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個交換
冉阿讓逃也似的出了城。他在田畝中倉惶亂竄,不問大路小路,遇著就走,也不覺得他老在原處兜圈子。他那樣瞎跑了一早晨,沒吃東西,也不知道餓。他不能停下,他感覺主教的眼睛和朱諾安的眼睛都在他身后,看著他。
他記得她的神情,好像在問:你為什么犯了這樣的罪?
他跪在田野里抱著頭,他想也許我就是這樣的罪人呢?也許我就是這樣的兇犯呢?也許我根本不值得別人的善意呢?
為什么昨天夜里做出了那樣的事,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主教收留了他們,治療了她也喂飽了他。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睡到溫暖柔軟的床鋪上,卻沒有一點感恩,就那樣半夜醒來,他看見了放置在櫥柜里的銀器。他突然想到格拉斯和迪涅城里的遭遇,他們……從他身上偷盜了那么多,官府從他身上偷盜了19年……他摸到了包袱里那張黃護照,他的心頭火又燃燒起來。因為這張黃紙,他們榨取他!難道他就不可以為自己討要一點東西么?!
她對他好沒錯,可是只有她一個人,她死了后還有誰對他這樣呢?他想起夜里抱著她敲過的一扇扇門,屋主的眼睛,工廠老板的眼睛,旅店老板的眼睛……他的大腦陷入一片混沌,窗外的云彩遮蔽著月亮時明時暗,他耳邊只聽到時鐘在滴答作響。他嘗試再次入睡卻再也無法睡著。
好像有人在他耳邊說,去拿走這些銀器,去拿得你應該拿的補償……
天哪!他在動作時竟然一刻也沒有想起躺在屋子另一個房間里的朱諾安,他好像什么都忘了,他忘了他在晚餐時要將她托付給主教,他完全沒有想過他拿走銀器后她該怎么辦……他只專心手腳的動作……
冉阿讓倒在田里用手拉扯著自己參差不齊的頭發(fā),他的喉嚨發(fā)出一聲怪叫,像是猛獸的一聲嗚咽。
他現(xiàn)在已然是個真正的罪犯了,但是那主教卻原諒了他!為什么?!為什么不懲罰他?!他應該鞭打他呵斥他!他就是這樣頑劣的罪人!
他被一大堆新的感觸控制住了。他覺得自己怒不可遏,卻又不知道怒為誰發(fā)。他說不出他是受了感動還是受了侮辱。
他又站起來奔跑,好似不知累。他的腦中一幕幕回放著早上的情形。他一旦停下,就有只名叫痛苦的手緊攥著他的心臟。她和那主教是一樣的人,她見到他這樣就哭了。他辜負了她,他背棄了這個世界唯一給他的好。他感到一陣疲乏。
突然間他心中又爆發(fā)出難以名狀的仇恨,應該讓她也知道他不值得任何善意!她看到了!他的卑鄙他的無恥!在圣人的光芒下他就是一灘爛泥!
他倒在一片荊棘叢中,荊棘扎破了他的衣衫,他忽地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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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諾安出了告解室,她想昨天應該是冉阿讓帶她到主教這的,主教收容了他們。人要有感恩的心,她應該謝謝主教他們,不僅為她自己也為冉阿讓。
她又嘆氣,冉阿讓盜竊罪犯罪既遂板上釘釘,多虧主教作為受害者當場表示諒解,才逃過一劫。但是盜竊罪是刑事犯罪,不像民事案件當事人表示諒解就可以不追究,公安機關(guān)還是要干活的。她記得這好像也是他人生埋下的雷點之一。
朱諾安猶豫要不要幫,可是怎么幫還是個問題。兩人友誼堅固到她這個異鄉(xiāng)人來插手嗎?她在告解室看到日歷,今天才10月11日啊,她穿越也才一周,連法語都不會,更別說要找現(xiàn)在法律的空子了。算了,男主角自帶光環(huán),我只能遠程為你阿彌陀佛了。
她在經(jīng)堂找到了主教。
“先生,我感謝您昨天的相助,也感謝您今天的寬恕。”朱諾安行禮,她抬起頭眼神明亮,“我的同伴做了錯事,他犯了罪,但他確實不是壞人,我可以用人格擔保。”
主教卻是笑呵呵沒當一會事,“zhu小姐,昨天的情形任何有良心的人見了都會出手相助的。您的身體好些了嗎?昨天可嚇到我們啦!至于您的同伴冉阿讓先生,我自然是相信他的靈魂已被上帝救贖。”
“我的同伴,名字叫,”朱諾安抓住了關(guān)鍵詞,“jeanvaljean?”
“怎么?您居然不知道嗎?那你們是如何相識的,我實在好奇不過啦。”主教很驚奇,于是讓朱諾安在經(jīng)堂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朱諾安大致講述了一遍她和冉阿讓從相識到昨天的旅程經(jīng)過。
“原來如此,確實是很曲折的經(jīng)歷。你受苦了,我的孩子。”主教耐心聽她說完,交疊著手指,“可以說一說您如何來到法蘭西的么?據(jù)我所知,中國實在是個非常遙遠的國家。”
朱諾安硬著頭皮把跟沙威說的那套說給主教,但是她多加了一點內(nèi)容,她看著主教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跟他說實話。
“看來具是天主的安排。”主教用雙指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您在這既沒有監(jiān)護人又沒有親友,這可怎么辦呢?”
朱諾安不安地揪緊了手,這就是她對話的目的。“先生,如果可以,我想向您學習法語。您看我只會英語根本沒有在法國生活的可能。如果可以,我想白天去做工,晚上回您這休息。我會付錢的!您就當租給我一間屋子,我年輕,平時也可以幫教堂干活。”
主教在桌子后看著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她想天主教版的鄧布利多應該會答應的吧?
這時馬格洛大媽來請主教去餐室用午餐了,主教站起身,語氣輕松地說:“zhu小姐,一起去用午飯吧。您的事我們可以下午再談。”
這餐飯吃得朱諾安提心吊膽,生怕吃完這頓沒晚餐了。她內(nèi)心吐槽,還真就鄧布利多唄!怎么都是小老狐貍樣!
吃完午餐后,朱諾安也知道了馬格洛大娘的名字。她特地感謝了她們昨天晚上的幫助。她搶著幫馬格洛大娘干活。
大娘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昨天見你被那人抱來還以為如城中其他人所說,不是好人。你把餐具放著就行。”她不讓朱諾安跟著去洗碗。
巴狄斯丁姑娘見到朱諾安誠懇致謝,也愿意多說幾句,她的英語與她哥相比并不算好,但至少可以交流。“那人說你是霍亂,我看你卻不像,應該只是普通風寒。”她想了想,“如果阿哥允許,你今晚留下,再看看情況。”
巴狄斯丁說到疾病時用了法語,但其實朱諾安也不知道霍亂的英文是什么。
下午主教很忙,他作為大區(qū)主教得接待來往的鄉(xiāng)村神甫,還得給附近教士培養(yǎng)所的神學生解答。
朱諾安等到將近5點,主教才有空閑。她在這期間盡去圍觀花園牛棚里養(yǎng)的兩頭花母牛了。
“zhu小姐,您的提議我考慮了一下。我可能得拒絕。”主教膝蓋上枕著一本厚書。
“……!”朱諾安剛想開口就被主教抬手制止了。
小老頭笑了,“您當然可以跟隨我學習法語,那間空屋子留給您住,但這些都是免費的,我不需要您的租金。”
朱諾安正要激情道謝。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您不需要付出其他勞動來交換”,主教喝了一口茶,“您知道我的年金是有限的”,他放下茶杯眨眨眼,“旁邊的主教府現(xiàn)在是醫(yī)院,我需要您能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這是作為住宿的交換。”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以及我需要您教我中文,這是作為學習語言的交換。雖然我很討厭跟別人提到交換這個詞,因為一切都應該出于良心的自愿,但小姐,這是我的要求和心愿,您能接受嗎?”
這有啥啊?做志愿者和中文家教就能包吃包住,放現(xiàn)代也絕了。朱諾安瞬間點頭答應。這小老頭講個話一波三折的,嚇死她了。
“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呢?先生。”朱諾安實在記不起主教的稱號和名字了。
“請叫我米里哀先生吧。”主教看著她,目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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