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我去你的！”
  “西疆的事情老子還沒和你算賬，你倒找上門了？”
  “極晝”幽暗的空間內(nèi)，洛友緊緊握住操作機炮的手柄，目光死死鎖定在眼前的全息屏幕上。
  卻見屏幕之上，目光所到之處，人潮如同洶涌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逼近。面部識別系統(tǒng)在瘋狂地閃爍，試圖捕捉識別每一個面孔，但洛友敏感地注意到，識別的結(jié)果中頻繁地顯示出幾張一模一樣的人臉。
  洛友自認為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陣陣寒意，沿著脊椎直竄而上。
  他的手心開始滲出了冷汗，心跳加速，仿佛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邊奔騰的聲音。
  是幻覺嗎？
  不！這就是真正的“多面人”！
  “隊長！怎么辦？打不打？”
  王熙開動“極晝”，穩(wěn)穩(wěn)地攔在了二號坦克面前。
  然而，敵人的數(shù)量遠比預估的要多。
  他們從密林的每一個角落中無邊無際地涌出，仿佛無盡的洪流，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他們緊緊圍住。
  在人潮的陰影中，他們還看到了逐漸顯露出真容的各式武器——步槍、RPG火箭筒、榴彈炮，還有剛才已經(jīng)顯露鋒芒的“標槍”反坦克導彈，即便是膽大的王熙，也不禁臉色煞白。
  打嗎？可這是在伊國！
  洛友知道，關(guān)于伊國政府與臭名昭著的“多面人”組織之間暗中合作的傳言，在國際社會上早已不是秘密。一旦在這里與“多面人”交火，是否會引發(fā)新的國際問題？
  他皺著眉，目光在全息屏幕和身后的二號坦克之間徘徊，每一秒的煎熬都是如此的漫長。
  這一刻，他還是遲疑了。
  “隊長——”
  通訊器里傳來了楊依琪弱弱的聲音。
  “依琪！你怎么樣？大海呢？”洛友焦的心猛地一緊，急忙問道。
  “我……沒事。”
  一陣悉索聲隨之響起，似乎是她在黑暗中摸索著什么。片刻后，另一端傳來了操作系統(tǒng)重啟的指令音。
  “啊！大海哥，你受傷了！”
  楊依琪的驚呼聲打破了短暫的寧靜，緊接著是何大海低沉而略帶痛苦的回應(yīng)。
  “嗯……沒事，小傷罷了。”
  他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驅(qū)散混沌，然而入眼處四周一片模糊，直到手指觸及眼角的溫潤，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涼氣，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血。
  就在系統(tǒng)重啟完成的那一瞬，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令人窒息的畫面——密林深處，無數(shù)敵人如同潮水般涌出，密密麻麻，如同噩夢。
  “這……”兩人都有些愣住了。
  “要開火嗎？隊長！”何大海的雙手也緊緊握上了機炮手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眼看著從密林中涌出的敵人越來越多，他的目光在敵人與一號車之間來回跳躍，等待著最后的指令。
  轟隆——
  又一枚反坦克導彈仿佛幽靈般從側(cè)面瞬息逼近，緊接著二號車一側(cè)驟然騰起了滾滾黑煙。
  “該死！隊長，這幫混蛋把我們坦克履帶炸斷了！”何大海在通訊頻道里吼道。
  “我得出去檢查一下履帶的損傷情況，有狀況馬上叫我！”
  何大海在狹窄的乘員艙內(nèi)靈活轉(zhuǎn)身，多年的訓練讓他對每一個動作都駕輕就熟。他迅速在角落摸索出自己的步槍，手指觸碰到頂部的開關(guān)，抬手打開了艙蓋。
  噠噠噠！
  一陣密集的槍林彈雨如狂風驟雨般襲來，子彈擊打在艙蓋上，火星四濺，尖銳的聲響讓人心驚膽戰(zhàn)。
  何大海條件反射般猛地抽回手臂，厚重的艙蓋在重力作用下，“嘭”地一聲重新落下。
  “大海！你沒事吧？”聽到槍聲，洛友焦急地問道。
  “放心，小意思，只是被彈片擦了一下。”何大海的右手輕輕顫抖，鮮血沿著指尖緩緩滴落。
  “不管他們和伊國有什么瓜葛，只要敢于向我們開火，那便是我們的敵人！”洛友徹底怒了，胸中怒火熊熊燃燒，“全員，開火反擊！責任由我來承擔！”
  下一刻，“極晝”坦克炮塔兩側(cè)的雙管機炮仿佛巨龍吐息般，噴涌出半米多長的兇猛火舌，精準而無情地在前方的密林中劃出一道道死亡的軌跡。
  然而就在開火前的一瞬，屏幕上的面孔突然定格，所有人的雙眼齊刷刷地轉(zhuǎn)向鏡頭，直勾勾地盯著洛友的臉，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那一瞬間，他仿佛與無數(shù)雙無情的眼睛對視。
  “開火！開火！”
  洛友猛地回過神來，轟鳴的機炮將屏幕上的人像撕裂成碎片，但那些面孔似乎永遠也不會消失，它們在爆炸的火光中再次涌現(xiàn)，繼續(xù)向他們逼近。
  另一邊，孫青青駕駛的龍鳴戰(zhàn)機也飛回了他們的上空。
  自高空俯瞰，她才真正意識到地面之下敵軍數(shù)量之龐大，令人不寒而栗。
  以洛友的坦克小隊為中心，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蟻群般密布，這令人窒息的景象綿延近五公里，而在更遠的地平線上，更多的敵軍仍在源源不斷地集結(jié)。

  “‘多面人’……他們究竟是怎么秘密武裝了這樣一支大軍的？”
  “如此規(guī)模的軍事部署，竟然隱藏在伊國無人發(fā)現(xiàn)，難道伊國真的……”
  但她無暇仔細思考這些問題，在她的面前，面臨著兩個更為艱難的選擇：
  是支援洛友，還是引誘怪獸偏離大里士市？
  無論選擇哪一個，她都難以接受——前者可能導致整座城市生靈涂炭，后者則意味著親眼目睹戰(zhàn)友被無盡的敵人生生吞沒。
  然而，現(xiàn)實的殘酷很快便讓她清醒過來——在這兩個選項上，或許她都無法發(fā)揮決定性的作用。
  支援洛友？面對那鋪天蓋地的人潮，區(qū)區(qū)幾架戰(zhàn)機的火力是如此微不足道，更別提此時戰(zhàn)機上裝備的是針對怪獸裝甲設(shè)計的特制穿甲導彈，對于大范圍攻擊只怕力有未逮。
  至于誘導怪獸遠離大里士市，這想法近乎天真。孫青青心中明白，她早已嘗試過無數(shù)次，但那頭龐然大物卻始終對她不予理睬。
  分開攻擊嗎？這更是癡人說夢！
  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分散任何一絲力量都無異于自殺。
  孫青青一咬牙，毅然決然地操控著龍鱗無人機朝最前線的敵群中心投放了數(shù)十枚火箭彈。
  爆炸聲接踵而至，火光沖天，瞬間將數(shù)百名敵人的身影吞噬在一片混亂與灰燼之中。
  但那如洪水般的人潮似乎永無止境，被炸出的缺口迅速被后續(xù)的敵人填補，才劇烈爆炸過的土地上，除了增添了幾處焦黑的傷痕，敵人的攻勢竟未見絲毫減緩。
  滴滴滴——
  通訊器不合時宜地響起，洛友在持續(xù)的攻擊中，勉強分神閱讀了這條突如其來的指令：
  “【廣城指揮中心急令】：命令伊國特別支援小組立即將保障‘極晝’坦克安全撤離列為首要任務(wù)，授權(quán)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清除所有威脅，確保新型裝備完整無損返回本土！”
  “終于來了！”洛友暗自松了一口氣。
  “咦？文大隊長這時候還記得我們啊？”王熙聞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雙眼瞥向一旁的洛友。
  “滾蛋！趕緊接管兩側(cè)機炮，我要給這幫家伙嘗嘗我們?nèi)A國超高功率激光炮的滋味！”
  洛友厲聲回應(yīng)，不理會王熙的打趣，將目光快速地轉(zhuǎn)向一側(cè)的火控光瞄系統(tǒng)。
  隨著系統(tǒng)的啟動，精細的瞄準界面在全息顯示屏上緩緩展開，一系列復雜的參數(shù)和敵人動態(tài)盡收眼底。
  "全隊注意，高能激光炮一發(fā)準備，請二號車做好掩護！"
  “二號車就緒，隨時可以提供火力支援！”
  “開火！”
  滋——
  高能激光炮在光瞄精準的指引下，對準了敵群中最密集的部分，一道炫目至極的光束剎那間劃破戰(zhàn)場，宛如黑夜中破開云霧的烈日，霸道地在敵群中撕開一條光亮的裂痕。
  激光所及之處，所有的生命瞬間蒸發(fā)，留下的只有一條熾熱而空曠的空白。
  射擊后炮口的余溫尚未散去。一股白色的蒸汽正從坦克的散熱口悠悠上升，然而下一秒，敵人的子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一梭子彈不偏不倚地命中了白霧下方的散熱口。
  “TNND，沒完沒了是吧！”洛友一聲怒罵。
  正當陷入僵局時，一條意想不到的通訊接了進來：
  “華國的朋友們！我是杜勒將軍下屬第二集團軍第一旅，奉命前來支援！”
  話音未落，南方的地平線上，一支援軍有如神兵天降，以半包圍的陣型迅速接近。
  五輛輪式步戰(zhàn)車如猛虎出林般在塵土飛揚中迅猛突進，交錯編織的火力網(wǎng)仿佛一排不可逾越的絞肉機器，為后續(xù)的三門多聯(lián)裝火箭炮清掃出一片安全區(qū)域。
  三門多聯(lián)裝火箭炮緊隨其后，火箭彈如雨點般在敵陣中炸開，隆隆的炮火將敵陣化作一片火海，不明武裝部隊組織的兩次反撲都被硬生生地扼殺在兩百米開外。
  緊接著，一支工程連隊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沿著剛剛開辟的通道全速向被困的“極晝”坦克小隊挺進，讓處于包圍圈內(nèi)的他們壓力驟然一輕。
  “挖槽！杜勒將軍，我收回剛才說的話，我現(xiàn)在真是愛死你了！”
  王熙的歡呼聲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感激，仿佛先前所有的緊張與不安都在這突如其來的援軍面前煙消云散。
  “咦——惡心——”楊依琪故作嫌棄地吐槽道，但語調(diào)中分明透出了一絲輕松的笑意。
  洛友迅速回復了通訊：“感謝你們的到來，不過你們是如何得知我們的情況的？”
  通訊另一端，一個略顯沙啞卻充滿力量的聲音回答道：“華國的朋友們，我是第一旅旅長雷扎布。十分抱歉，我們軍中出了一個叛徒。該死的侯賽因！權(quán)力的誘惑令他失去了理智，竟然向‘多面人’泄露了你們的行蹤！”
  說話的時候，他冒險地將身體探出了指揮車，似是要證明自己所說的話。
  透過全息屏幕，洛友放大畫面，凝視著屏幕上那張剛毅的臉龐，對方眼神中分明顯露著對背叛者的憤怒——

  對了，這是傍晚他們降落在馬蘭德市機場時，站在杜勒將軍身后的幾位軍官之一！
  “華國的朋友們！怪獸正在朝大里士市逼近，盡管我們的第二旅已經(jīng)在市外圍布防，但我們并沒有攔下它的信心。”雷扎布的話語中透露出無奈，隨后是一聲沉重的嘆息。
  “我們的武器在那龐然大物面前是如此無力！但你們一定可以。我們看到了你們的戰(zhàn)機給它撕開了一個傷口，雖然很小，但這總歸是希望。”
  “我知道你們?nèi)A國的裝備和戰(zhàn)術(shù)很厲害。若戰(zhàn)機和坦克協(xié)同攻擊，一定能給予它致命一擊！”
  “還請你們馬上啟程，我們會全力以赴為你打開道路，也會協(xié)助你們將這輛受損的戰(zhàn)車維修完好！”
  洛友感受到了雷扎布深深的誠意，但面對眼前的復雜局勢，心中的疑慮讓他仍然無法真正地放下顧慮。
  “多面人”對伊國的滲透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沒有人知道，所以他不敢賭。
  遠處的大里士市傳來了沉悶而連續(xù)的爆炸聲，顯然怪獸已經(jīng)逼近到了城市的邊緣！
  似乎感覺到了洛友的遲疑，雷扎布更著急了。
  他毅然攀上指揮車，高舉著右手，斜陽與爆炸的亮光映在他的臉上，為這位堅毅的指揮官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只見他向著天空高聲喊道：“請上蒼見證，我雷扎布若與‘多面人’有絲毫勾結(jié)，背信棄義，請?zhí)旖瞪窭祝�不得好死！�?br />  “為了大里士市兩百萬無辜民眾，我懇求你們的幫助。”
  說到這里，雷扎布的聲音有些哽咽。
  “請相信我，讓我們并肩作戰(zhàn)！”
  “我代表伊國，今生銘記諸位的恩情！”
  “我們……”洛友仍在猶豫。
  他看了看身旁的王熙，卻猛然發(fā)現(xiàn)王熙緊扣扳機的食指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松開。
  第一旅的士兵們?nèi)绯彼�般一浪接著一浪地向“多面人”發(fā)起了沖擊。
  盡管他們在人數(shù)上同樣處于劣勢，但悍不畏死的攻擊方式就是對面的“多面人”也不遑多讓。
  在裝甲車的掩護下，第一旅的攻勢愈加凌厲，到了這時，洛友他們的火力已基本失去了意義，戰(zhàn)斗局勢正在慢慢地逆轉(zhuǎn)。
  在這片被戰(zhàn)斗染得渾濁不清的天空下，洛友透過層層硝煙，勉強辨認出雷扎布的身影——
  他矗立于指揮車頂，四周是漫天的塵土與不絕于耳的槍炮聲，一枚流彈劃過他的身體，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制服，但他仍筆直地站著，宛如一尊不屈的雕塑。
  雷扎布含淚的雙眸仿佛兩道穿透迷霧的光束，將心中的希冀與期待照進眾人的內(nèi)心，驅(qū)散了他們心中的最后一絲顧慮。
  “隊長！你們先過去吧！我們這邊修理完畢即刻跟進支援！”
  頻道中又響起了何大海的聲音，此時第一旅的工程連隊已經(jīng)來到他們跟前，正在為他們更換受損的履帶。
  “好的……你們就留在車內(nèi)，不要出來，維修好后馬上馳援我們！”洛友握緊通訊器，朝遠處矗立于車頂?shù)睦自�布敬了一禮。
  “雷扎布旅長，我們?nèi)A國軍人，從來不會退縮于任何挑戰(zhàn)之前。讓我們并肩作戰(zhàn)吧，為了大里士市。”
  “為了大里士市！”
  雷扎布哽咽的聲音再次傳來。
  洛友看到，那尊站得筆直的雕塑向他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出發(fā)！”洛友沉聲下令。
  伴隨著引擎的轟鳴，在最后一縷夕陽下，"極晝"坦克沿著第一旅士兵們用鮮血開辟的通道，向大里士市的方向飛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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