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一個多月，新媒體中心兵荒馬亂的日子終于告一段落，兩微部工作驟減，回歸了日常的發微博和推送公眾號文章。

        倪喃有了不少空閑時間，特意爭取到了一個參與新媒體贊助商宣傳活動的機會，校里校外奔波三天，又找了個校報的打雜工作，拼命為自己賺了幾分實踐分。

        藝體大的美術節于四月中旬開幕，為期一周，倪喃不忘去湊了兩天熱鬧。

        雙馨教學樓的大面墻壁和樓外的臺階是今年美術學院的主戰場，全部都要以涂鴉、插畫的形式進行裝飾布置。

        林津涵在二樓大廳里畫展板，又另外調了幾瓶米黃色的顏料水。

        倪喃正蹲在臺階上看半成圖，左手拎著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桶里來回攪著。

        “那個顏色不對，”林津涵晃著手里的礦泉水瓶，讓顏料充分混合，“拿這個去！”

        “行啊，你拿來給我唄！”倪喃蹲在原地頭也不抬。

        林津涵想偷懶：“你上來拿，要不我直接扔給你？”

        倪喃也不想上去，便放下刷子站起身：“扔吧！”距離不遠，應該很容易就能接住的。

        她直盯著二樓，拿在手里的手機卻開始震動起來：“等等啊，我接個電話。”

        林津涵沒來得及收手，她才一低頭，瓶子就已經脫手飛過來了。

        “喂？”她瞥見個余影，沒把握用一只手接住，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撤。

        瓶子嘭一下落地，磕在了臺階上，一下就爆。

        倪喃又后退了兩步，側開臉回避：“有人舉報？”

        電話那頭的何芊也不太清楚：“輔導員就順嘴一提，總之是和見習有關，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

        “……”

        “倪喃！”林津涵的手往她身后指著。

        她掛了電話才回頭看。

        瓶子里噴出的米黃色顏料水濺到了一個正下樓梯的男生。

        男生停在臺階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褲子還有不忍直視的黑色運動鞋。

        倪喃氣惱，回頭找林津涵，這人卻已經沒影了。

        男生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跨下臺階，繞過花壇，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倪喃急匆匆跟上，迫不得已等在了車旁。

        車窗滑下，許承一露出腦袋：“站這兒干嘛？偷看啊？”

        倪喃一見這張臉，心里頓時更加五味雜陳，上次是綠色，這次是黃色，也不知道是什么仇：“我等著賠禮道歉呢！”

        “你一直站這兒，有可能會被拍到……”許承一好心提醒。

        倪喃卻莫名急了：“也是，你的劇快要播了吧，這時候被爆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確不太好！”

        許承一的臉色突然沉了幾分，沒作聲。

        “你已經火到會被人偷拍的程度了嗎？”倪喃像被點了的□□桶一般繼續呲啦帶火。

        許承一覺察到她不同以往的脾氣，柔下聲詢問：“上車說？”

        本以為她會拒絕，想不到下一秒這人直接拉開車門坐上了車，又大力地一下關上了車門。

        倪喃坐到了駕駛位后面，也不顧坐在最后排的許承一，自顧自先打了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輔導員似乎早有所料，冷靜解釋道：“有人和我們提了建議，我們也只能重新討論實踐分的截止時間，只不過你最后那幾分估計是加不上了……”

        “不就是有人舉報嘛，”倪喃抬高聲音，“那我舉報有人散播謠言管不管？”

        “哎喲喂我的好妹妹啊，你就少給我們找事干了！”輔導員是同系研究生來擔任，平時有機會大家偶爾會湊在一起玩，關系還算不錯。

        “隨便吧。”倪喃直接掛了電話。

        她抓了抓頭發，腦袋倚在車窗上，嘆了口氣，平靜下來才轉頭道：“不好意思啊，剛剛的那些話都是我瞎說的，褲子、鞋還有上次被顏料弄臟的衣服我一并賠你吧！”

        許承一一直默默坐在后排，現在才放下手機：“先欠著吧，看目前的情況，之后說不準還需要賠其他的。”

        這詛咒夠狠。“也行，什么時候缺錢了再聯系我。”她無心客氣，干脆地下車，關上車門后頭也不回就走了。

        許承一一個人坐在車里，直到楊免上車也還在細細品味“缺錢”二字的含義。

        這丫頭很有錢嗎？

        “你那個什么后援會還是粉絲會的負責人，文杰哥已經聯系到了。”楊免順嘴一提。

        許承一正在看劇本，隨意關心了一下：“誰啊？”

        楊免只從何文杰那兒知道了個名字：“叫陳佳肴。”

        “誰？！”許承一臉震驚，“耳東陳，美味佳肴的佳肴？”

        “你居然認識？什么關系？”做助理的通病，要對藝人的所有關系了如指掌。

        他沒什么需要隱瞞的，直接道：“朋友關系，曾經的臨時老板。”

        楊免繼續追問：“普通朋友嗎？”

        他存心停頓了兩秒：“不太是。”

        楊免不出所料立刻直起了身：“那是什么？”

        “很好的朋友！”不等楊免反應，他已經扣上帽子溜下了車，“我去逛逛那邊的面包店，馬上回來！”

        晝夜溫差大的磨人天氣，早上過來上課時，許承一要裹件厚外套，到了現在卻又是當頭的艷陽。

        正是上課時間，沒課的學生忙著休閑娛樂，學校里少有的安靜。

        出了面包店，許承一干脆脫下外套、摘了帽子，悠閑自在地往回走著，手里拎了一袋面包隨性地晃著，沒怎么用力，一不小心就給掉到了地上，他沒立刻去撿。

        后面來人，一腳踩了上去。

        “”許承一回頭，又看見了一小時前剛見過的熟悉表情，內心已經沒有任何起伏了，見多不怪。

        踩屎般的感覺還依稀回蕩在腳邊，倪喃不想說話，只想去廟里找高人幫忙看看自己撞的什么邪。

        她不是有意跟在后面的，只是去幫林津涵買午餐，回來時選了這條可以遮陽的不必經之路而已。

        認出許承一時，她沒好意思打招呼，更不能走到他前面，可許承一今天偏偏走得奇慢無比，她幾次耐不住性子想趕上去，最后還是落后了兩步默默跟在后面。

        走路低頭玩手機是她的錯，但踩到面包也不全然是她的責任啊！

        事犯得多了，人也混了。倪喃雖然面上還有些僵硬，但動作格外流暢，撿起已經完全變形的紙袋時，不忘偷偷瞟了眼自己踩的是什么。

        一個三明治和一袋杏仁牛角。

        都吃過，味道一般。

        “不好意思啊！”她邊把紙袋遞還給許承一，邊抿著嘴考慮還應該再說點什么。

        許承一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目前為止聽過最多次的來自同一個人接二連三的“不好意思”，時間都不帶緩沖的。

        只不過在乖巧道歉這點上，倪喃的表現真是無可挑剔。

        許承一突然聯想到她下車時拋下的那句話：“所以你真的是錢多到沒地方花了，總想著分給我？”

        倪喃不知道是在搖頭還是在點頭，緩緩道：“也還行吧”

        許承一不自覺地笑了笑。

        倪喃忍不住伸出食指比了個一：“你好像是第一個……”這么說來，兩人可以約著一起去找高人看看。

        “真榮幸哈。”許承一從紙袋里拿出了面目全非的三明治和稍微幸運點的杏仁牛角，話還沒說完。

        倪喃支支吾吾：“這兩個好像不怎么好吃……”

        “是嗎？”許承一沒有預料到話題的走向竟是這樣的。

        “我賠，我現在就去買！”倪喃反應迅速。

        “不用了，最后一個三明治已經被你踩扁了，許承一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明早賠吧，明早我還要來上課，你剛好幫我準備早餐”。

        “明早？”這人肯定是誤會了，她壓根就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許承一點點頭。

        “那個……我……”倪喃哼哼唧唧地不想答應。

        “今天的褲子、鞋子，還有之前的什么來著”許承一像極了念咒的唐僧，激得倪喃頭皮發麻。

        “行！”倪喃沒臉拒絕。

        “七點半，我在雙馨樓附近等你，”許承一拿出手機，“給我微信，方便告訴你位置。”

        倪喃極不情愿地把微信二維碼移到了許承一的手機下，等許承一添加好，她弱弱道：“我先走，你慢幾步再來！”但凡和這人接觸，她總有種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有無數相機懟到臉上的危機感，說再見也比較積極。

        “怎么去那么久？”楊免就快要下車尋人了，“面包呢？”

        “突然不想吃了，”許承一毫不心虛，“吃飯去吧！”

        楊免感覺這人亢奮得有些過頭了：“不睡覺了？你不是困嗎？”

        “不困了。”路上遇到個精神妹妹，瞌睡一掃而光了。

        晚上，倪喃窩在宿舍里開始趕作業，點開微信時看了看還仍然保留著紅點的好友申請，她故意沒同意。

        微信名是一串字母iygnehcux，亂七八糟的看不懂。頭像是個綠燈，有些迷信的感覺。

        凌晨，她才開始修改被負責老師退回的兩篇公眾號推文，本來是其他人的工作，但半夜三更已經找不到人了，一大早又要推送，她只好自己動手。

        需要修改的地方雜亂細碎，她扛著睡意改到兩點，才終于完成了任務。

        一想到幾個小時以后就要起床跨校送餐，她禁不住地腦仁疼。

        明星不是一般都很晚才睡嘛，她通過了許承一的好友申請，給他發了消息。

        【呢喃：早餐換成午餐吧，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可惜，許明星難得有休息的機會，不到十點就已經蒙頭大睡了，除了倪喃一直不同意好友申請對他的睡眠略有影響外，就算是天塌了也不會太大的干擾。

        幾分鐘過去，沒等來回復。倪喃闖了那么多禍，可不敢再放鴿子了，只能咬咬牙定了個六點半的鬧鐘，頭一沾上枕頭就抓緊時間進入找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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