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津涵脫下圍裙：“餓死了，我去那邊的餐廳看看有沒有什么吃的，要給你帶嗎？”

        “我不要，你趕緊回來啊，我弄不了這些！”一起來的兩位店員趁著工作量少躲懶去了，車里只剩下倪喃和林津涵。

        “沒事，你讓他們自己上來diy就行！”林津涵拽下倪喃的帽子戴到了自己頭上，下車往餐廳去了。

        《如若葉茂枝繁》即將殺青，劇組接連幾天發放了不少探班名額，回到了開機時的馬術俱樂部進行拍攝，現場滿是粉絲。

        倪喃把餐車的側窗關了大半，又拉起半邊簾子，擺出一副關門歇業的架勢。

        車內悶熱，她調大空調，蜷著腿縮到座椅上，把平板擱在膝蓋上，埋頭聽起了網課。

        太陽隱在厚云下，不見刺眼的陽光，可依舊騰著熱氣，她昏昏欲睡，好在有車外嘰里呱啦的說話聲吊著根神經。

        網課里不時彈出一些選擇題，她沒心思作答，只是胡亂選著。

        許承一輕輕一敲窗玻璃，把她嚇精神了。

        她探出頭去，被增強的光線刺得有些頭暈眼花。

        “五杯冰奶茶，加點龜苓膏就行！”許承一伸手拽開了簾子，“只有你在？”

        “嗯，”她打開了車窗，“你自己來弄？”

        許承一倒也不猶豫，徑直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網劇正在熱播，許承一明顯收獲了不少粉絲，他剛在制作臺露臉，立刻就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大家彼此熟絡，聊天說笑，許承一多數時間在聽，很少搭話，只是最后將特意多做的幾杯奶茶分給了大家。

        倪喃一直待在車外，坐在太陽傘下撐著眼皮發呆，偶爾抬眼看看車內，看許承一熟練地操作著機器。

        這人好像什么都會。

        等許承一離開，大家鬧得差不多了，她才回到車里，整理干凈制作臺，趴在上面繼續一個接一個地刷著視頻。

        天黑下來時，不過四點，馬場開闊，風吹得傘和帳篷唰唰作響，大家急忙開始收拾擺在外面的東西。

        豆大的雨點說來就來，噼哩啪啦打到了地上。

        雨點斜打入車內，倪喃才起身關上了窗，轉身正準備關上身后的車門時，許承一小跑了過來。

        倪喃愣著。

        許承一卻大步跨上車：“避個雨可以嗎？”

        倪喃默默讓開，等他進來才關上了門。

        “你助理呢？”倪喃思索了一下才開的口。

        “楊免啊？不知道，”許承一是真的不清楚，“剛剛都在忙著搬東西，沒見他！”

        她想把人趕出去：“不去找找嗎？”

        “那么大雨，我總不能現在去找吧！”傻小孩！

        “我有……”她及時閉了嘴，沒把“傘”字說出口。

        現在這種情況，她既無事可做，又無處可去，只能正襟危坐著繼續刷課。視頻繼續沒幾分鐘，她又按了暫停：“你不回帳篷里嗎？你助理估計在等你呢！”

        許承一拒絕理會她的話外音：“也沒什么事要做，在哪兒都一樣！”

        她忍不住繼續道：“那不回車上嗎？”

        表現得過于明顯，許承一不覺好笑：“我不就在車上嗎？”

        “……”自己的車。

        自己是故意的，他也是故意的。倪喃強迫自己把視線轉回到手機上。

        許承一斜倚在角落處的小沙發上，閉目養神。

        屏幕轉黑，倪喃窺見了許承一的小半張臉。她小心翼翼地掏出耳機戴上，像個小學生似地端坐著，不敢轉筆，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就跟身后站著老師一樣。

        屏幕再轉黑，映在上面的許承一已經睜開眼睛看向了她這邊。

        兩人都默不作聲，彼此注視。

        雨散得快，不一會兒就出了太陽。

        倪喃發了好一會兒呆，終于又找到說話機會了：“雨停了。”這人杵在這兒真的給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再待下去就該賠精神損失費了。

        許承一看著手機，隨意應道：“嗯。”

        “……”

        沒幾分鐘，車外又熱鬧了起來，許承一依舊毫無反應，弄得她再也坐不住了。

        “我開窗開門了。”不等應答，倪喃迅速把車內變得公開又透明。

        本來坐在這兒就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許承一繼續戳著手機。

        倪喃既怕人過來，又怕沒人過來，招呼也沒打就跟躲瘟神一般下了車。

        許承一百無聊賴，干脆起身又搗鼓了兩杯奶茶，擱了一杯在倪喃的包旁，自己拿走了一杯。

        楊免臭著張臉找到他時，已經懶得做出批評了，他剛剛和前來探班的何文杰交流了一番，誰知何大經紀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電話被打爆了，倪喃還在酣睡著以彌補打工人缺失的瞌睡，直到中午才不緊不慢地起了床。

        十幾個林津涵打來的的未接電話。

        她打著哈欠撥回去，立刻就被接通了。

        按下免提，她就把手機擺到了一邊。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她把束發帶拉到頭頂，對著鏡子摁了下額頭上剛冒出的一顆痘痘，疼得齜牙咧嘴：“怎么了？”

        林津涵依舊不出聲。

        “我掛了啊！”她翹起小拇指準備按下掛機鍵。

        林津涵已經沒了想要質問的勁頭：“自己去看熱搜！”沒多說一句便掛了電話。

        倪喃忙著刷牙洗臉，上桌吃飯時才終于進了微博。

        “許承一蘇子婷”，熱搜榜第三。

        倪喃抱著吃瓜的心態點進去，九宮格圖片展示在眼前，她總覺得不太對勁，才點開第一張，一下被嚇得連筷子都沒拿穩。

        照例是搞事情專用的高糊圖，露著許承一的半張臉，面對的是個女生。

        文案再尋常不過——“疑似戀情曝光”，只一句話就能引爆全場。

        倪喃劃完了九張照片，每一張里許承一都露了臉，但女生只有背影。

        如果不是只有背影，她應該也沒有坐在這兒吃飯的機會了。

        九張照片里的九個背影乍一看并沒有什么區別，身形和頭發都類似，但其中有六張都不是蘇子婷，而是倪喃。不是特別熟悉她們的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差別的。

        倪喃不清楚這是捆綁炒作還是惡意爆料，也不想了解這里面的水有多深，只是某一瞬間想知道，許承一有沒有分辨出來。

        她直接進微信里給許承一撥了語音電話，剛響沒兩聲又慌亂地掛了。

        電話通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許已經在做公關危機了。

        她害怕被人發現照片的端倪，害怕自己被曝出后許承一難以解釋，害怕自己給許承一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如果是蘇子婷會更好吧。

        許承一回復得很及時：【我在工作，不方便接電話，事情已經在解決了。】

        他正忙著拍攝宣傳物料，熱搜也是聽楊免說的，自己都沒來得及看。

        這通莫名打來又迅速掛斷的語音通話，讓他有些害怕。

        倪喃蜷在被窩里，拽著手機，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對不起。】

        對不起？

        許承一第一次提出延長休息時間，匆忙點進微博看了看。

        照片模糊，但他能看出問題所在。

        倪喃背著手、歪著腦袋或者其他一些小動作，是和蘇子婷截然不同的，不需要細看就能分辨。

        八卦新聞并不稀奇，今天一料明天一料，自然而然都會過去的。許承一原本沒打算處理，但還是先撒謊安慰著：【沒關系，馬上就能解決。】

        如果真是蘇子婷，倒不用處理了。可對于倪喃來說，這很有可能成為“禍從天降”。

        “蘇子婷那邊什么情況？”許承一找了楊免。

        楊免疑惑：“不知道啊，不是決定暫時放一邊嗎？”連何文杰和潘如晴都打算置之不理。

        “趕緊問問吧！”許承一突然改了主意。

        楊免安慰道：“哥，沒有的事理它干嘛，反正就是些無良媒體搞鬼！”

        “問問再說！”許承一一直盯著微信，可倪喃沒了消息。

        拍攝一結束，他就趕去了公司。

        何文杰不在辦公室，他直接去找了潘如晴。

        “他好像談事兒去了。”潘如晴有些驚訝，許承一平日最討厭往公司跑，今天居然為這么件芝麻大點的事找到她這里來。

        “照片的事還是處理一下吧！”許承一懶得拐彎抹角。

        潘如晴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前幾天不是還爆的你結婚生子嘛，那事不比這個大啊？也沒見你這么著急啊，不會來真的吧？”

        他早就找好的借口：“蘇子婷剛出道，還是個學生，這種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那你也剛出道啊，哪有那么脆弱！”潘如晴話鋒一轉，“再說了，你怎么知道蘇子婷想說清楚呢？”言外之意，這個八卦有可能是蘇子婷那邊弄的。

        他略微抬高了聲調：“那更應該說清楚，潘總！”

        潘如晴點了點桌子：“叫姐！”

        “……”

        “哎喲喂，何文杰已經在處理了，放心吧！”

        傍晚，蘇子婷發了微博：【（鼓掌）（鼓掌）恭喜許師兄順利畢業，感謝一直以來的幫助和指導！】

        關系解釋得一清二楚。

        許承一評論：【祝新劇開機順利！】

        蘇子婷確實有不錯的實力，各方面條件俱佳，僅憑借一個小配角就成功簽到了新桃傳媒旗下，新劇緊接著續上，名聲漸起。

        出類拔萃，野心勃勃，和許承一不是一路人。

        這是潘如晴的判斷。

        倪喃忍住不碰手機，逼著自己認真打掃了兩遍房間衛生，終于挨到了晚飯時間。

        程北和隋予做了兩個菜，又點了外賣，擺好盤才把她叫了出去。

        她心不在焉地戳著空無一菜的碗，對著淹在辣油里的小龍蝦發呆。

        “倪喃？”隋予戴著一次性手套，拎了只還有些燙手的小龍蝦出來，“我給你剝一個？”

        她搖頭：“我自己弄就行！”

        “不用管她，她不愛吃這個。”程北及時解了圍。

        手機猛地震動起來，是許承一打來的語音電話，她攥起手機，死死盯著屏幕，遲遲未接。

        緊接著就來了消息：【熱搜已經撤了，早點休息！】

        她放下手機，長吁了一口氣。

        程北盛了小半碗湯擱到她面前：“怎么了？”

        “沒事……”懸著的心好不容易落下，整理房間的疲憊感霎時涌了上來，她抿了口湯就擱下了碗筷，“打掃房間太累了，我睡覺去了！”故作輕松的語氣。

        她躺到床上，裹緊被子，被夢擾得昏昏沉沉，直到程北敲門，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不餓嗎？飯菜都給你留了點！”程北看著她泛紅的臉頰，抬手按上了她的腦門。

        她任由程北擺弄：“哥……”

        程北抓了抓她的頭發：“嗯？”

        她頓了頓才道：“下個月見習結束，我就搬回家了，給你騰房間！”

        總在診所里遇見隋予，總看著隋予和程北一起做飯、吃飯、洗碗……慢慢的就有了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其實早就想搬回家了。

        倪喃也奇怪，她和程北差著兩個代溝，自小不在一起生活，是程北回國，自己上了大學之后，兩人才開始有了點親兄妹的感覺，這會兒不知道從哪里生出的兄妹情深。

        “我那么大個房子，會沒有你的房間？”程北本想再多說些。

        倪喃卻嚷嚷著要關門了：“不住了不住了，住膩了，留給別人住吧！”總是故作輕松的語氣。

        “倪喃……”程北討厭自己多數時候對妹妹的手足無措，從見第一面起，“你……”

        “哥！”倪喃逼著眼淚往回縮，“早點休息吧！”

        門倏一下關了。

        她縮回床上，胡亂揪了兩張紙巾往自己臉上抹，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因為交集，也因為其中無數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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