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小姐，昨晚您睡得還好嗎？身體可有不適？”巴狄斯丁姑娘在洗漱時禮貌問。

        “謝謝，巴狄斯丁女士，我很好。”朱諾安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她下樓時看了眼時鐘，這才早上5點啊！天還沒亮呢。不過她昨晚9點上床，已經(jīng)睡滿8小時了，但是她還是不習慣這么早起啊！

        她頓時感覺自己回到老家跟外婆一起生活，這就是老人家早睡早起的作息。但是她外婆更厲害，看完新聞聯(lián)播就洗漱睡覺，凌晨3點起來叮呤咣啷準備早餐……

        她早上起來穿衣服還廢了一番功夫，襯裙有兩件，而且全靠扣子固定。幸好裙子里面不用穿束腰，不然她真的要喊救命了。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街邊那個跪著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他走了。

        今天的早餐依舊是面包蘸牛奶。她今天在院子里圍觀了馬格洛大娘擠牛奶的全過程，原來面前的牛奶就來自牛棚里那兩頭花母牛，也太新鮮了。還好馬格洛大娘煮了一道，不然她真的不想喝未消毒的生牛乳。巴斯德消毒法什么時候發(fā)明的？

        “zhu小姐，今天上午我要在座堂里進行午間彌撒，您要來參加么？”主教才不管食不言寢不語，他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巴黎人，吃飯就是閑聊的最佳時候。

        朱諾安邊吃邊點點頭，她現(xiàn)在聽從一切安排。她突然想到昨晚不是說巴狄斯丁姑娘帶她出去逛逛嗎？她抬頭：“米里哀先生，您昨天說……”

        “只是例行彌撒，你的時間充裕的很，不著急不著急。”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老頭的生活看似很規(guī)律，但不是那種刻板老教士必須按行程表來生活的規(guī)律。

        吃完早餐才6點，太陽才剛剛升起。主教飯后去小花園里走了一遭，就去經(jīng)堂里批文件了。原來午間彌撒得到9點才開始，她的時間確實很充裕。巴狄斯丁姑娘正好要去旁邊的醫(yī)院，她就跟著去熟悉未來的工作環(huán)境。

        說是醫(yī)院，不如說是原本的主教府。主教當初抵達迪涅任教就把應當自己居的私邸捐了出去。她們出了臨街那扇小門，往旁邊主教院——現(xiàn)在的醫(yī)院的大門進去。

        朱諾安進門前不禁抬頭看了看這幢雄偉的建筑，又看了看緊挨著的矮矮小小的主教屋子。

        一進這石屋，空間感瞬間擴大數(shù)十倍，穹頂還留著十八世紀的壁畫，天花板和廊柱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搭建的，上面還有精致的卷草紋雕花。

        門廳這地方已經(jīng)被改成接待病人的第一站，旁邊都放置了長條木椅，甚至有一張桌子放在中央正對大門，頗有現(xiàn)代醫(yī)院掛號處的意味。

        門廳的右手邊就是一間富麗堂皇的游廊式的長廳，而左邊是大小客廳和小房間。她們站在著十字交匯的門廳這里。因為還是清晨醫(yī)院并不喧鬧繁忙。朱諾安往那沒有門大敞著的長廳看去，兩排鐵架病床整齊地對列在廳堂兩側(cè)，都用綠色的嗶嘰厚棉布間隔開，遮掩好了。這確實是現(xiàn)代醫(yī)院的樣子了，朱諾安想到了方艙醫(yī)院。

        長廳的一側(cè)墻上還掛著幾副大型人物油畫，朱諾安想應該是以前的歷任主教像。另一側(cè)墻上透著幾扇大玻璃窗，外面清晨陽光照進來，朱諾安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面寬敞的庭院。光是這個院子就不知比主教現(xiàn)在的小屋大了幾倍。朱諾安覺得自己只能用“圣人”來形容米里哀先生了。

        巴狄斯丁姑娘任朱諾安往里探視著，她們都沒有發(fā)出聲響，不至于打擾病人。她想以后這姑娘都要來這工作了，先看看也好。她現(xiàn)在在等醫(yī)院院長上班，好讓他安排朱諾安進工作團隊。

        盡管主教在教區(qū)擁有極大的權(quán)力，醫(yī)院還是和教會聯(lián)系緊密，主教其實算作院長上司，但安排工作并不是想插人就插人的。入職流程還是得走。

        “嗯……”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廳另一側(cè)傳來。

        這個男人頭發(fā)亂糟糟的，他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夾著病歷本準備去病房巡視，剛走到門廳用手干洗了把臉，就看到兩位女士站在他面前。

        啊這！他困意頓時飛了。

        他睜大了眼，哦，原來是巴狄斯丁姑娘。等等，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士？他從來沒有在迪涅見過她，不，他敢說他在巴黎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并不是說這位，呃，小姑娘長相丑陋，她的面部線條平緩，以他的審美來看……他找不到形容詞，反正不難看，就是不像歐洲人。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這個陌生小姑娘看了好一會兒，頓時耳朵燒了起來。失禮，太失禮了。

        “早上好，雷奈克先生。”巴狄斯丁姑娘先開口了，“這位是nuoanzhu，zhu小姐。zhu小姐，這位是何內(nèi)·雷奈克先生，他是這里的醫(yī)生。”她的聲音不急不躁。

        巴狄斯丁姑娘身上自帶一種歲月沉靜的氣質(zhì)，這種氣場會影響身邊的人，也安撫了一大早就見陌生人的社恐雷奈克。

        “您好，巴狄斯丁女士。您好，呃，ju小姐。”雷奈克覺得這個小姐的姓氏的音也太難發(fā)了，她的名是nuoan？聽起來是個意大利名字，難道她是意大利人？

        “您好，雷奈克先生。”朱諾安看著這個面龐清瘦，頭發(fā)亂飛的青年醫(yī)生，他的發(fā)際線有點危險啊。她想到了同校一起熬圖書館大夜的醫(yī)學生們，拯救世人的代價就是向魔鬼出賣自己的頭發(fā)……

        “呃，您好您好。我先去巡房了。”雷奈克不習慣這種場面，想趕緊走了。

        “雷奈克先生，請問院長先生什么時候來上班？我們須得等他。”巴狄斯丁姑娘問。

        “8點左右，院長先生會來。我去看病人。”雷奈克立正回答，然后朝巴狄斯丁姑娘小小地擺手，溜進了長廳大病房。

        巴狄斯丁姑娘看了看門廳里的座鐘，現(xiàn)在7點。她決定帶著朱諾安在醫(yī)院里四處走走，讓她熟悉整個醫(yī)院的布局。

        最近病人不算多，只有十八個。這個數(shù)量對于一個主教直接管轄的教會醫(yī)院來說非常少了，畢竟他們在整座建筑里設(shè)置了六十張病床。除了那個原本是餐廳的長廳，他們還把一些會客廳布置成小病房來應對一些傳染病病人或者待產(chǎn)的孕婦。

        現(xiàn)在的病人里有些傷寒病人，不過快好了，更多的病人是外傷。有一些病人傷得不算嚴重，比如有個大爺干完農(nóng)活走山路扭到腳被送了過來，在病房里躺著休息幾天就能出院了。還有一些流浪漢和乞丐也被收容在醫(yī)院里照顧。他們都被安置在長廳里，所以這邊區(qū)域靜悄悄的。

        “從長廳到這里，都是病房區(qū)域。往樓上走，是院長辦公室，醫(yī)生住所。平時有修女和姆姆會在這幫忙。很可惜，目前醫(yī)生只有雷奈克先生一個……”

        巴狄斯丁姑娘聲音低了下去。她想到前一個醫(yī)生因為不能忍受迪涅教區(qū)的封閉和窮苦，在收到其他醫(yī)院的邀請后就辭職了。當時留下一堆病人無人診治，居然得由院長親自給病人配藥，幸而主教通過巴黎的關(guān)系找到了雷奈克先生。只是不知道雷奈克先生愿意長期在迪涅嗎？他的履歷那樣耀眼，他的老師可是科維薩特啊！唉，想必他最終也會離去……

        醫(yī)院現(xiàn)在非常缺人才。

        “請問病人來診治需要繳費么？”朱諾安非常好奇200年前的醫(yī)院怎么運營的，這時候還沒有醫(yī)保呢。

        “當然不，我們是教會醫(yī)院，救治病人是天主賦予我們的責任。”巴狄斯丁姑娘挺直了身體。

        朱諾安明白了，這是慈善機構(gòu)，費用應該都由教會負責。她想到鴉片戰(zhàn)爭后大批的傳教士把教會醫(yī)院開到了中國，比如協(xié)和醫(yī)院，湘雅醫(yī)院，直接拉動了中國現(xiàn)代醫(yī)學發(fā)展。

        “等院長來了，我們再上樓。我?guī)�你去醫(yī)務室看看。”

        朱諾安跟著到了所謂醫(yī)療器械室。她本來還很緊張，畢竟她怕自己污染到醫(yī)療用品就不好了，結(jié)果這屋子與其說是醫(yī)務室，更像后廚和雜物間……一半邊架子放著鋸子鐵錘棉布繃帶，另一邊全是鍋碗瓢盆瓜果蔬菜……

        “廚房在后院。”巴狄斯丁姑娘注意到朱諾安盯著架子上滿滿的南瓜土豆看。

        行吧，他們現(xiàn)在還在玩放血呢。朱諾安又看了一眼那些五金器械，不過至少有繃帶了。這個時代也太割裂了吧，明明醫(yī)院布置都很現(xiàn)代了，怎么治療手段這樣落后。

        她們又去后院的廚房和大庭院走了走。巴狄斯丁姑娘特別重視廚房，她告訴朱諾安這才是她的職責所在——從給病人做大鍋飯開始。朱諾安很高興，讓她干護士她肯定不行，但是做飯她是一流的，畢竟她被英國活生生逼成了新東方大廚。而且她相信在19世紀玩食療絕對比放血靠譜很多，至少吃不死人。

        她們一回主廳就看到雷內(nèi)克醫(yī)生巡完房出來了。“院長先生來了。”雷內(nèi)克示意她們可以上樓。

        “謝謝。”巴狄斯丁姑娘說。朱諾安點頭致謝。

        “不用謝。”雷內(nèi)克醫(yī)生像只容易受驚的小鳥，好容易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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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樣，不用這樣麻煩。ju小姐，您明天就可以來上班。我得謝謝主教先生，我們現(xiàn)在太缺人手了！”院長先生搓著手說道。

        本來朱諾安還在想入職流程要不要面試或者登記表格，沒想到院長聽完巴狄斯丁姑娘的話就喜笑顏開。一句話的事，她就是來露個臉打個招呼。

        畢竟有主教擔保舉薦，她也算關(guān)系戶了。雖然不恰當，但這不就類似公司董事長派自己孫女到自家公司做前臺么？

        “不用擔心，不用著急，這幾天看我做。”巴狄斯丁決定在午間彌撒前去長廳看看她照顧的病人們。她看出來朱諾安有點緊張，她想這個姑娘還不會法語呢，到醫(yī)院來幫工也是難為她了。

        巴狄斯丁自己戴好了口巾，也把一張剛漿洗晾干的口巾遞給朱諾安。朱諾安把口罩扎得嚴嚴實實，一起走入了長廳大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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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威洗漱好，隨便切了點面包當早餐就準備馬匹出發(fā)去德拉吉尼昂了。

        他昨天思索了，腦中劃出一條junonone可能的行走路線。她要去戛納，而且經(jīng)過了德拉吉尼昂，這意味著她一直向東走直線，而沒有南下沿著海灣前進。那么她離開德拉吉尼昂后應該路過了格拉斯！格拉斯的南方就是戛納！那她現(xiàn)在就在戛納還是出逃法國了？

        沙威覺得事態(tài)緊急，他得趕緊去德拉吉尼昂警局把這條線索提供給他們。

        但是他依舊決定在路上印證一下他的猜測。布里尼奧勒往德拉吉尼昂只有一條路，他問了沿路村莊的村民。

        “警官先生，您問的是一周前的事了。不過要是那個人真的如您所說長的怪穿的怪，我們是怎樣都不會忘記的。”一個正在打谷子的婦女說。

        沙威只得繼續(xù)前進。突然他有種直覺，也許她沒有走大路呢？他轉(zhuǎn)進了一條樹林之間的小道，那是供給托羅內(nèi)修道院的人員進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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