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詔封太子
襄陽城。
隨著春水漸長, 漢水兩岸泊滿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其中最為矚目的乃是一座四層樓高的艨艟戰(zhàn)艦,李放與謝王臣并肩從艦船上走了下來。襄陽城的百姓們早已聽聞, 竟陵王率領(lǐng)新建成的襄陽水師,溯淯水北上,大敗北梁,收服不少失地, 就在近日班師回襄陽。于是一大早就有無數(shù)的人在岸邊等著, 只為一睹竟陵王的風(fēng)采。
這時,看到竟陵王從船上下來, 人群發(fā)出一陣陣的歡呼,而竟陵王亦對圍觀者招手致意。
明明自己一身素白,比李放那一身玄黑色的衣服更為耀眼,可偏偏那些人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謝王臣酸溜溜地道:“襄陽的百姓可真是熱情,我久在廣陵,卻也從未見過像這樣的情景……”
“哈哈, 這樣的話, 謝公子可以在我們襄陽多逗留些時日, 便可經(jīng)常見到這樣的場景了。”說話的是紅酥,每次竟陵王回返襄陽,都是由她這位竟陵王府的女管家出城迎接, 向他匯報城中情況, 并處理竟陵王安排下來的庶務(wù), 這回自然也是一樣。
三人上了馬車, 李放問道:“這段日子, 涼州那邊可有消息傳回?”
紅酥掏出一封信, 道:“這封信是昨日鳴沙寨的屠九鳴送來, 指明要交給王爺。”
李放接過信,看了一遍,隨即開懷大笑,道:“太好了,可真是棒極了——”
李放素來情緒內(nèi)斂,謝王臣與紅酥都從未見到他如此開懷的笑容,連忙問道:“信中寫了什么?”
李放笑道:“好消息,阿星已經(jīng)率領(lǐng)卓家軍在雪嶺關(guān)外擊敗了柔然部族聯(lián)軍,柔然可汗郁久閭·伊哈與柔然大將軍百里不生都于此役身亡,閭丘明月受到重創(chuàng),柔然各部自相殘殺、彼此分裂,最少短時間之內(nèi)是無力再進(jìn)犯中原了。而且不光如此,魔教在涼州城的根基亦全部被毀,除了教主商蒼穹逃走之外,其余人自辰星使商風(fēng)翼以下全部陣亡或者被俘,真是——好一場大勝啊!”
他將這封短信看了又看,似乎只憑這飛揚(yáng)的文字,便能看到那紅衣少女自信明媚的笑容、舍我其誰的擔(dān)當(dāng)、堅韌不拔的品格。
謝王臣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置信。卓小星離開襄陽、返回漠北迄今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涼州局面竟然一變?nèi)缢梗B昔日中州大俠卓天來在世時都未能徹底解決的柔然與魔教兩大問題,也在她手中化解。他從未想過,他在蜀山雨驛中見到的明艷少女竟然有如此能量,咋舌道:“嘿,你們說我把金陵的那間胭脂鋪送給卓姑娘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紅酥在一旁掩口而笑,道:“真是太好了,那卓姑娘是不是馬上可以揮師南下了?”若是涼州軍能南下襲擾稷都,自可與南周大軍南北呼應(yīng),大大減輕南線戰(zhàn)場的壓力。
李放點(diǎn)頭道:“不錯,她確實(shí)有此打算。不過從西北到此路途遙遠(yuǎn),戰(zhàn)前準(zhǔn)備頗多,所以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唉,雖然保住了涼州,但因阻擋柔然入關(guān),放任北梁全力南下,淮南亦成了一片焦土。”想到淮南的局勢,他臉上的笑容迅速凝固了。謝王臣與紅酥亦斂了笑容,馬車內(nèi)的氣氛也凝滯了起來。
過了半晌,謝王臣道:“如今我們在西線打敗了慕容青蓮,然而淮南已經(jīng)被萼綠華所占據(jù),雖然戰(zhàn)報上說廣陵王率五千人襲營燒毀了北梁軍大半糧草,謝之棠撤出淮南城時亦將淮南城所有能燒的東西付之一炬,但是我聽說萼綠華這個女人心腸極硬,命人在淮江兩岸的州縣中四處搜刮,百姓家中但凡有一點(diǎn)存糧都要盡數(shù)充作軍糧。不管是南民還是北民,都不得已淪為流民,如此下去,恐怕將餓殍遍地,釀成大災(zāi)啊……”
李放面容沉肅,心中沉痛,謝王臣說的這些他都知道,可是淮南素來便歸東府掌管,他即便有心也無能為力。
謝王臣接著道:“我最擔(dān)心的是慕容青蓮放棄在西線與你糾纏,命大軍盡數(shù)向東南進(jìn)發(fā),與萼綠華合兵一處,齊攻廬陽,不出數(shù)日,廬陽城必破。”
李放點(diǎn)頭道:“這也是我最擔(dān)心之事,王臣認(rèn)為我軍該如何應(yīng)對呢?”
謝王臣稍加思索道:“我認(rèn)為竟陵軍亦應(yīng)分兵兩路,主力綴在慕容青蓮大軍身后,監(jiān)視其動向。而另一路則可乘水軍艦船順江而下,支援廬陽。不過,我南周大軍分為東西兩府,互不臣屬,真到用命之時,肯定不如北梁上下一心,此為大患。”他微微一頓,道:“我認(rèn)為必要之時,王爺應(yīng)該接手廣陵軍的指揮權(quán)……”
李放搖搖頭道:“你覺得李昶可能答應(yīng)嗎?”
謝王臣嘆息一聲:“絕無可能。”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他才是最了解廣陵王的人,自然知道廣陵王那絕不肯屈人之下的好勝心。在李放面前,李昶所有的努力都像笑話一般,就連自己——他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和最信任的下屬,亦離開了他,追隨在李放身邊。
李昶又怎么可能心悅誠服地將東府指揮權(quán)交給李放。
這時,竟陵王府到了,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心事重重的三人下了馬車,才進(jìn)竟陵王府的大門,卻見大廳之中,一名四十歲左右、身著紫青色內(nèi)監(jiān)服飾的太監(jiān)正來回踱步,似是已等候了不少時辰。
這太監(jiān)轉(zhuǎn)過身來。李放與謝王臣皆十分熟悉,正是一直跟隨在嘉平帝身邊的大內(nèi)總管馬公公,而此刻這位馬公公眼眶深陷、容顏憔悴,似是不眠不休地趕到這里。
李放連忙迎了上去,拱手道:“馬總管,您怎么會親自來此,可是父皇有什么要緊之事交辦?”
馬公公諂笑道:“恭喜王爺啦,咱家是特地來宣旨的。竟陵王李放接旨——”
李放不明所以,跪下接旨。
馬公公拿出圣旨,念道:“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自朕承祚以來,凡軍國重務(wù),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今仰祖宗謨烈昭缶,付托至重,承天之祧。皇長子李放,為宗室首嗣。勇烈仁善,恭孝恪禮。外能當(dāng)一國之患,內(nèi)能安萬姓之心。茲恪遵初詔,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jǐn)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繁四海之心。因戰(zhàn)事未已,茲命皇太子暫不必回京受封,持東宮印璽分理庶政,掌東西二府軍務(wù),以正定北患。襄陽廬陽兩地軍務(wù),皆由皇太子一人決之。各地州府,皆須奉令而行,不得有悖。”【注】
望著馬公公遞過來的明晃晃的圣旨,李放一時愕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嘉平帝竟然下詔封自己為太子,掌兩府軍務(wù),甚至有統(tǒng)轄各地州府之權(quán)。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自己明明不是李氏血統(tǒng)。別人不清楚,他自己卻心知肚明。
是以他雖曾想過,如果自己能同時統(tǒng)領(lǐng)東西兩府之兵,或許便可以攻入稷都、收服故土、還于舊都,挽回自己多年以前的無心之失,然而他從來不是李氏江山的合法繼承者。
是以明面上他與李昶在朝堂相爭多年,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奪取東府兵權(quán),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去真正壓倒李昶,去掌控那一份屬于李昶的權(quán)力。他亦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嘉平帝真的會將太子之位傳給自己。
他的眼神錯愕、迷惘、震驚、不解,并未接過馬公公遞過來的圣旨。馬公公見狀,向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陛下有一言讓咱家轉(zhuǎn)告太子殿下:這李氏江山,陛下便從此托付給太子了。”
李放渾身一震,如夢初醒。他雙手接過圣旨,高舉頭頂,雙手仍微微顫抖,就好像那一方綢布有千鈞之重。他面朝東南方向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兒臣必不負(fù)父皇重托。”
宣旨之后,馬公公以回京復(fù)命為由,拒絕了李放設(shè)宴款待,匆匆離開。
在他離開之后,謝王臣突然一聲長喝,道:“酒來——”
紅酥很快便端著一壺美酒前來,謝王臣將酒接過,大笑三聲,仰天而飲,意態(tài)疏狂。
李放疑惑地看著他:“謝公子怎么了?”謝王臣雖然不拘禮法,但似乎也不是如此放浪形骸之人。
謝王臣望著他,哈哈大笑道:“我只是為大周感到慶幸,終究這天下還是有一個明白人,而且還是那個坐在九宸之上的人。難道不該浮一大白嗎?”昔日在淮江之畔他有多痛心,今日便有多開懷。
他笑著笑著,流出了眼淚。
大周終于還是選擇了天命之人。
謝王臣將未飲盡的半壺美酒隨意地拋給李放:“殿下,我敬你——”
李放一把接住,他將壺中余酒一飲而盡,長嘯一聲:“這天下,終究未曾負(fù)我,而我李放,亦絕不負(fù)這天下。”
“哈哈哈,說得好。我謝王臣必全力支持你——”似乎是受到這個天大好消息的感染,謝家大公子的傲嬌病也好了許多。
李放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請謝公子你幫忙——”
“你還真不客氣。”謝王臣哈哈一笑,正欲說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吵鬧之聲,一道熟悉的聲音語氣焦急地詢問道:“請問謝家大公子是否在此,煩請大哥通報一聲。謝家謝寅虎,有急事尋找謝大公子。”
作者有話說:
注:圣旨主要參考清康熙冊封太子胤礽詔書和乾隆傳位于嘉慶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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