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再逢故人
楊桀將雙修之法傳授之后, 當(dāng)即便飄然離去。
卓小星擔(dān)心他的傷勢,意欲挽留,楊桀卻哈哈一笑, 表示要先回鳴沙寨將這個好消息轉(zhuǎn)告給唐嘯月與陸萬象等人。兩人知他多年心事一朝開解,終于獲得自由,況且戰(zhàn)事在即,前路無定, 便不再強留。
兩人乘馬車返回金陵。進入城門未久,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前方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李放打起車簾問道:“怎么回事?”
車夫道:“回稟王爺, 是南安侯爵府的翠微郡主與車騎將軍府上的二小姐因為爭道,誰也不肯相讓,所以道路被堵上了。”
李放奇道:“這是為何?”此處雖算不上偏僻,亦非什么繁華之地,離南安侯爵府與車騎將軍府都不算近。
旁邊有好事者道:“貴人有所不知,今天乃是‘綠妝樓’上新的日子, 據(jù)說這次推出的新品胭脂名為“蝶煙夢月”, 價抵萬金, 僅售三份,其中兩份早被宮中訂了去,還只剩最后一份。翠微郡主與將軍府二小姐都是趕著去爭這最后一份的胭脂, 所以在這里相持不下……”
卓小星拉開車簾, 只見右手邊果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店鋪, 門楣上題著“綠妝樓”三個大字, 行人進出絡(luò)繹不絕, 大都是衣飾華貴的小姐夫人, 顯見這家店的生意非常不錯。
車夫道:“王爺, 可要我命她們讓道。若是她們知道王爺在此,必定相讓。”
李放輕輕搖頭:“不必。”他微微一笑,對卓小星道:“阿星,你想不想去見識這價抵萬金的胭脂?”
卓小星一愣,連忙擺手道:“我平常用不上胭脂,再說這也太貴了吧。一萬兩銀若是省點,都足夠養(yǎng)活數(shù)千軍士了。”她記得在半年之前,李放和紅酥為了西府的軍費發(fā)愁,總不能剛有了點錢就隨便亂花吧?
李放臉上笑意卻更濃了:“當(dāng)然是不要錢的——”
卓小星一愣,難道竟陵王到了金陵也學(xué)會欺行霸市、強買強賣了。
李放拉著卓小星下了馬車,進入綠妝樓中。
早有小二迎了上來:“客官您需要買些什么,但凡女子所用胭脂香粉、眉黛蔻丹、唇蜜頭油、簪環(huán)首飾等等本店一概應(yīng)有盡有……”
卓小星抬眼望去,只見寬闊的柜臺上擺滿了各種女子妝奩日用之物,件件精美絕倫,顏色明朗艷麗,奇香撲鼻,不得不感嘆金陵果然繁華,風(fēng)物與別處大為不同。
李放道:“正是為貴店的胭脂‘蝶煙夢月’而來——”
那小二道:“此胭脂價抵萬金,敢問貴人可有帶足金珠?”
李放攤手道:“我是窮人,沒錢——”
小二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客官是拿我消遣嗎,沒錢還敢來我們綠妝樓?虧你穿得光鮮亮麗,沒想到竟是個窮鬼——去去去,到別處逛去——”
卓小星捂臉,后悔自己剛才為什么會跟著他一起進來。
李放卻笑而不語,站在原地。就在此時,自二樓樓梯之上行來一位身著藕色衣衫的小鬟,施禮道:“我家主人請兩位貴客到樓上一敘。”
卓小星驚奇地看向李放,難道這無賴與這綠妝樓主人早就相識?
李放拉著她向樓上走去,低聲道:“我若是猜得沒錯,這綠妝樓的主人也是你的老熟人……”
卓小星一愣,她在金陵可并沒有什么熟識之人。
兩人跟隨小鬟穿過廳堂,到了一處暖閣。透過珍珠簾幕,卻見一人玉冠博帶,白衣風(fēng)流,輕搖折扇,端坐其中。
沒想到她在金陵還真有一位熟人。
卓小星不由驚呼道:“謝公子?”
此人竟是失蹤已久的謝家長公子謝王臣。
謝王臣起身相迎,又命小鬟備下香茶。看到兩人相攜依偎,笑道:“想不到數(shù)月不見,兩位已成眷屬,嘖嘖,可真是羨煞旁人。”
他取出一只雕刻精美的琉璃妝盒,遞給卓小星:“這一盒‘蝶煙夢月’,便送給卓姑娘,權(quán)當(dāng)謝某贈與二位的賀禮。”
卓小星不好意思,道:“之前多虧謝公子所贈‘萬金’丸,還未言謝,怎么好意思收你如此貴重的禮物……”
謝王臣微笑道:“那‘萬金丸’是竟陵王欠我的人情,而這‘蝶煙夢月’,是我送給卓姑娘你的,你盡管收下便是!”
李放亦是一笑道:“謝公子特地邀你我相見,收他一點見面禮也不為過,阿星你收下便是。”
卓小星一愣,特地相邀,難道什么馬車爭道以致路途堵塞都是謝王臣故意所為?
謝王臣自嘲道:“因為在下被謝家趕出家門,流落街頭,聞王爺攜美眷回返金陵。只是我那妹妹,廣陵王妃正四處打探我的行蹤,我不便相邀,只好采用這種方法,還望二位勿要見怪。”
卓小星望向李放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這綠妝樓的主人便是謝公子?”
李放笑道:“自然是為這價抵‘萬金’的‘蝶煙夢月’,當(dāng)初在岷江邊,謝公子一手‘蝶虛夢衍’可是讓李放刻骨銘心……”那天邊的血月,夢境中飛揚的蝴蝶,那是他第一次被人逼出“一瞬曇華”的至極之招。
謝王臣哈哈一笑道:“該說這的話應(yīng)該是謝王臣才對——”金鐘罩被無數(shù)柄飛劍鎖定之時,是他此生最為驚懼的夢魘——
兩人相視一笑,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兩人的笑容中有無限的灑脫與釋然,卓小星卻看出其中亦有她說不出的未竟之意。她心中奇道:謝王臣不是廣陵王李昶的下屬嗎?他什么時候與李放這么熟悉了?
李放看著那小小的琉璃盒,不解道:“這東西真的能價抵萬金?”
謝王臣似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折扇一展道:“若是論成本,當(dāng)然不能,事實上這盒胭脂的造價與外面地攤上那些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不過區(qū)區(qū)半錢銀子罷了……”
卓小星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那你也太黑了……”這簡直是幾萬倍的暴利啊。
謝王臣唇角勾笑:“話雖是如此,這盒胭脂的配方可是本人參考了金陵三十多家青樓的當(dāng)紅花魁常用的胭脂配方,加以改進而制成。這樣的胭脂,最貼合女子的膚色。在樓下的貨柜上,一般標(biāo)價三十兩。當(dāng)然若是加上玫瑰香、桂花香、茉莉香各種香料,這價格便可再翻上兩番,標(biāo)價一百二十兩……”
李放嘖嘖道:“謝公子果然為商有道……”卓小星極其懷疑他這個“為商有道”便是無商不奸的意思。
謝王臣自然知道兩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不以為意,接著道:“若是再加上香味殊異、稀絕于世的靈香草,再配上這個從西域傳入的琉璃盞,我便能將之賣出一千兩銀的高價……”卓小星心中暗嘆,物以稀為貴,加上些許異域風(fēng)情,再加上精美剔透、不同凡俗的容器,確實最得女孩子青睞,這位謝公子果然深諳女性的心理。
謝王臣輕輕一嘆:“可惜如今金陵富室,會花費千兩買胭脂的寥寥無幾,我便將之冠以‘蝶煙夢月’的美名,再放出風(fēng)聲唯有三份,早來早得,售完即止。果然今早便有宮中兩位貴人各自訂下一盒,這不,又有翠微郡主與將軍府二小姐夾道相爭之事。不過既然是最后的孤品,非三萬金我又豈會脫手——”他自信一笑:“所以僅僅三盒胭脂,我便可入賬五萬金,怎么樣?”
卓小星嘖嘖感嘆,這位謝公子確實是個人才。這綠妝閣看似小,一年的獲利少說也有百萬,足可以抵得過一個中等郡城一年的收入了。
李放卻是微微皺眉道:“你現(xiàn)在就做這個?”
謝王臣道:“當(dāng)然,不僅僅是胭脂,還有女子所佩香粉,頭油頭膏,唇脂蔻丹,在下皆有最新改進的配方,保證你喜歡。”他滿臉堆笑地看著卓小星:“怎么樣,要不要下去看看,但凡看上的,通通五折,不,一折出售……”他又壓低聲音道:“只是在下小本生意,二位千萬不要說出去……”
卓小星哭笑不得,昔日芝蘭玉樹一樣的謝家長公子露出如此市儈的模樣,她還真是有點不習(xí)慣。
李放低低一嘆道:“是我牽累了你。”若非是他的緣故,謝王臣也不至于被逐出謝家,棲身于一小小的綠妝閣。
謝王臣嗤笑道:“和你沒有關(guān)系,我早就看謝家的那些做派不順眼了,離開也挺好的,我終于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李放反問道:“這就是你想做的事?”
謝王臣道:“我是俗人,我可沒有你竟陵王那般偉大,美人與金錢就是我最喜歡的事物了。我現(xiàn)在每天足不出戶,就可以看到無數(shù)的美人與金錢源源不斷地自己跑過來,你說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嗎?”
卓小星一愣,仔細(xì)想了想,竟覺得無法反駁。將來自己若是不當(dāng)鳴沙寨主了,倒是可以仿效謝王臣此法開一家店,可惜自己不會做胭脂。她看著謝王臣道:“現(xiàn)在拜師還來得及嗎?”
謝王臣一挑唇,露出一個無比真誠的微笑道:“當(dāng)然,像卓姑娘這樣的美人要學(xué),在下自然是傾囊相授,包教包會……”
李放忽然幽聲道:“要不你與我一同回襄陽?你想要做什么,無有不可。即使是謝家的手也伸不到襄陽……”
謝王臣折扇輕搖,悠然道:“若是殿下出得起每年百萬的薪俸,我倒是可以考慮。嘖嘖,只是殿下您身無長物……我這一身骨頭早在金陵煙水里泡軟了,過不得你們江湖人那種苦日子。再說了,你們那里可沒有美人……”
卓小星站起來道:“誰說襄陽沒有美人,襄陽的竟陵王府可有——”
可是她的話未說完便被李放打斷:“既然謝公子不愿,那李放也不勉強。天色不早,我們再待下去恐怕也惹人猜疑,這便告辭了。”
謝王臣拱手道:“請。”
走出綠妝樓門外,卓小星道:“李放,你方才為何不讓我把話說完。不就是美人嗎?我就不信偌大的一個襄陽還能找不出美女了,況且我能看出來,雖然謝公子一直在笑,但被逐出謝家,他也不開心……”
李放搖頭道:“謝王臣是心志極為堅定之人,他要做什么事,只有他愿意不愿意,外力絕難改變,否則他也不會離開謝家了。”
等兩人回到馬車上,卻見馬車寬闊的座椅之上,正躺著一個信封。李放打開信封,見里面是三張兌換額度高達(dá)十萬兩銀子的錢莊匯票,還有一封短箋。
“殿下將回襄陽。襄陽數(shù)歷大戰(zhàn),想必軍備短缺。聞殿下為西府求軍費一事在朝堂受阻,謝某特為殿下備下程儀,恭祝殿下武運昌隆。”
饒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李放,拿著信的手亦微微有些顫抖。
三十萬兩銀票!
自己封地一整年的人丁稅收也才一百萬兩,襄陽商道暢通以來,襄陽每月的商稅也不過五萬兩。
自己差點拼了性命解了蘭陵之圍,嘉平帝的賞銀也不過五萬兩。
可是,這位謝公子一出手,便是三十萬兩。
這恐怕是他被逐出謝家,經(jīng)營這綠妝樓以來的全部收入了。
如果有這筆錢,足夠補上西府軍之前的虧空,甚至還能略有盈余,再向蜀山劍閣訂購一批不錯的軍械。
讀完短信,卓小星心中感慨,喟然道:“這位謝公子,真的是——”
她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她到此方才明白為何當(dāng)初兩人分明為敵,李放還會將龍淵劍交給謝王臣保管,而李放又怎么會說謝家僅剩的一分風(fēng)骨便落在這位謝大公子的身上。
若非早前立場導(dǎo)致兩人的敵對,兩人本該是這世間最好的知己與朋友。只是——
“——可惜了。”卓小星嘆道。
這樣的人卻終究只能困于金陵之一隅,又怎能不讓人感到惋惜。
李放卻是微微一笑,篤定地道:“你放心吧,他早晚會去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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