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倒下了
最終朱諾安知道醫生來了,她雖然很害怕性別暴露后被歧視,但她身體真的很難受,她害怕自己得了擠壓綜合征,這玩意會死人的。盡管她知道19世紀的醫生不管用,但她還是覺得看一看心安。
她要求只有醫生和冉阿讓在工廠院子里。在冉阿讓壯碩體型的威懾下,工廠主答應了。當她脫下毛衣時,醫生拒絕為她診治。
“這是個女人!”醫生情緒激動,“我有選擇病人的權利!”
朱諾安不理解,這個醫生明明給那么多女工診治了,為什么不能診治她?后來冉阿讓跟她解釋,還是因為她的發型和裝束,她被認作不光彩的某類人。
冉阿讓幾乎是架著醫生到她面前,朱諾安本來想醫生不給她看就算了,不至于醫鬧吧。但當醫生翻了翻她的眼睛又摸了摸她的脈搏后拿出小刀說要放血治療時,她覺得醫鬧還是得自己上。
她真的把西醫想太美好了,他們現在還在玩放血怎么可能知道擠壓綜合征。朱諾安拒絕接受治療,然后被冉阿讓攙著出了工廠大門。那個留倆撇胡子的微胖男人——朱諾安現在知道他是工廠主了——搓著手一個勁地問她還好嗎。當然她是聽不懂的,全交給冉阿讓代答了。
這時候天色差不多五六點的樣子,朱諾安還是渾身無力,她實在走不動了。她想今天第一天上班工錢還沒拿到,反而趕上生產事故,水逆又開始了么?
她要求冉阿讓把她放在路邊。她對他說:“去拿我的錢,然后,去旅店。”冉阿讓明白她的意思,但工廠主和工人散得非常快,工廠大門一瞬間就被鎖上了。朱諾安都懷疑這是個黑廠吧?
于是她嘆了口氣,卻連帶著肺腑一陣疼。她想了想,又把毛衣解下遞給冉阿讓,“拿這個去換錢”。冉阿讓沒有接過它,他看了她好一會,然后把她攙扶到一戶人家的墻根下,而不是讓她繼續坐在大馬路旁。他扶著她的肩膀說:“等著”。然后他背著他的大背包從這條街道離開了。
天已經黑了,氣溫開始下降,朱諾安傻傻地坐在那等了好一會兒。這條街的主要建筑就是這個大香精工廠,入夜了就沒有人來往了。朱諾安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也許有風聲?她感覺自己坐著太難受了,于是平躺了下來。她將毛衣蓋在自己身上,眼睛一陣酸澀。她嘴巴輕聲念了念:“媽媽”,然后眼淚就下來了。原來人在快死的時候最想的還是媽媽。
她覺得這位叫john的大哥不會再過來找她了。她也一點不怨他,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認識他才半天,她還不知道他的全名呢。而且他幫了她很多,沒有什么義務再管她。她想自己真的是最倒霉的穿越客,第一天坐牢,第二天犯案,第三天被埋后就要死了。不過死了也好,說不定死了就能回家了……
偉大的鄧布利多說,死亡只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
她把手交疊在肚子上,放緩了呼吸。
等冉阿讓趕回來時,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朱諾安直挺挺地仰躺在地上,雙手交疊在腹部,好像看不到呼吸起伏。他被嚇到了,趕緊奔過去,才發現她原來是睡著了。他借著馬路路燈微弱的光線看到她的臉上還有淚痕。他沒有拍醒她,而是把她抱起來走回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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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讓把朱諾安安置在墻邊后,就趕到主城區尋找旅店。他先是走到一家裝修最豪華、看起來也最好的旅店。當他要求住宿和食物時,旅店主人上下打量著他的衣著將他趕出來了,即便他說他有錢也沒有用。他心里著急,跟那個旅店主人爭辯起來。
“您因為我不知道嗎?先生!您的大名今天下午已經傳遍了全城!請別讓我要求您掏出您的黃護照!”
冉阿讓頓時泄氣了,但是他想到還有人在等他,他又趕去找另一家旅店。同樣的事情發生了三次,冉阿讓滿腔怒火。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倒是不介意睡在街頭或野外,但是還有一個叫juno的女孩在等他,她需要食物、水和床鋪。
最終冉阿讓在第五家旅店成功入住,那是一個位置偏僻的旅店。屋頂常年失修,甚至有漏洞,人走上去木板吱呀作響。旅店的老板不介意他的身份,但是開了比城中最好旅店還要高的價。冉阿讓憋著一股氣付了錢,他不能再找下去了,她還在等他。他匆匆忙忙把行李放在房間里就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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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諾安是在半路醒的。她在夢中還以為在媽媽的懷抱里。她抓著媽媽的衣服又哭了。
冉阿讓感覺胸前一片濕意,他低頭一看,她埋在他胸口開始流眼淚。他想起了他的七個侄子,那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一有委屈不去找姐姐而是趴在他的肩頭或胸口掉眼淚。不知道他們和姐姐流落在何方,他心里一陣酸楚,他最小的侄子想必也比她還大了。但他抱著她又感覺一陣滿足,這是一種被人需要的滿足。他想像哄小孩那樣拍拍她的背,但是發現騰不出手,于是用胳膊像顛嬰兒那樣顛了顛她。
朱諾安就是這時候醒的。
她發現自己又被john抱著,她倒是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什么的,她只感到一陣驚訝和快樂,失而復得的快樂。她以為他拋下她跑了呢。
“merci,john。”朱諾安用法語說。
她感覺自己身體五臟六腑歸位了些,手腳也沒那么發軟了。
“我可以走路了。”她抬頭看著他說,但是也沒動彈。朱諾安還是覺得有人替她省體力好,這只是禮貌對話。
“嗯。”
果然,他也沒放她下來嘛。朱諾安在心里給john大哥再加一分。
她感覺自己欠他太多人情了,下午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啊。如果大哥人再帥一點,再年輕一點,她就要學老套路以身相許了。可惜,這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兩個苦命人報團取暖罷了。朱諾安在心里自嘲,穿越并沒有什么主角光環,都是人在熬日子。
冉阿讓把她一路抱回了旅店。旅店老板看到他多帶了一個人回來也沒有多說什么。
冉阿讓把她放到了旅店房間木板床上。木板床只墊了薄薄一層褥子,但也比監獄石床和牛棚草堆好多了,起碼是個正經的床。然后他把被子蓋在了她身上,這個被子也很薄,而且異味太重了,搞得朱諾安鼻炎都要犯了。
她微微坐起身,示意他自己還沒有那么早想睡。她沒有問為什么不開兩間房的蠢問題,拜托她現在身無分文,白嫖人家的房費,還拿喬?她不是那樣的嬌小姐。
她掃了一眼房間,很小,只有這一張破爛木床。估計他今晚要睡地上了。
“你睡哪?”即便猜到,她還是問了。
他指了指地板。朱諾安沒有推脫客氣,她現在是病人。她還是覺得他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她只能再次說“你可以拿這個換錢”,她指了指肚子上的衣服。
冉阿讓搖了搖頭。她也沒有再說。她決定倆人分別時留下她最重要的財產當做謝禮送給他,只不過他得親自去布里尼奧勒警局取。
“有食物嗎?”她有點餓了。
“嗯。我去拿來。”他轉身下樓了。
朱諾安想他也真心大,留她一個人和他的背包相處。他之前不是還很介意她問他的行囊么?她確實很好奇,但是她不是那種兩面三刀的人,既然他信任她,她就不會辜負他。
她安安靜靜坐著等冉阿讓回來。他很快就上樓了,手里端著一碗魚湯和一盤面包。
朱諾安發現自己已經適應了這種手抓面包蘸肉湯抹盤子的吃法,明明這才是她穿越后的正式第三頓飯。
冉阿讓明顯讓著她,但她也只是吃了三片面包就停下了,剩下都歸冉阿讓。最后魚湯還有剩余,由于沒有勺子,兩人各貼著一邊碗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干凈了。朱諾安舔舔嘴,嗯,這個魚湯不知道加了什么料,好像不只有鹽。反正熱乎乎的魚湯下肚,她頓時感覺身體暖起來了。
她突然想起來魚的法語,于是她指著碗里的魚骨架對冉阿讓說:“泊松”。
“poisson”,冉阿讓又開始法語教學。他不知道為什么,只認識半天,他對她什么都不了解,他不知道她的全名、年齡和來歷。但是看著她,他就感覺自己內心的那團火,那團想毀滅世界的火焰小了一點。
朱諾安點點頭,“poisson。”
魚湯暖乎乎的讓她又困了。
冉阿讓看出來了,于是讓她躺下去,他給她掖好被腳。
“我,要錢。你,休息。”
朱諾安已經閉上了眼,隨便點了點頭。冉阿讓留了一盞煤油燈在房間里就關上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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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讓打聽到了橙花香精提煉工廠的老板的住址。他在夜里快步趕過去,他不僅要拿回他下午的工錢,還有她的那份。
“嗙嗙嗙!”
“誰啊!”工廠主很快開了門。“是你!”微胖男人掃了一眼門外的冉阿讓。
“請您給我今天下午的工錢!”冉阿讓言簡意賅。
“……”工廠主直接準備關門。
“你干什么?我做了活!”冉阿讓手抵住門,他青筋暴起。
“你的名字是冉阿讓!警察不是勘驗過你的黃護照了么!你理當一分錢也沒有!”
“我做了活!”冉阿讓感覺那把火要燒到他的天靈蓋了。
“……”工廠主看到門前這位兇神眼眶微微發紅,再看看他的體格,確實不是好惹的。算了,當破財消災了。他在上衣馬甲口袋里隨意拿了15個蘇給他。
“這是你的工錢!走吧!”
“我應當拿30個蘇!我問過了!每個人都是30個蘇!”冉阿讓一點就發現錢數不對,“還有我介紹的男孩的工錢呢?他應當拿15個蘇!你應當給我45蘇!”
“你這種人也配和清白的人拿一樣的工錢?!做夢!”工廠主想想下午的情形就生氣,他還得花錢修理攪拌爐,還要清理工廠院子。
“那是什么男孩?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這個假釋犯居然介紹ji女到我的工廠!差點壞了我的名聲!”工廠主兩撇胡子一揚,醫生都告訴他了。
“況且我已經讓醫生給她診治了!她的工錢已經付了看診費!”工廠主不打算多話,“這對你已是夠好的了!”
冉阿讓拳頭捏緊了。
“你想干什么?!我叫警察了啊!小心黑屋子!”工廠主雙目圓睜。冉阿讓頓時像霜打的茄子。
房門被關上了。冉阿讓捏著手里的15個蘇慢慢轉身走回旅店。他感覺自己每一步都很沉重,就像自己的脖頸上還鎖著鐵枷,他的雙腳還有鐵鏈。
又是一筆盜竊!這次他們不僅盜了他的還盜了她的!如果他因為偷盜一根價值不過幾蘇的面包被關押了十九年,那么這些人,他出獄后遇見的這些人!從他身上偷盜不應該被判刑么?!
當冉阿讓走回旅店,推開房間的門,他看到床上的女孩身體緊緊蜷縮著,她大口喘著氣,她的頭發已被汗打濕了貼在臉上。
“你怎么了?!”冉阿讓幾步奔到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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