相迎更喜歡長公主這樣明艷的人。
謝相迎入坐,玄婳給兩人行過禮,殿中立著的宮人才被太后全部稟退。
謝相迎悄悄查看四下,并沒有見到皇帝的身影。看來這次宣他二人進宮,是太后的意思。
幾人沉默許久,太后才終于啟了朱唇:“郡守洛林的薛將軍遞了折子入宮,說是那刺客來勢洶洶,放的皆是毒箭,直取人性命。好在忠仆護主,死的是一名近侍,太子只受了輕傷。此事,你們二人如何看?”
太后的目光落在攝政王身上,像是在觀察謝相迎的反應。
此事一出,所有人對那刺客的幕后之人必然議論紛紛。
謝相迎知道自己是風口浪尖的人,也知道太后對他已然起疑。他未曾言語,倒是玄婳冷冷笑了兩聲:“那薛將軍倒是會送東西,折子不入攝政王府,也不入興圣閣,居然送到長樂宮來了。”
兩只眼睛彎了彎,刻意尖銳的聲音在本來就安靜的中殿內,顯得頗為刺耳。
先帝駕崩之時,玄婳力主殺母留子,要不是先帝有遺召不準人動沈妃,這人早被送去皇陵陪葬了。這女人執掌后宮也就罷了,在朝中之事上屢屢插手,實在讓玄婳看不過去。
二人劍拔弩張,謝相迎靜靜看著。
良久謝相迎才找了機會,開口道:“使者遇刺,是洛林郡守的失職,更是督查院的疏忽。與其在這里爭論,不如叫來督查院的人問一問,派去洛林郡監察邊防的是哪位。”
“皇叔所言極是。”玄婳附和道。
兩人一唱一和,沈太后一時也不能再把矛頭引向攝政王。只能等問過督查院守再行抉擇。
沈太后的面色不大好,勉強勾了勾唇,問道:“前去看望傷情的是哪位太醫?”
謝相迎答道:“是太醫令的徒弟,名叫鐘子云。”
旁人他不相信,唯有這謝省是原來謝公子的父親,值得信賴一二。
沈太后點了點頭,看向謝相迎的眸子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三人面不和,心也不在一處。一直到謝相迎與玄婳出長樂宮,都沒怎么和顏悅色地說上幾句話。
兩人在長街上并肩而行,玄婳看了謝相迎一眼,冷哼道:“皇叔今日就不該過來,那女人拿捏住了先帝的心,這會兒還以為能拿捏住你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紀。”
謝相迎聞言,不禁笑了笑,問她道:“公主今日可是心有不快?”
往日還有個笑模樣,今日吃了槍子兒一般。沈太后說一句她懟一句,連珠炮似的。
“我自是不快。”玄婳深吸了一口氣,道,“使者遇刺本就是出乎意料之事,她急著宣咱們入宮,像是要把這責任推在你我身上一般。我雖有心思為了珠兒綢繆,又怎能管的了千里之外的事,那洛林郡我可去都沒去過!”
玄婳為人直爽,行事向來光明正大,暗中派去殺手,不像是她的作風。
“倒是無礙,你我二人的名聲又有多好呢。”謝相迎無奈的嘆了口氣。
玄婳聞言,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二人在百官口中,向來是狼狽為奸的叔侄,便是如此,朝堂上諸事也不得不仰仗他們。
“皇叔看得倒開,我卻不愿身上多這沒來由的臟水。”玄婳挑眉,理了理鬢邊有些歪斜的錦帳芙蓉。
謝相迎瞥了一眼玄婳鬢邊的花朵,問她道:“你這花在發間半日有余還如此艷麗,是如何做到的?”
玄婳聞言,淺淺勾了勾唇,把發間的錦帳芙蓉取了下來。
只見那牡丹花莖被制成細花瓶樣的簪身包著,玄婳輕輕一拔,果然露出翠綠色的花莖。
“這叫花瓶簪,里頭裝有點滴清水,可保這鮮花數日不凋。早些年我府上收留過一位落魄的琢玉匠,那匠人受我許多恩惠,見我喜戴鮮花,遂用邊幾塊璞玉制了幾支簪子給我,這東西小巧精致,頗為實用。皇叔若喜歡,我派人往你府中送上兩支。”
“我對這匠人倒是十分欣賞,不知可否一見。”
“自然可以,我再找人尋來便是。”
“有勞。”
謝相迎雖不喜歡簪花,但對這樣精致有趣兒的東西十分喜歡。
兩人在長街走了許久,遠遠看見幾個宮人端著食盒往通幽殿的方向。
玄婳看著那群宮人,沉默片刻,對謝相迎道:“皇叔先行出宮吧,我與陛下許久未見,想親自去看上一看。”
“就此別過。”
謝相迎說罷,待玄婳遠去,才帶著阿召往北門去。
阿召見謝相迎的步子發沉,低聲提醒道:“主子若是累了,可以叫人把馬車拉進來。”
阿召人長的乖巧,心思也細膩,謝相迎看了阿召一眼,道:“不必麻煩,也快到了。”
再走幾步也就是玄武門了。北門建的宏偉,是朝廷百官奉詔入宮所通行之地。謝相迎看著高高的匾額,忽然想起平日里深夜從西門悄悄入宮時,做賊一般的感受。
帝王家最是不能坦誠相待,這皇城里一個是先帝的寵妃,一個是先皇后的遺孤,不暗中又是如何抗衡。這皇位雖處在萬人之上,但來之不易,守著也難,不知有什么好爭搶的。
謝相迎嘆了口氣,扶著阿召上了寬敞的馬車,往攝政王府去。
攝政王的日子好過,帝師謝太傅的日子可不怎么樣。
使者遇刺之后,小皇帝總是夜間傳旨,謝相迎一連數日,身子有些吃不消。
謝相迎在北齊沒什么朋友,也就那日留下的莫臨泉能說會道的,能讓他暫時忘記朝堂上的煩憂。
午間謝相迎在竹籬小院和莫臨泉投壺玩兒時,孫良玉帶著人過來了,兩人心知肚明要去何處,不曾多言便乘著馬車去了。
謝相迎正納悶兒這人怎么光天化日就趕過來,一下馬車,突然發現,這次要過的竟然是北門。
孫良玉見謝相迎眸中有驚訝之意思,解釋道:“往后再進宮皆是從這里。”
“是。”
謝相迎點頭。
兩人從北門進去,一路上碰到許多丫鬟內侍。
這小皇帝的地位遂雖不如太后,下人們對孫良玉倒是畢恭畢敬。這讓謝相迎更加好奇孫良玉的身世。
謝相迎一路看著,一瞬間以為孫良玉才是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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