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解救人質
陸三叔的話彎彎繞繞, 歸根到底只有一個意思。
那便是卓小星你自己找死沒關系,可千萬別拉著竟陵王一起。竟陵王身份尊貴,萬一有個閃失, 我們鳴沙寨可賠不起。
卓小星心道,三叔你有話直說便是,何必兜兜轉轉繞這么大個圈子。
可是,陸萬象的話卻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可知他喜歡你?”
她將這句話在心底掰開來反復品嘗, 到底是感覺到了一絲甜味。
就算卓小星再遲鈍, 她也知道李放對她是與眾不同的,只是那種好并不像她從前與沐青蓮相處之時, 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而是始終在背后某個地方關注著自己。如果自己沒什么事,經常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在自己遇到困難或者危險之時,站在自己身前的始終是他。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與他終究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想到李放可能也喜歡著她, 她心中亦不免歡欣雀躍。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密室, 李放正在門外等她。
他戴著面具,穿著慕容青蓮最常穿的白衣,看上去疏朗俊逸、翩翩出塵, 就像當初她在安寧鎮初遇的世家公子, 可是她一眼就能看出兩人的差別。
慕容青蓮看著她的目光, 始終是熾烈的。哪怕是反目成仇之后, 每次相見, 那目光中仍有得不到的怒焰, 似是想將她拆吃入腹一般。可是李放, 他的目光始終是柔和的,甚至帶有幾分清冷自持,就如三月初陽,溫暖卻絕不刺目。
“三寨主與你說些什么?”他低聲問道,不知為何,卓小星感覺到他有幾分不安。
卓小星亦有些心虛,應聲道:“沒什么,三叔只是提醒我遇事不可逞強。”
李放“嗯”了一聲,然后道:“我們快走吧,否則等天亮之后行事就不便了。”
兩人重新經過之前的地道,回到地面之上。一路之上,果然見到不少士兵四處搜查逆賊。但是他們渾然不知眼前的兩人便是自己苦苦搜尋的嫌犯,見到假扮成慕容青蓮的李放紛紛上前行禮,李放也裝模做樣地囑咐他們好好搜查,推說自己另有要事,與卓小星一路向雅正堂方向而行。
進了內城之后,街道上的人便少了許多。
兩人來到雅正堂面前,有一列黑衣人在外圍值夜,其中一人見到兩人大喝一聲:“什么人,夤夜到此,想干什么?”
這些人并不同于普通士兵,身上散發著江湖氣息,大概在七品到八品,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二流高手了,卓小星暗嘆雅正堂防衛果然森嚴。
“是我。”李放抬起頭,氣勢外放,在場黑衣人無不感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威壓,等他們看清了那張與慕容青蓮一無二致的臉,嚇得紛紛跪倒在地,不敢再看:“原來是王爺親臨,小人們有眼不識泰山,請王爺恕罪……”
李放心道慕容青蓮的身份果然好用,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作勢道:“今夜風波獄大亂,有人私縱鳴沙寨要犯唐嘯月。本王聽聞當初唐嘯月便是因偷偷潛入雅正堂救人被捕,怕雅正堂亦有人趁亂生事,因此特地前來查探情況。你們今夜在此值守,可曾見到什么可疑人物?”
那幾名黑衣人聽了,紛紛搖頭道:“沒有……”
李放道:“如此便好,閭丘先生可在?”
黑衣人還是搖頭道:“閭丘先生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過雅正堂了。”
卓小星與李放對視一眼,俱是大喜過望,如果閭丘明月不在,慕容青蓮此時帶著辛可、陸瑤姬滿城搜查欽犯,絕無可能再顧及到雅正堂。
李放模擬慕容青蓮的口吻道:“既然先生不在,那我便進去看看防衛可有疏漏之處,以免讓有心人有可趁之機。”
“是,王爺這邊請。”
一位黑衣人站了起來,卓小星看到他的袖子上繡了一只暗金的隼,看起來像是這群人的首領。
他讓開大門,帶著兩人進入到雅正堂之中。
進門之后,卓小星才發現所謂雅正堂不過是一處方方正正的院子,很是寬敞,內中的房屋都不高,而圍墻卻足足有兩丈多高。東南西北四方均有一個角亭,各有數人值守,虎視眈眈地盯著院內的一舉一動。
李放邊走邊問道:“現在雅正堂內的江湖各派子弟共有多少人?”
黑衣首領答道:“回王爺,差不多北梁稍微有點規模的門派與世家都有子侄在此,共有六十多人。”
李放又問道:“這些人平日在這里是否服從管教,可有私自出逃之事?”
黑衣首領冷笑了一聲道:“這些江湖世家子弟,在外面一個個都趾高氣揚,到了咱們這里都得乖乖聽話。雖然閭丘先生不太愛管這些事,可是朱雀圣使平日里可是最喜歡收拾這些看起來白白凈凈的世家子弟,將他們一個個都□□得服服帖帖,又怎么敢生出異心……更何況,這些江湖人士,說白了不過是我梁朝豢養的狗,若是不服管教,那便是連狗都不配做了。”
他又補充道:“上個月,薊州天風閣的那位小少主倒是嫌棄我們這里悶得慌,吵吵鬧鬧地要回薊州,惹得朱雀圣使大怒,當即下令將他與猛虎關到一個籠子里——”
卓小星驚聲道:“與猛虎關到一起,后來怎么了?”
黑衣首領臉上露出嗜血之色,笑道:“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少主當即就被餓虎撕成了碎片,哈哈哈……”
卓小星臉色發白,若不是有面具遮蓋,只怕當場便要露餡。想不到這雅正堂之內對這些淪為人質的江湖子弟竟是如此嚴苛,一言不合,便喂給猛虎為食,而這黑衣首領卻絲毫不覺得血腥殘忍,反而當成一件有趣之事。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幾乎就要按捺不住。這時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還輕輕地捏了兩下,似是安撫。
李放問道:“那天風閣失去少主,難道就這樣善罷甘休嗎?”
黑衣首領道:“王爺,他們不過是我們北梁養的狗罷了,狗若是不聽話,宰了便是。那位小少主被老虎吃了的第二天,朱雀圣使便帶著二三十個高手,滅了天風閣。現在已經沒有天風閣這個門派了。”
他的語氣甚是得意,滅了一個門派便像殺雞屠狗一般輕易。
卓小星愣住了,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為何芙蓉雙劍當初為何寧愿死也要賣鳴沙寨一個人情,求四叔幫他們救出幼子。這雅正堂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只是時間已經過去偌久,也不知那位芙蓉雙劍的獨子鐘離弘如今是否還活著。
而且她雖然知道鐘離弘的名字,可是當初芙蓉雙劍并沒有留下自己兒子的畫像,哪怕是鐘離弘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也不認識。卓小星正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到李放冷冷開口:“既是如此,限你在一刻之內將所有人叫到院內,我要親自審問是否有人與鳴沙寨逆匪勾結,心存私逃之心。”
那黑衣首領一怔,似乎對李放的命令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臣服在他的威壓之下,應聲道:“屬下遵命。”
不一會,雅正堂起了喧鬧之聲,這些被圈養的羔羊們有的還身著睡衣,便被一個一個從床上踢下來,在院子中間聚集。他們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甚至根本不認得眼前之人。
一刻鐘之后,人總算到齊了。
那黑衣首領望著李放,對下面站著的人質們冷冷開口道:“這位是淮北王,王爺有話要問你們,須得如實作答,不可隱瞞。”
那些人質隔一段時日便被收拾一頓,早已如驚弓之鳥。此時聽說站在眼前的便是北梁王爺,更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恐怖威壓,一個個身體抖得和篩子一樣,膽小的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李放開口道:“誰是鐘離弘?”
這時角落里傳來微弱的聲響,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年站了出來,怯弱道:“我是。”
少年看著瘦骨伶仃,卻長得眉清目秀,特別是那雙長得比平常人都大的眼睛,看上去頗為靈動。他身著赭色衣衫,在場上大多數人都還穿著睡衣的情況下,他倒是換好了一身便裝。
李放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可認識鳴沙寨四寨主唐嘯月?”
那少年抬起頭,認真地想了想道:“鳴沙寨當年對我父母有過恩情,但是那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并不認識王爺所說之人……”
李放又問道:“兩個多月之前,這位四寨主為了救你而入獄,你可知情?”
鐘離竑臉上露出掙扎之色,他握緊了拳頭又松開,好一會才終于道:“我雖然并沒有見到那位唐……唐大俠,但是亦聽說他當日是為我而來。他為我入獄,我確實是知情的。”他說得很慢,聲音也輕輕顫抖,還是堅持著將話說完:“他雖然沒有救我出去,但是我亦承他的情。王爺若是因此問罪于我,我亦無話可說……”
卓小星心中嘆道這孩子倒還是有幾分風骨,他根本沒見到唐嘯月,卻不肯撇清自己與對方的關系,唐嘯月為他入獄一遭,倒也不枉。
那黑衣首領以為眼前的“慕容青蓮”正是為追尋唐嘯月下落而找到鐘離竑,便邀功道:“王爺,這小崽子擰巴得狠。要是不給他一個教訓,恐怕是不會說實話——”
他輕輕一揮手,四名黑衣人便拖著一個數尺見方的鐵籠子進來。鐵籠之內,關著一只體型巨大的吊睛白額虎。這老虎許是幾日未曾進食了,望著場中眾人,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兇光。
鐘離竑臉色發白,他雖然自幼得父母教導,無論如何做人不能失了骨氣,可他到底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已,看到這兇惡的老虎,再聯想起半個月之前慘死虎口的那位天風閣少爺,身體不由地發抖。
黑衣首領諂媚地湊到李放跟前,道:“王爺,只要讓他與這只老虎共處個半柱香,只怕什么知道的不知道的便都想起來了——”
可他話音未落,只覺得胸前傳來重重一掌。
這一掌貫入胸肺,他吐出一口鮮血,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慕容青蓮”,掙扎著道:“王爺你——”
李放冷冷道:“我可不是你家王爺……”他伸手將臉上薄如蟬翼的面具取下,露出另外一張格外清冷寒冽的臉。
這張臉仿若天生玉骨雕成,同樣是寒若冰霜,卻完全不同于慕容青蓮的邪凜,而是疏離淡漠,仿若九天之月,夜照清輝。
黑衣首領腦中驀地出現了一個名字,他掙扎著道:“你不是王爺……你是……”
可是他終究無法說出心中的那個名字,頹然倒地,氣絕身亡。
李放冷哼一聲道:“草菅人命,死有余辜。”
場中眾人見到突生此變,俱是一驚。那些黑衣人見首領身亡,將李放團團圍住。而那些人質們則是面露驚惶之色。
李放輕喝道:“卓姑娘,你帶這些人先走,此地由我斷后。”他抽出軟劍,一道劍氣將那些圍上來的黑衣人逼退。
卓小星吃驚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要將這些人全部帶走?”
李放的聲音格外凜冽:“如此骯臟血腥的地方,何必存在。卓姑娘今日既然已經將風波獄的囚犯都放了,這雅正堂自然也沒必要存在下去。”
雖然卓小星見到黑衣首領對這些人質們的種種殘虐手段,心中頗有不忍。但是出門之前陸三叔千叮嚀萬囑咐,你卓小星的命不值錢,但竟陵王的命可珍貴了。她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鐘離竑便走。此刻見李放如此吩咐,不免躊躇起來。
雖然以李放的身手,對付這些黑衣嘍啰們是沒什么問題,可是誰也不知道稷都城還有多少潛伏的北梁高手,要是閭丘明月突然殺回來,或者再來一個像摩訶戒者罪頭陀這樣的,李放獨自留下斷后豈非大大不妙。
李放見她不動,催促道:“卓姑娘,你聽我說,陸瑤姬與辛可手下的那些江湖人,未必是誠心聽從兩人命令,只是門派之中多有人質被羈押在雅正堂之中,所以不得不屈服罷了。如果我們能救出雅正堂的這些人質,說不定能一舉瓦解慕容氏手中的江湖勢力,對我們亦是大有好處……”
他轉頭對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質道:“眾位,你們眼前這位便是昔日中州大俠卓天來的女兒,鳴沙寨如今的寨主卓小星。今日我們來此是專程救你們出去,現在你們就跟著這位卓姑娘走,離開稷都城,能走多遠便走多遠——若是能逃出稷都城,便告訴門中長輩,如若性命不存,門派又將焉附,不如暫時前往南方或者蜀地等北梁勢力所不及的地方……”
原來是趁機挖北梁的墻腳,卓小星自然配合,她將手一抹,撕下臉上屬于萼綠華的面具,露出本來真容,拿出屬于鳴沙寨主的令牌,高聲道:“不錯,我便是如今的鳴沙寨主。我鳴沙寨立寨之本便在‘懲惡揚善,生死守望’之義,諸位原本都是武盟的一份子,昔日曾襄助我鳴沙寨在雪嶺關力抗魔教,今日諸位陷于劫難,我鳴沙寨亦是義不容辭,特來救諸位脫出此難,諸位,想離開這里的跟我走——”
她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這一代的江湖門派子弟雖然沒有見過卓天來,也沒有參與過當年雪嶺關之役,但是從小或多或少聽說過當年門派中長輩與中州大俠在雪嶺關共抗魔教的事跡,還有不少人從小聽著卓天來與鳴沙寨的故事長大的。又見卓小星拿出鳴沙寨的令牌,說是來救他們出去,人人皆已信了七八分,精神一振——若是有機會逃走,又有誰會愿意留在這里任人宰割。眾人一呼百諾,跟著卓小星向外沖出去。
那些黑衣守衛想過來攔下人質,卻被李放所阻,脫身不得。
這些人武功平平,又如何是李放對手,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卓小星將人質們都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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