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日而語》雜志社
秦遇安頓好時便與母親視訊過。
秦母是律師,秦遇大學就讀了法學,算是子承母業。
不過秦母的工作和生活重心已經安定于國外,并且更改了國籍。沒有回國的打算。
秦遇擁有綠卡,沒有移民。
回國幾個月,秦遇忙著處理一些瑣碎:租房、面試、辦理定居證、開通銀行卡,還抽空報了一個駕校班,在公寓附近。
除了和林朝、黃宴清一眾好友重獲聯系外,秦遇還收到一份雜志社編輯的offer
重新規劃夢想,也意味著一切都要歸零后重新開始,從編輯入手,秦遇起程的時間晚,但起點自覺不低。
清晨的馬路已經與記憶中大不相同了。
嶄新的擁堵,錯綜的秩序。只有早八人的地鐵永遠擁擠。
《同日而語》雜志社位于江邊舊城區的一座獨棟矮樓里。
一個斜長的上坡,兩旁的墻面被重新粉刷過,沿途幾家古著店和咖啡館,充滿了老城區的懷舊質感,秦遇的心情同腳步放慢,逃離開繁華地帶的寫字樓,又是難得的靜謐。
路面偶爾崎嶇,雪在昨夜化的差不多了,零星幾處藏在地縫里,秦遇覺著又和記憶中的家鄉一樣了。
找到門牌號,院子最外面的大門還是鎖著的。秦遇拎著咖啡立于一旁,靜靜的打量。
院里三棟樓,分別位于中間和兩側,說是樓,更像是小別墅,最高也只有兩層,外加一層天臺。
“是秦小姐嗎?”
從上坡方向走來一個女生,開口便是不遮掩的驚喜。
秦遇熟練的微笑,點頭回應。
女孩眼睛和臉蛋圓圓,眼尾紋路淺淺,看來是個很愛笑的人,愛笑的人不難相處。
“真的哇!早就聽姜主編說咱們這要來一位美女海龜,誠不欺我!”
圓圓講話很直白,也很真誠,秦遇照單全收,含笑道謝。
她以貌取昵稱的毛病怕是這輩子也難改,好在時光也沉淀了她的嘴,不會像以前那樣脫口而出了。
“客氣什么,我叫江勤勤,主編是佐料姜,我是江水的江。”
江勤勤打開鐵門,鎖看上去很重,她卻很熟練。
秦遇隨她往里走,在院中央的門前停下。
入目是原木色家居,與老城區呼應,窗戶很大,整體不像是一個辦公空間,倒像一個小家。
置身其中,秦遇的第一感受是:溫馨。
江勤勤說雜志社雖然規模不大,但是工作起來綽綽有余,還有獨立的休息室。
“加班的話,也可以在里面休息哦。”
“經常加班嗎。”秦遇只是隨口一問,這倒是無所謂。
江勤勤支唔半天,也沒說出個大概其。
秦遇了然一笑,岔開話題,“咱們這有五個人?”
“加上你就六個啦。”
“姜主編你見過,還有我,董延他們也都很好相處的。”
江勤勤咧嘴笑來,小酒窩若隱若現。
聽女孩滔滔不絕的闡述著,秦遇對她有種生怕自己失望轉身離開,撂挑子不干一樣。不免失笑。
像個小中介似的。
其實她早在各種媒介上篩選過,也在線下了解過。面試的幾個出版社、雜志社、電視臺或報社相繼給自己發來了邀請。
《同日而語》雜志社成立的比較晚,恰好是在雜志相對冷卻的時期,但因為內容新穎、真實,被很多作者推薦過,秦遇買來幾刊了解過,的確名不副實。
只是又遇上自媒體過盛的流量時代,報紙和雜志逐漸淪落為上世紀產物,甚至實體書的售量都大不如從前了。雜志社的沉沒,都比較被動。
秦遇要選好的,也要選有挑戰性的。
既然流量為大,那何不運用流量呢。
秦遇在面試時將自己的想法與姜主編交涉過,第二天就收到了他的offer
跟著上到二樓,江勤勤坐進懶人沙發,留秦遇隨意參觀。
樓下傳來鐵門拉動聲時,秦遇循聲去看,見是一堆學生,不由好奇。
“西邊樓是開畫室的,東邊是開琴室的。所以周末來這的學生會格外多。”
言下之意,有點吵。
秦遇點頭,“還好周末休息。”
江勤勤仍是模棱兩可的應著。
秦遇隱約覺著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
無所謂。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鐵門再次開合,這次是三個成年人,一女兩男,由高到低,像個信號塔。
“應該是琴室的,那幾人向來卡點到,偶爾遲到。”
話畢,樓下大門應聲打開了。
信號塔排著隊上樓。
“呀耶,你們這是太陽打好望角出來了?”
塔最低的男生覷了江勤勤一眼,不理會,望向窗戶旁的高挑女人,一身白色的毛衣裙修飾著綽約的身姿,長發松散在腦后,雙眼彎彎,與眾人打招呼。
紀塵曦覺著自己的心像灌了可樂一樣開始冒泡。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百思不如碰面啊!”
他個子不算高,頭發長打理的卻很利索,一身合適簡約的日系工裝,笑起來也挺陽光。
有點像高中時候的宴清。
身高像。
“吸塵器,收起你的口水,快來收拾殘局。”
江勤勤告訴秦遇說,他人如其外號,強迫癥,還潔癖。
塔中的女生頭發很短,被搭理整齊的三七分。著裝也偏中性一點,不施粉黛的臉上透著女孩獨有的斯文清麗,比身邊兩個男生都害羞靦腆些。
“孫雅婷,叫我雅婷或者婷婷就好。”
秦遇喊她雅婷,女孩害羞的脖子都紅了。
最旁邊的董延,比塔中還要高兩個頭,很白很瘦。
江勤勤笑說他吃的飯全長到姜主編的肚子上了。
秦遇的笑容始終留有弧度,在人群里明媚的發光,她溫婉專注的看著大家,從容的介紹自己。
托江勤勤在一旁打趣著,幾人很快熟捻起來。
除了姜濤,秦遇是同事中年紀最長的。
職場上,經歷過沉淀,她自認還算是個溫和的人,但絕不熱絡。雖不惹事,但來事不怕事的態度已經刻進了她的dna里,當然,相安無事是為最好。
第一天的相處很愉快,第一天的工作也并不復雜,從實習編輯最基礎的校對和措辭開始。
秦遇從小培養起的閱讀習慣,加上大學已經可以熟練閱讀外文文獻,一目十行不止于此,一半倒是有了。
快、準、穩,甚至超額完成。
難得的,今天沒有加班,改成團建。
平日比較忙,無非是點點外賣,去樓下吃點簡餐,今日姜主編難得大手比,改請吃日料。
“姜編,今天怎么這么大方啦!”
姜濤拍著圓圓的肚子,反駁江勤勤的打岔,年逾四十的男人,帶著一副酒瓶底眼鏡,笑起來眼睛被迫擠在中間,再借助外力彈開。
長得有點像初中化學老師,不過罕見的,秦遇并不覺著油膩,可能是頭頂海域尚完好,只給人一種接地氣感。
別克昂威向市中心駕駛而去,車上幾人閑聊著,姜濤最終還是透露了實情,今天不僅是新人迎接會,他還約了自己的發小朋友,無人不知的大作家——歐羨康。
“鷗、鷗大!”
是我想的那個嗎,江勤勤瞬間不能淡定了。
饒是秦遇在國外數年,也聽說過這號人物,從詩人轉型的歐羨康,筆名鷗大,是目前國內懸疑推理的數一數二。被影視化的作品,無一不大賣。
能與其合作,無論如何也是獨一份幸運。
“作者的作品就是文字,沒有其次。”這是歐羨康最后一次出現在媒體及公眾場合前說得話。
二十幾歲的年紀,皮膚白的發光,劍眉星目,面若桃李。
有顏有才華,天降紫薇星,可以大程度的形容那時的他。
不僅有人邀書,也有各種娛樂公司邀他入圈。
粉絲的急劇上升,書像跳樓般的瘋賣。為了支持銷量,有狂熱粉絲甚至會一買買上幾千本,逢人就發,出版社也發紅了眼。歐羨康一次又一次的出面制止,呼吁大家理性消費。
未果,只好和出版社商定僅可持身份證購買,一人僅限一本,即便有人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身份證來,也總比之前好得多。
可沒想到還是有粉絲花錢請人排隊來買書。一張身份證給多少報酬,書費全報,不用返還。
沒有熱搜的年代,這種新聞在娛樂板塊上報了又報,不可謂家喻戶曉。
有人罵這些粉絲是傻子,有人找途徑踴躍報名。
歐羨康覺得可笑至極,一怒之下,就此封筆,退出大眾視野,再也沒有出現在媒體上過。
可粉絲仍不覺著自己做錯,還是會在他家里圍堵他,給他打騷擾電話,甚至在和朋友吃飯的時候突然坐在他身邊。
沒有隱私和人權可言。
歐羨康煩不勝煩,逃到了國外,一呆就是十幾年。
人群的精力總是有限,人群里的新聞層出不窮。曾經家喻戶曉的美少年作家,被一樁又一樁的“新鮮事”取代,漸漸退出視線里,消弭話語中。
直至幾年后,歐羨康被曝出與萬沉集團的長女在國外奉子成婚的消息。
他以鷗大的身份回歸,出現在國內的視野里。書依舊暢銷,也沒再像曾經那樣狂熱了。粉絲也年輕過,他后來也理解了。
不過一言既出,歐羨康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上了。
普通的居酒屋,坐立在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便不同起來。
可能是知道大前輩要來,幾人多少都有些端著,小聲的聊著天。
沒怎么耗用耐心,包廂門便被敲開了。
幾人一同站起,一睹大作家的真容,瞬間又不淡定了。
一個有些年歲的男人,卻看不出具體年紀。金絲眼眶配咖色大衣,發絲服帖,雙目溫潤。
腹有詩書氣自華,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人,秦遇想。
不過,發量也是真的牛。
江勤勤甚至懷疑這是鷗大下一本作品的內定主角吧?然而姜編喚回了她的疑思。
“羨康!”
“濤哥。”
兩個大男人輕輕擁抱一下,似是很久不見的老熟人,江勤勤放下心,這下不用裝孫賣乖了。
“介紹一下,你們的鷗大,我發小兼高中同學。”
眼鏡下的丹鳳眼瞇成開懷的弧度,歐羨康頷首微笑,與眾人打招呼,視線在尋脧至秦遇臉上時,多停留了兩秒。
秦遇淺笑回應。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歐羨康本人和他行事作風一樣,有些寡言且低調,或許大作家們的思想盡數涌現在文字上,口頭便節約下來。
但無論誰講話,男人都會專注的望著對方的眉心,表示傾聽。
秦遇覺著有被尊重道,大膽的說出自己對這次合作的想法。連載中篇小說,是程度上的突破,也是挑戰。作為雜志社,也需要考慮將利益最大化。
秦遇表示她會在連載期間通過微博及公眾號等等方式進行一方面的宣傳,會增加購買獎勵,和閱讀售后。
但她把控好方向和手段,增加正面的積極性,比如觀后感交流,粉絲群互動等等。
秦遇的一番話是出于一個商業團隊的考量,也是姜濤的心里話。
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老同學有多么厭惡蓄意營銷,年輕時的歐羨康,甚至為了此時退圈。可他不僅是文字工作者,也是一個雜志社的法人。內容固然重要,可沒有銷量,一切都不過是理想主義的自我意yin
秦遇回望著歐羨康略有些探究的視線,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盡量平和對待這場自然博弈,將已知商榷顯得不那么像通知。
只是左手不自覺的握緊出賣了她此刻的從容。
靠北,好緊張。
沒承想,歐羨康聽他說完,答應的隨意又果決,甚至表示,他只負責產出,其他的請自便。
幾人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秦遇便毫無負擔的大快朵頤起來。
最終商定歐羨康懸疑新作《影子殺手》與《同日而語》雜志社正式合作,連載時間為三個月。
一陣鈴聲響起,秦遇停著抱歉,拿起手機除了包廂。
來電顯示阿朝。
“小遇,在忙嗎?”聽筒里的聲音低緩帶笑。
秦遇聽著心情也好了起來。
林朝告知秦遇幫她找到了合租舍友,本地人,本地工作。
秦遇突然覺著好笑,找房子像應聘,找工作像租房,找舍友又像相親。
“笑什么?”
即便只聞其聲,林朝也能聽出小遇現在心情格外輕松。
“很多,見面說。”秦遇對林朝的眼光自然百分百放心,讓他看著辦,通知自己對方搬家的時間就好。
她覺著自己不僅是相信阿朝,還當起了甩手掌柜。
末了說自己抽空請吃飯,黃宴清的劇組應該快結束了,馬上就能聚聚了。
宴清現在可是大導演了。
洗手間傳來聲響,秦遇便收音掛斷。
恰好遇到一同出來的歐羨康,秦遇微笑點頭,出于禮貌,主動熱絡,“歐先生覺得這家店味道怎樣?”
歐羨康扶了扶眼鏡,與鏡子里的人對視,首肯認同。
丹鳳眼配金邊的確挺好看,秦遇心想。
臉上笑容不變,從容的扯了擦手巾,就要暫別。
“那個…”歐羨康突然在身后出聲。
秦遇便禮貌的停駐側目。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很落俗的開場白,換做別的男人,此情此景,秦遇會毫不留情的翻白眼。
但她不想揣測眼前這位大作家。
“是嗎?我不太記得了,這些年一直都在國外生活。”言下之意,您認錯人啦。
歐羨康點點頭,抱歉他的冒犯。
沒有見外,秦遇再次轉身告辭,對這個進退有度的半陌生人印象更好了一些,看來之后的工作不會太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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