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一覺睡醒已經接近中午了。

        家里只有張姨在廚房做飯，她等不及，干脆把加熱好的早餐當作午飯匆匆吃掉，趕到了花店。

        進店時，昨天那個女生預訂的花已經快做好了，還差最后一點包裝。

        “橙色？”倪喃看了看主花，是錯落的閃耀、金輝、向日葵和非洲菊，在這樣的季節里是暖意融融的一抹亮色。

        “對，那人后來修改了訂單，”唐琳動作熟稔，“幫我把這張紙疊一疊！”

        “行。”倪喃自學過的一些技術勉強能拿得出手。

        這束做好，唐琳馬上開始了下一束。

        倪喃坐到diy花束的長桌旁，準備寫賀卡。

        可能是小時候的積累，加上寫字基因遺傳得好，倪喃的字極漂亮，偏行楷，會一些繁體，落筆賞心悅目，很適合這項工作。

        她輕念了一遍顧客留下的備注：“預祝開機大吉，收視長虹！”劇組？“不署名嗎？”

        “說是不用。”唐琳忙得頭也不抬。

        女生約定的送貨時間是下午兩點，估計因為配送地點在郊區，這個單一直沒人接，店里的送貨小哥也忙不過來，倪喃只好叫來了程北這個免費勞動力。

        賀卡剛放進花里，程北正巧打來電話。

        唐琳停下手里的活：“你哥？”

        “嗯。”她把花抱到懷里，另一只手準備去提裝了些旅行用品的包。

        “出去玩？”唐琳已經眼疾手快地幫她把包提起來了，“我送你下去，順便去拿貨！”

        她點點頭，沒拒絕。

        花被放在后排一個小小的花架上，是特意為程北的車準備的。

        倪喃坐到副駕駛系好安全帶，朝唐琳揮了揮手。

        程北目不斜視。

        關上車窗，倪喃悠悠道：“你真是又招桃花又狠心！”

        程北玩笑道：“彼此彼此”

        女生填的地址是近郊的一個馬術俱樂部。

        他們到達時，靠近大門的車位已經沒了，沒有通行證無法入內，程北只能把車停在遠處。

        倪喃下車送花，一路經過了不少成群結隊的粉絲。

        她看了看應援手幅上的名字，大部分都不認識。

        訂花的女生準時等在了門口，倪喃在她簽單的空隙，透過鋁制大門往里看了看。

        里面的人很多，都圍在一起，看不見其他。

        “說送花的話應該可以進去！”女生看倪喃好像感興趣。

        倪喃收回目光，婉拒了，倒想起來件事：“那個上面不用署名嗎？”她指了指賀卡。

        女生解釋道：“是代表粉絲后援會送的，但是粉絲名一直沒確定，所以就沒寫。”

        她心里疑惑，但只笑了笑：“我還擔心是你忘了呢，喜歡的話歡迎繼續光顧我們店！”

        門里門外都圍得水泄不通，許承一的車干脆就停在了門口。時間差不多，楊免才從副駕駛下車，順手幫許承一打開了左側車門。

        倪喃剛好站在車旁，隨著車門打開帶起的風打了個冷顫，她瞥見了半個身子，為免擋路，就往前挪了挪。

        等她準備離開，一側身又差點撞上從車上下來的人，那人沒做反應，經過她徑直往大門去。

        剛從她手里接過花的女生驚呼了一個名字，她想知道花送給了誰，好奇地回頭看了看。

        那人罩著件黑色長羽絨服，比身旁嬌小的女生高了快兩個頭，正闊步向前走著。

        認不出來。

        倪喃一路小跑著回到車里，程北開車上了高速。

        兩小時的車程，傍晚才到達目的地。

        倪喃早餓得發暈了，好在先到的幾人已經熱火朝天地開始戶外燒烤了。

        本來是診所的團建活動，但大家都嚷嚷著要帶家屬，程北孤家寡人一個，干脆就拐了倪喃過來，貨真價實的家屬一枚，正好這小丫頭還沒滑過雪。

        家屬跟著另一個孤家寡人余白洲燒烤、狼人殺、唱k，最后還泡了溫泉，忙得不亦樂乎。等玩累了想回房間洗澡睡覺時，才想起來自己的房卡還在程北手里，可是已經很長時間沒看見這人了。

        倪喃跟余白洲打了聲招呼就自己找程北去了，只記得程北好像和大家一起回房間換了短衣短褲，大冬天的不至于跑室外去。

        她繞著幾個溫泉池找了一圈，沒見人。

        等走出了溫泉區這個水汽氤氳的地界，她才突然發覺自己的這身泳衣不太合適，偏偏又沒帶上浴袍，雖然四周也沒多少人，但總有些羞怯。

        她左右看了看，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人的，索性就先找路過的酒店服務員要了件浴袍救急。

        服務員去取浴袍，她不想跟著四處亂竄，只能乖乖等在更衣室門口。

        不知道是自己走偏了，還是太晚大家都回自己房間了，這個區域格外冷清，周圍也沒有客人，只有幾個服務員在打掃衛生。

        倪喃放松了些，想在自動售貨機上買瓶水喝，走到機子跟前，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沒帶手機，身無分文，只好在原地打轉。

        酒店里吹著足夠的暖氣，但畢竟是冬天，她又剛從溫泉池里出來，衣服沒干，頭發也半濕著，沒兩分鐘就覺得冷了。

        她打著冷顫轉身，打算去更衣室里待著。

        沒想到旁邊的男更衣室里正好出來一人，她一愣，下意識想轉身，又感覺遮遮掩掩的反倒不自然，便努力裝得自在些。

        男生穿戴整齊，黑色帽衫加運動褲，額前還沒干的頭發被隨手弄到了后面，露出一張清雋的臉龐，眉目明朗，干凈利落。

        看見有人，他也一愣，隨后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只不過這面孔的主人顯然沒認出他來。

        倪喃尷尬地硬著頭皮往里去。

        兩人走到幾乎平齊的位置時，男生朝她點了下頭。

        她被這個突然的動作弄得有些手足無措，臉紅心跳地快步走進更衣室里才后知后覺，那個點頭的樣子有些熟悉。

        余白洲找過來時，松了口氣。

        倪喃好笑，這些人都把她當小孩子。

        “程北在游泳池那邊，我帶你過去！”他答應程北要看好這寶貝妹妹的。

        倪喃離開時，那個男生還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只不過身邊多了兩個漂亮的女生，一個就坐在他身旁。

        她盯著看了兩秒，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

        “程醫生？”隋予不太確定地在程北身后輕聲喚了一聲。

        程北回過頭，看著那張臉回憶了一下：“……隋小姐？”正畸的。

        “嗯，”隋予點點頭，左右看了看，“你一個人嗎？”

        “不是，診所團建。”程北為了提升睡眠質量，拋下一眾人在這兒運動了半小時。

        倪喃和余白洲剛到泳池邊就目睹了他們寒暄的場面。

        兩人一塊往前去。倪喃站到程北身邊，點了點他的肩膀，沒作聲。

        隋予熟絡地和余白洲打了招呼：“余醫生好！”除了做矯正，她還去洗過兩次牙，程北都不在，是余白洲負責的，兩人也就熟悉了起來，“這位是？”

        倪喃看她看向自己，也不搭話，只回了個笑便轉頭看向程北。

        “我妹妹，倪喃。”程北簡單介紹了一句。

        “噢！”三人異口同聲地回應。

        余白洲悄聲在倪喃耳邊說：“沒你事了，走人吧！”

        兩人對了對眼神，一聲不吭就去淺水區安靜看戲去了，視角絕佳。

        雖然是程北的親妹妹，但倪喃通常扮演的都是擋箭牌的角色，可以本色出演，實屬難得。

        “有一說一，程醫生，你妹妹是真漂亮啊！”隋予往淺水區看了看，倪喃還向她招了手。

        程北玩笑道：“你這算是……在變相夸我嗎？”

        隋予沒想到清清冷冷的程北會和自己開玩笑，突然放松了下來：“說了有一說一，和你可沒什么關系啊！”

        “……”程北都懷疑她是倪喃請來的。

        隋予說的倒也沒錯。

        程北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丑小鴨，十八歲之前的模樣不堪回首，還好之后慢慢長開，進步了不少。

        而倪喃就不同，占盡了所有好基因，遺傳重組后又充分發揮了一番，從小就是只小天鵝。

        淺水池邊的倪喃把浴袍脫下擱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露出貼身的黑色連體泳衣，細腰兩側顯現在外，背脊也露著大片，瘦削的蝴蝶骨格外明顯，白皙纖長的脖頸連著張漂亮臉蛋，基本無可挑剔。

        她不太會游泳，只是靠在邊上，抓起水下的扶桿讓自己浮起來，偶爾撲棱下腿。

        余白洲坐著泡腳，偶爾回頭看一眼那兩人：“你和你哥好像都不太會談戀愛。”

        “嗯？”耳朵進水，聲音模糊得倪喃感覺幻聽了。

        余白洲字字分明道：“戀愛白癡！”

        “噢，”倪喃以為他在說程北，還給予了肯定，“確實有點。”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余白洲及時打破了她的自以為是。

        “我？”倪喃疑惑，他從哪里得出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結論。

        “嗯。”

        “……”

        等隋予離開，倪喃才找程北拿回房卡回了房間。

        一晚上沒碰的手機里只躺著孤零零一條林津涵發來的微信，但內容卻不單調：【那花是送的許承一！】

        許承一？

        熟悉的名字。

        但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誰啊？】【哪花？】

        林津涵直接甩了個截圖過來。

        一條微博。

        昵稱是“許承一_ethan”，文案很簡單——“花很漂亮，謝謝你們，我進組了（愛心）（愛心）！”

        下面有張配圖，自己今天送過去的那束花遮住了照片上那人的半邊臉。

        倪喃又定睛看了看那張照片，驚了一下。

        確實熟悉。

        許承一，智齒。

        另外，剛剛在更衣室看見的，沖她點頭的，許承一本人。

        她半天合不攏嘴，難以置信。

        林津涵又一連發了好多條消息過來。

        【人呢，被帥死了嗎？】

        【這單生意太劃算了，明星免費代言，他目前雖然沒什么名氣，但我肯定之后絕對會火，照片都沒p掉我們的店名，搞不好能招來粉絲！】

        她正思考著詭異的緣分，早把手機扔在了一邊，無心回復。

        酒店房間里，許承一剛洗完澡舒服地躺到床上，遵照楊免的叮囑，點進微博里翻了翻收到的評論。

        評論不多，剛過百，都是粉絲的鼓勵和支持，沒有需要特別回復的，他反倒松了口氣。

        瞥見一條評論，說賀卡上的字很漂亮，明明知道只是一般的寒暄，許承一卻還是放大照片又認真看了看那幾個字。

        花是她送來的，所以賀卡有可能也是她寫的。

        人如字，字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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