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駐守托羅內(nèi)修道院的里諾大爺聽了面前這個警察的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有些驚慌，畢竟他守在這，常年打交道的也就幾個小孩子，突然見到這身制服還是有些發(fā)怵的。

        “我說，您在一周前，10月6日，可曾見過一個黑色短發(fā)，黑色眼睛，穿著棕色羊毛外套和淺色褲子的，少年？”沙威一字一句地重復(fù)一遍問題。他考慮到可能見過junonone的人會把她視作男孩，特地用了少年這個詞。

        里諾大爺印象深刻，他點頭：“有！有的！那個小子他騙了我！”

        沙威支起耳朵，神情嚴(yán)肅。果然！她沿路一直在犯案！這又是一個受害者，而且她還犯了詐騙罪！

        他抿緊了一下嘴，然后開口：“您把這個人的犯罪過程仔細(xì)跟我說一遍，我會為您主持公道。”

        “……那小子就這樣騙了我三杯葡萄酒喝！三杯啊！您不知道外面運酒過來得多久！我上周酒都不夠喝了！”里諾大爺絮絮叨叨，他突然想到這個警官好像說那小子犯罪？他趕緊說：“不過，警官先生，那孩子不是犯罪……他就是喝了我三杯葡萄酒，我心疼死了，怎么能這樣欺負(fù)我一個老頭子呢……”

        沙威捏捏眉心，暗暗嘆氣又好像松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這還構(gòu)不成犯罪。”他重新上馬，準(zhǔn)備繼續(xù)去德拉吉尼昂。

        “好，好的，警官先生再見。”里諾大爺送走他也是松了口氣。

        沙威趕到德拉吉尼昂警局，進(jìn)門就拿出代表布里尼奧勒警局的聯(lián)合執(zhí)法回函。馬艾爾警官出來迎接他，然后他們一起進(jìn)了辦公室。

        “嗯你提供的線索都能對應(yīng)上，幫了我們大忙。這么說，犯案的其實是個叫junonone的中國女人。你們那里有她的檔案嗎？”

        沙威拿出朱諾安的那張治安拘留單，上面有她親手填的姓名年齡，可是性別那一欄卻被雷克局長打了“男性”的叉。

        馬艾爾警官犯了難，若貝爾襲擊案的犯罪嫌疑人是女性，報案人也是這樣堅持的。雖然沙威提供的線索基本能確定就是這個叫junonone的人，但是文件性別不一致，這完全構(gòu)筑不了有效的證據(jù)鏈。

        沙威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想了想對馬艾爾說：“我們局可以開一張針對junonone違背褲子禁令的罰單，這樣可以彌補證據(jù)瑕疵。”

        馬艾爾點點頭，“現(xiàn)在重要的是抓到人。你說她的目的地是戛納，那么我們得聯(lián)系隔壁省的警局進(jìn)行執(zhí)法。”

        “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省內(nèi)的案件了，可能要上報大區(qū)。”馬艾爾擰緊了眉頭，若貝爾夫人一邊要求抓人一邊又不想把案件搞大。可現(xiàn)在這是不可能的。

        “我建議盡快行動，她可能已經(jīng)在戛納了，我們得在她出逃前抓到她。”沙威咬牙。他現(xiàn)在的心里充滿了愧疚，這一切起源于他的失職！

        “我會盡快寫報告遞交馬賽總署。等拿到瓦爾省和下阿爾卑斯省的聯(lián)合執(zhí)法函件，就開始向東調(diào)查。”

        馬艾爾下決心了。這個案件爛在他手上絕對會毀滅他的職業(yè)生涯，與其照顧若貝爾夫人的情緒，不如想想小若貝爾的父親。若貝爾少校后天就會回來，他得想好怎么跟這個脾氣不好的男人說案件進(jìn)程。

        “沙威，你對這個嫌犯的面容印象深刻嗎？你能配合畫師將她的面貌畫出嗎？”馬艾爾看向沙威。

        沙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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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教昨天睡得比平時晚，但幾十年養(yǎng)成的生物鐘依然驅(qū)使他按時起床。他坐在床邊，臉埋在手里，然后雙手合十，對著床頭的耶穌受難像祈禱。

        已經(jīng)22年了，他昨晚夢見了他的妻子。

        他們那時為了躲避革命，逃到了意大利。他的妻子瑪麗已經(jīng)得了肺病，她口染鮮血握著他的手說：“查理……”

        “小米里哀先生，我會幫助瑪麗完成領(lǐng)圣體禮。”

        有一個老人也在病床前，她在為他的妻子額上敷油。

        “愿天主原諒你的罪。”她輕撫瑪麗的頭發(fā)和額頂。

        “謝謝您……謝謝……”他哽咽著對著朱和儀道謝。

        現(xiàn)在小米里哀先生變成了老米里哀先生。他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不可能履行他的諾言，而他在耄耋之年遇到了一個中國人。

        天主庇佑，這位朱小姐居然和您同姓！不知是否也是您同族之人？

        主教祈禱結(jié)束。他的臥房的另一邊，同時也是書房，書柜和書桌之間放著一個皮箱。他看了那個箱子一會兒，他好久沒有打開過它了。

        他在猶豫，他原本計劃自己學(xué)習(xí)中文整理好它們，但是他昨夜發(fā)現(xiàn)自己老了。他的學(xué)習(xí)能力趕不上他衰老的速度。他是否應(yīng)該將它們托付給這個年輕的朱小姐？

        不，不應(yīng)該這樣輕易托付。盡管他相信朱諾安小姐是一個人品值得的好姑娘，但是……

        “現(xiàn)在中國人都已剪發(fā)了……”

        他入教后閱讀了大量的遠(yuǎn)東報告，從金尼閣到馬禮謙。他明白那個家族在中國遭遇了什么……而年輕的朱小姐卻是剪了發(fā)，是否托付給她就違背了諾言的初衷呢？主教決定再等等。

        而且他的諾言的重點不在那一箱子遺物，而在于羅馬。這是一個萬分艱難的承諾，法國教會和羅馬教會，自從拿破侖囚禁教皇庇護(hù)七世后就鬧翻了……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教區(qū)主教，且在這貧困偏遠(yuǎn)之地。教會內(nèi)等級森嚴(yán)，他如何能去羅馬覲見？

        主教嘆了一口氣。若是別人見了也得驚訝這個天天對人和藹可親的小老頭也有如此深沉憂郁的時候。

        他起身穿戴，去后院洗漱，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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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諾安今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復(fù)習(xí)一遍昨天學(xué)的法語。她感覺自己回到了高三，不，高三她也沒面臨著生存壓力啊。

        她決定今天開始能說法語就說法語。學(xué)語言就是得不要臉皮。

        她起身開始穿衣，今天她可以穿“新”衣服了。昨天下午拿回來的時候她就拿去后院洗了。馬格洛大娘看她洗衣服，還嫌她動作不利索，“juno小姐，您這手法，怎么能洗干凈呢？”

        然后馬格洛大娘見不得她手輕輕柔柔，一把將她趕走，拿了搓衣板對著裙子一頓狂搓。朱諾安看那個架勢真的怕她把布料搓破了。不過衣服晾在院子里干得還挺快，昨晚上樓前她摸了一下，裙子居然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趕緊拿上樓。

        朱諾安反過手自己給胸衣打結(jié)，果然這種設(shè)計就不是給單人自己穿的。她想象了一下這個胸衣的前主人，應(yīng)該是某個天天被仆人伺候的大小姐。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想穿新裙子。說實話，雖然帝政裙顯腿長，但是腰線卡在肋骨，肚子那里風(fēng)一吹空蕩蕩的，總感覺缺點什么。這條過時的裙子腰線在下，她還是習(xí)慣這種老款。

        她在研究這個裙子怎么穿，好多扣子啊。她翻了翻裙子內(nèi)里。

        嗯？一個白色小布片？

        朱諾安仔細(xì)研究，布片上用紅線繡了一行字——“angelica”，安杰麗卡。她猜應(yīng)該是原主的名字，穿古著就是有這種小發(fā)現(xiàn)，一個大革命時期的貴族小姐？

        朱諾安感覺裙子的布料確實很好，經(jīng)過這么多年，加上昨天被馬格洛大娘□□后還這樣結(jié)實，而且羊毛很柔軟，放現(xiàn)代也是精紡。不管怎么說，安杰麗卡小姐品味跟她差不多嘛，這個藍(lán)白條紋的裙樣她昨天一眼就愛上了。

        她套上了裙子，尺寸差不多正好。她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個圈，好大的裙擺，可惜她沒有裙撐。

        朱諾安現(xiàn)在心情很不錯。她拿起桌子上的銀船錨胸針，想了想，扣在了左胸襟上。這是她唯一擁有的飾品。

        “不管怎樣都要精致”，她想到他穿著那樣破爛的襯衫，領(lǐng)口也得別著它就忍不住吐槽。

        她戴好帽子愉快地下樓。巴狄斯丁姑娘和馬格洛大娘醒得比她早多了。

        “早安，米里埃先生，巴狄斯丁女士。”她在餐室看到了主教兄妹。

        “朱小姐，快去洗漱吧，然后和我們一起用餐。”主教沒有回頭，他已經(jīng)在吃早餐了。

        朱諾安快速洗漱完到餐桌前坐下。馬格洛大娘已經(jīng)給她擺好面包了，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每天的早餐不帶變的。

        主教抬眼看她：“哦，朱小姐，您今天的形象很不一樣。”

        朱諾安笑著點頭，穿新衣服是女人的快樂之一。

        “巴狄斯丁帶您去買的么？”主教看向他妹。巴狄斯丁點點頭。

        “很好看。”主教稱贊。

        “謝謝您和巴狄斯丁女士。”朱諾安沒忘記錢是誰付的。

        后面主教就開始一邊吃一邊考朱諾安昨晚學(xué)習(xí)的詞句。

        她那愉悅的心情馬上就煙消云散了，一大早上隨堂測試。

        等早餐吃完，“朱小姐，您學(xué)的很快。”主教朝她眨眼。

        呵呵，如果腦力勞動能具象化，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虛脫了。

        朱諾安起身，主教看到了她的全身。

        “哦……”主教注意到這是20多年前的款式了，他的妻子也穿過類似的一條裙子。巴狄斯丁盯著她哥，不至于吧？那段歲月她都已經(jīng)放下，沒理由心性豁達(dá)的哥哥還在意這些。

        朱諾安注意到主教臉色有異，她不解。

        “沒什么，這條裙子很適合您，朱小姐。”主教想到了昨晚的夢和今早的祈禱，他一時無言，然后走入了經(jīng)堂。

        “米里哀先生沒事吧？是不是這條裙子的問題？”朱諾安小聲問巴狄斯丁。

        “阿哥他沒事，朱小姐您不要多想。”朱諾安看到巴狄斯丁認(rèn)真的目光，點了點頭。

        然后朱諾安就像昨天一樣，去了隔壁的醫(yī)院。今天開啟她在醫(yī)院的打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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