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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香榭麗舍


“倫敦?也配跟巴黎相提并論?”如果在老巴黎人面前稱贊倫敦,你一定會得到一個白眼。

        巴黎人為他們創造的城市驕傲,只有這圍繞著皇宮的這片中心區域才是他們拿去給世界展示的名片。

        冉阿讓活了45年第一次見這樣的城市,這就是他的國家的首都。

        他走在下城區時,只是懵懵懂懂地想,原來巴黎也就是大一些的里昂,再大一些的法夫羅勒。

        下城區的街道擁擠不堪,房子的外墻沒有任何裝飾,石塊壘得毫無章法。小巷過道半空掛著晾衣繩,上面垂下發霉的被子,旁邊加蓋的木板棚屋搖搖欲墜。夯土的道路,雨天泥濘不堪,晴天全是灰塵,爛木板架在臭水溝上,男人的靴子和女人的裙擺都是泥土和污穢。這才是冉阿讓熟悉的世界。

        而他現在像是誤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樓房雖然也排列密集,但外墻雕刻精細,大理石磚塊色澤一致整齊劃一,面對大街的木門好似用一整塊橡木雕的,好像家家戶戶都是市政廳。道路雖然也不干凈,但都是青石塊鋪成,少有坑洼的臭水坑。

        雖然這里也有衣衫襤褸的乞兒,但他們都畏畏縮縮地像流浪狗一樣貼著墻根行走。有時候流浪的人連狗都不如。

        上城區讓冉阿讓很不安,特別是他注意到街上巡邏的警察會對衣著不佳的人盤問。而他雖然換了一身還算體面的衣服,但長途奔波后神情疲憊,他的潦倒樣跟街上體面的紳士對比,實在寒酸。他有點后悔來了。

        “喂!停下,你的證件呢?”

        迎面走來兩個警察。

        冉阿讓心里一驚,卻見警察不是對他說話,而是對他旁邊另一個矮小的男人。

        冉阿讓還在猶豫要不要目不斜視走開,但他19年的牢獄生涯讓他對公權力多少有恐懼感。他出獄后不曾對警察有過不敬,這種心理就像被拿住多次的耗子見了貓,總歸是被震懾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證件呢?”

        其中一個警察注意到旁邊的冉阿讓。

        巴黎警署最近接到薩瓦省的信函,說是一個搶劫逃犯流竄進了巴黎。這個逃犯在假釋路上二次犯罪,罪大惡極。巴黎方面很重視,于是組織警力開始排查,據說這個逃犯矮小敦實,像小牛犢。

        巴黎警署每年接到類似的外省警署信函太多了,每個月就有一樁甚至幾樁兇犯流竄入巴黎的案子。好像全法國的罪犯都只曉得往巴黎跑。

        警察看冉阿讓的身形就知道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他純粹是看冉阿讓在一旁看他們,順口問的。

        冉阿讓手心緊張到冒汗。他不知道自己的追逃令是不是已經傳到巴黎了。雖然已經改頭換面,但他還是擔心,畢竟總有那么些直覺力超強、喜歡刨根問底的警察。

        突然他的心鎮定下來。這是多次逃獄練出來的緊急狀態,他把身體交給那個冉阿讓。

        “警察先生,我叫約翰·馬德蘭,我沒有帶證件!比桨⒆屩币暰欤瑳]有脫帽敬禮。

        約翰·馬德蘭,聽起來是個體面人的名字!盀槭裁床粠В俊

        “警察先生,我只是從8法里外的村子來巴黎探親。今日來,今日回,這樣短的路沒有人會記得帶上證件。”冉阿讓回答得不卑不亢。

        “下次注意點。”

        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個典型的鄉巴佬,巴黎每天都在收容這樣的人。

        冉阿讓過關了,他發現自己之前錯了。越是對警察畢恭畢敬,警察越容易起疑心。他們會想,如果不是犯了罪,一個清白的市民為什么見到警察后態度要低到塵埃里。

        但是他心里的不安感沒有消失。姐姐和侄子的事在他心里不翼而飛,他打算賣掉銀器就趕緊去加萊。

        然后他繞過一條街道,左轉。接著一條寬敞無比的大街出現在眼前。人流和車流一樣喧鬧。

        這就是香榭麗舍大街?

        他匯入人流,一時有點迷茫。他耳朵像是被罩住了,旁邊馬蹄子的踢踏聲都那么不真切。他抬眼看看這條大街。

        街道兩旁各種植了一列行道樹,筆直地通往一個方向,好像這條街沒有盡頭。他看著行道樹卻想,巴黎的修樹枝工人一定不愁面包吃。

        他甚至有點忘了自己要來香榭麗舍干什么。他走過一個巨大的施工工地,腳手架都搭建好了,但工地上一個建筑工人都沒有,只留下地基被柵欄圍著。冉阿讓打量了一下,這是在建什么?兩根長條柱子?還是一個城墻?

        他有點搞不懂巴黎人,覺得這里完全是另一種人類生活的地方。哪里有人在大街上攔腰建城墻的呀,即便是單建一個拱門也奇怪的很。

        他慢慢走著,打量著四周。突然看見了一個眼熟的招牌。lemandarin,冉阿讓記憶深刻,畢竟自己的姓還借用了一下它?墒?這個布料店明明在里昂呀。

        冉阿讓更疑惑了,一家店可以同時出現在巴黎和里昂兩座城市么?巴黎還有多少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在他的世界觀里,一家商店就應該只在一處開,比如法夫羅勒那些大大小小的鞋鋪、面包店、香料鋪,它們的名字就是店老板的名字,它們只會出現在法夫羅勒。他完全無法想象它們以同樣的招牌出現在另一個市鎮。

        冉阿讓走近了這個鋪子。透過明亮干凈的玻璃窗,他看到這個店鋪的面積比里昂的那家店寬大不知多少,甚至占了兩層樓。而里面正在挑選布料的太太小姐們,她們的衣飾更是華美。午后陽光正好照進店內,這些貴婦們脖間和發間一串串亮晶晶的飾品晃得冉阿讓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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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林根先生您來了!

        店長很早就知道老板最近要來巴黎,他一大早就吩咐員工把店里全部打掃了一遍,樓梯的金色扶手擦得可以當鏡子,玻璃窗更是一塵不染。

        菲利普只是當自己是尋常客人一樣在店內走走看看。

        “布置得不錯!彼麑ι磉叺牡觊L說。

        店長是個30多歲留著兩撇八字胡的男人,他招手示意一個女店員過來。“策林根先生,是她提出布置建議的。菲歐娜,還不快謝謝策林根先生!

        “謝謝您,策林根先生!

        菲利普低頭看她,女店員見了他一眼卻馬上低下頭去。

        菲歐娜沒想到老板這樣的年輕英俊,她怕自己臉紅失態,趕緊低下頭去。跟策林根先生一對比,店長先生好像都平平無奇了……

        是的,菲歐娜在跟店長談戀愛。店長待人中正平和,而且從不搞職場性騷擾,這讓菲歐娜一下子芳心暗許。

        菲歐娜是個從北邊的布里來巴黎謀生的鄉村姑娘。她在下城區摸爬滾打了幾年,城里能讓單身女人謀生的活計不多,也就是替人縫補衣裳,每件衣服掙的錢少得可憐。她白天去酒館里工作,忍受老板和顧客的咸豬手,晚上回到租房里還得縫衣服。她有一天實在受不了了,決心到上城區逛逛,看有沒有工作。

        她那天穿了自己最體面的、沒有補丁的衣服,逛到香榭麗舍,正好看到lemandarin貼出招聘告示。可能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她那天的勇氣格外多,借著玻璃反光整理了一下儀表就推門進來求職。

        然后她被錄用了。

        菲歐娜的生活從此翻天覆地。lemandarin的員工福利非常好,提供員工集體宿舍。雖然宿舍位置在上城區的有點偏,但環境和治安比下城區好了不止一個檔次。菲歐娜無比感激店長先生,她決心要把工作上的事做到最好來報答他。

        店長也很看好這個新員工,郎情妾意,職場戀愛已經地下進行了3個月有余了。

        菲利普看了看店長和女店員。這是在邀功呢,他也確實該鼓勵員工的工作積極性。

        “菲歐娜小姐,您做的很好,請繼續努力!狈评罩揽陬^鼓勵當然不夠,“我會考慮今年的總店最佳員工!

        “謝謝!策林根先生。”店長知道穩了,每年的最佳員工會得到不錯的獎金呢!

        “謝謝您!狈茪W娜的臉還是紅了,她回到工作崗位。

        菲利普從二樓下來。他打算給這個女店員獎金當然不只看在她布置的功夫,他之前注意到她招待女顧客非常有一套推銷手段。菲利普見她招待了兩組客人,每個客人最后都下了單,沒有空手回。

        看來自己要求店鋪招聘女店員的決策是對的,還是女人懂女人啊。

        菲利普走到一樓,他看看櫥窗布置。這個環節很重要,櫥窗就是店的臉面,要足夠有吸引力,喚起行人的消費欲望。

        菲利普一眼就看到櫥窗外一個中年男人在往店鋪里張望。一個普通的工人,菲利普無視了他,也沒有讓店員去驅趕他。

        香榭麗舍的很多店鋪會驅趕在門口張望的流浪漢或看起來就沒有消費力的底層人。這個地方匯聚了全法國最高級的鋪子,跟底層人做切割才能維持品牌的高貴。

        之前lemandarin剛開店時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時的店長見一個衣飾潦草、領結都開了的男人在窗外站了許久,正當他要驅趕人時,那男人卻推門進來了。

        前店長和店員都心生傲慢,待客態度非常不好,把男人趕走了。

        第三天菲利普在荷蘭得知消息。里昂的經銷商來巴黎看他的鋪子,卻被無端驅逐。只因那個經銷商貪酒,來鋪子前多喝了幾杯,把領結解開了散熱,就被全體員工看低。

        那個經銷商當天就憤怒地寫信,加急寄給菲利普,宣告合作結束。

        菲利普深知大事不妙,收到信的當天就翹了課往巴黎趕。抵達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炒了店長魷魚,店員大換血。

        這是他創業以來發生的最大一件事,影響非常不好。

        他向家里借了人來暫時管理店鋪才扛過那段日子。這讓菲利普感覺自己非常沒有面子,在家里說話哪還有什么底氣。

        最嚴重的影響是他在里昂的擴張完全失敗。那個經銷商回里昂后把這件事大說特說,地頭蛇們團結一致對外。菲利普在里昂開紡織廠建立上下游供應鏈的計劃被打斷了3年,就連他想在里昂開分店都被抵制。

        菲利普大學時期為這件事幾乎嘔心瀝血,想起來他就得罵那個豬頭店長。

        這件事最后還是靠了家里人解決。

        大伯阿爾伯特·策林根牽線,給他搭上了法國商會會長雅克·拉菲特。拉菲特出面,那些里昂地頭蛇才松了口。

        今年,里昂的分店和工廠才開起來。

        “菲利普!彼蟛跁坷锝凶×藴蕚潆x開的他,“你要記得,家人才是你的后盾!

        他記得自己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

        阿爾伯特知道這孩子別扭,自從他從宅里仆人碎嘴里聽到他父親的身世后就不再親近各個伯伯。

        后來阿爾伯特當然辭掉了那幾個愛嚼舌根的仆人。他想到小時候的菲利普是多么可愛,因為一出生就沒了母親,大家都對這個娃娃非常憐愛。

        直到菲利普13歲那一天,宅子里一切都變了。菲利普失去了父親,阿爾伯特失去了四弟,老爺子失去了小兒子。

        其實他對于他的四弟——那個父親的私生子根本沒有敵意。

        一個孩子的出生有什么錯?犯錯的是父親。母親也深知這一點,從來都是視四弟如己出。四弟從嬰兒到中年,都跟他們一塊成長。有三個哥哥護短,即便在學校里也沒有人敢對四弟說“私生子”三個字。

        可能是命運使然,后來四弟就是死于“私生子”這三個字。在四弟的葬禮后,阿爾伯特才真正知道自己父親的秘密,這個家族的秘密。

        ……

        總之菲利普在這件事上丟了面子又吃了大虧,他向老爺子訴苦。

        策林根老侯爵卻是樂呵呵,“好呀!吃虧好呀!趁年輕多吃大虧!

        然后又嚴肅地教菲利普:“記好了,別以貌取任何一個人。一個乞丐也可能成為你的客戶!

        菲利普只得點頭。

        后來他親自重新招聘店長,經過一輪輪面試篩選才淘到現在這個店長。菲利普的店規第一守則就是別以貌取人,哪怕是乞丐來買絲綢也得伺候好了。

        “可是有些人來了,其他顧客恐怕不樂意。”店長擔心客源流失。

        菲利普也擔心這個問題,“那些在櫥窗張望的,只要不是停留太久,沒必要驅趕。如果擺明了鬧事的,太過分的,該趕還是得趕。”不管怎么說,品牌形象還是很重要的。

        事實證明,可能那天經銷商事件就是個意外,因為有財力來香榭麗舍買貨的人,怎么可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那些偶爾在店門口張望的流浪兒和流浪漢,都是好奇地看看就走了。他們不會對一個華而不實的布料店感興趣。

        果然,菲利普抬眼,那個底層工人模樣的中年男人只是短暫地好奇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我很滿意!狈评帐疽獾觊L不必繞著自己,這只是普通的巡視!斑@些天我都會在巴黎,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問題就來找我!

        菲利普給店長一張紙條。然后他擺了擺手,讓店長照顧好店鋪,不必相送。

        他出門打算去大街另一頭的古董鋪逛逛,看看能不能淘一些東方玩意給老爺子。他想自家搞海貿起家的,果然跟遠東有不解之緣,老爺子沉迷東方古董,自己打著中國招牌創業……老少都走火入魔了。

        現在老爺子在宅子里還搞了幾間收藏室,弄得像在家里開展覽一樣。

        菲利普撇了撇嘴。在這些年老爺子的熏陶下,他都學會了看標記判斷古董銀器年份,還有從紋樣看東方產地,中國的紋樣非常有特色,跟遠東其他國家的非常不一樣。畢竟現在lemandarin有些布料的紋樣畫稿,就是菲利普照抄家里藏品的圖案再二創畫出來的。

        也許創業失敗后自己應該去古董鋪里做鑒定員,他想。呸呸,不吉利,創業會成功的。

        菲利普走到那家常去的古董店,推開門,門上的鈴鐺一陣響動。

        馬上就有店員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小策林根先生您來了。您看看這邊吧,都是新進的!

        老貴族們回來日子不好過,財產在大革命和拿破侖新政里被收刮了大半。路易十八回來后,好些貴族都來典當了家傳古董。每個貴族都說以后會贖回要店家好好保管,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最后的體面話罷了。

        這家古董店和當鋪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前后有隔開,兩邊進出的通道也不一樣。當鋪的鑒定員確認客人要典當的物品是有價值的古董后,物品就會被轉到古董鋪子里代售,其余的非古董件就留在當鋪那邊。

        冉阿讓在街上找了許久才在另一端終于找到一家當鋪。似乎開在香榭麗舍的當鋪也那么高貴,招牌上都不寫“典當”。

        冉阿讓在門外打量了一下這個店鋪,他從來沒有踏入過這樣的場所,但還挺符合他要找有錢人買銀器的要求——看起來越富貴越好。

        冉阿讓說自己沒有怯場是假的。他到了巴黎短短半天就認為自己是地上的塵泥,被貴人踩,貴人都要嫌他都臟了鞋。他更擔心自己這副模樣,來賣價值不匪的銀器,被人當做盜賊——好吧自己確實是——抓起來報官怎么辦?也許他應該再花點錢捯飭一下自己的。

        可是冉阿讓也清楚,即便換了裝束,也掩蓋不了自己底層的氣質。他在街上看到那些衣服筆挺的紳士的走路姿勢,原來上等人和下等人竟然不是一個物種了么?冉阿讓是學不會那種神態的。

        最終他還是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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