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遙靠在了旁邊的墻上，閉上眼睛平息心里輕易就被點燃的怒火。不算寬敞的過道里站了兩個成年人，走近的人看見后都選擇了繞道。

        漂亮的alpha眼角沾染了淚水，林望舒的眼神暗了下來，可是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藏在寬大病號服下的手緊緊握拳。

        伸手想要擦去傅遙臉上的淚，卻又逼著自己收回了手。

        他一定不會要我碰他的。

        林望舒很少有手足無措的時候，但無一例外，每次都是在面對傅遙。

        這種像是發情期一樣失控的無力感，讓他隱隱感覺，心底有什么東西失去了控制。

        不好，非常不好。

        “傅遙，我們能——”

        “阿遙。”

        一道清悅的聲音打斷了林望舒的話，他皺著眉回頭望去，  直直地對上了一雙煙藍色眼瞳。

        修長的手指推了一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秦昭眉眼間的凌厲被遮擋住了，看上去一副衣冠楚楚，斯斯文文的模樣。

        “秦總。”

        “是林少爺啊，久仰大名。怎么你也在醫院里，是出了什么事嗎？”

        “一點小感冒而已，就不勞秦總費心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林少爺了。我是來接阿遙回家的。”

        秦昭把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一小段光潔的小臂來，然后把西裝外套搭在手上，走了過來。

        傅遙背后就是一面雪白的墻，退無可退。他想躲開秦昭把西裝外套披到自己身上的動作，可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兩個人靠得很近，秦昭壓低了聲音，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阿遙怎么穿得這么少，可別著涼了，不然就得和林少爺一樣進醫院了。”

        “那樣的話，父親會很擔心的。”

        感受到手臂上要把他的骨頭捏碎似的力道，傅遙站著沒動，乖乖把西裝外套搭在了肩膀上。

        鼻尖是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他垂下了眼睛，輕聲開口，“哥，好了嗎？”

        還挺乖的，或者是因為——

        秦昭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視線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林望舒，非常自然地放開手，改成了牽手。

        “好了，我們回家吧。”

        微涼的五指在林望舒看不見的地方強制插入了傅遙的指間，然后用力握緊。

        秦昭牽著傅遙的手從林望舒身邊擦肩而過。傅遙一直安靜地低著頭，微長的頭發擋住了眼睛，在瓷白的臉上落下了一小片陰影。

        林望舒的視線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可他從秦昭出現后，就再也沒有看過林望舒一眼。

        眼看前面再走幾步就是拐角處，傅遙的身影要消失在眼前了，林望舒才反應過來，想要叫住他。

        沒想到是要走的人先停下了腳步。

        秦昭低頭看向身邊的人，異色眼瞳里閃過一絲惡意，說話的聲音竟然帶著愉悅。

        “阿遙，不和林少爺告別，說一聲再見嗎？”

        “不用了。哥，我們快走吧。”

        傅遙把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很軟，也很小，像是在撒嬌一樣。

        握緊的手心處傳來一點濕熱感，秦昭笑了一下，眼睛里的神色越發冷。

        “這可不行。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離開，這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阿遙是把我教給你的舉止言談都忘了嗎？”

        往日里冷淡的聲音現在莫名溫和，真像是一個哥哥在輕聲細語地教弟弟該怎么做一樣。

        傅遙的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然后他在秦昭的注視下，轉過頭看著林望舒，輕輕揮了揮手。

        “再見。”

        “對，就是這樣，阿遙做得真好。”

        林望舒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一直到傅遙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很久，他也沒有收回視線。

        仿佛看著那個方向，離開的人就會回來一樣。

        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哥哥對你不好嗎？

        為什么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還是要和他一起走？

        林望舒低著頭，雙手握緊，指甲狠狠地陷入了柔軟的手心里。尖銳的刺痛感傳來，他依舊沒有放手，反而越握越緊。

        疼痛能讓發情期腦子不清醒的他越來越清醒，他不是沒有看見傅遙對秦昭的排斥。

        在秦昭靠近時下意識地躲開，在自己面前生氣肆意的樣子，對著秦昭就全變了。

        小心翼翼，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上幾分，一直低著頭沉默地裝啞巴……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傅遙排斥、討厭秦昭。

        甚至可能連離開都是被迫的。

        林望舒心里很清楚，可他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傅遙被帶走，看著他對自己揮了揮手，不帶一絲情緒地說了聲再見。

        他最后說了但沒說完的那句話，其實只是想問問傅遙：我們能不能好好坐下來說話。

        可當聲音被重疊，注定只有一個人說的話能被聽到。被丟下的是他。傅遙選擇聽見秦昭的話！

        因為他從秦昭出現就再也沒有看過自己一眼了！

        為什么不堅定地選擇我一次？

        憤怒，不敢相信傅遙會拋下自己，然后去選擇握住另一個人的手！

        手術臺上刺眼白色的熾光燈，病房里雪白的墻壁，還有那數不清的、令人作嘔的，被強制地吞進肚子里的藥物一樣樣在腦海里浮現。

        我因為你，變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你還是不肯選擇我？

        難道又要像四年前一樣，又要把我當空氣嗎？！

        “嘭——”

        林望舒發狠地握拳砸在墻上，一下又一下。鮮紅的血順著冷冰冰的白色墻間流下，留下幾道彎彎曲曲的紅色痕跡。

        “哈哈哈……”

        看著右手血肉模糊的指節，他微抿的嘴唇勾出一個夸張的弧度，從喉間溢出笑聲，那張昳麗的臉因為眼底的癲狂有些扭曲。

        “遙遙，你說得對——我們誰也別想好過！”

        ————

        秦昭拉著人出了醫院后，徑直走到了路邊一輛黑色的轎車前。

        他拉開車門，一把將身后的人先推進了車里，然后自己再上去。

        何助理坐在駕駛位上慢慢啟動了車，黑色的轎車開出了醫院的停車位，向著高速路上前行。

        秦昭和傅遙坐在后排座位上，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誰都沒有說話。

        秦昭剛上車，關上車門后就順手解了幾顆領口的襯衫扣子，整個人慵懶地向后靠著，一副放松的模樣。

        他盯著縮在座位上，快要貼上車窗玻璃的傅遙看了很久，那眼神好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事物一樣。

        “躲這么遠做什么，難不成我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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