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我們想去山下逛逛，晚上有夜市，就在鄉政府附近，說不準能帶點素材回來！”活動結束，大家商量著晚飯在學校食堂一塊做一塊吃，倪喃和周琪琪干脆跟羅夏請了假。

        羅夏點頭應允：“素材大可不必了，你倆怎么去呢？”

        “我們走路下去，晚上搭一個阿姨的車回來！”周琪琪給羅夏指了指那個阿姨。

        “那去吧，注意安全啊，有事打電話！”羅夏囑咐了兩句就轉身進了食堂。

        余米鄉新修的山路從山腳通向山頂，開車或是步行都比以往安全快捷了不少。

        倪喃和周琪琪慢慢悠悠地晃到山下，天色漸黑，夜市逐漸熱鬧了起來，煙火氣從街頭蔓延至街尾，各色食物的味道混雜其間。

        “包漿豆腐！這邊的特色，你沒吃過吧？”周琪琪指了指燒烤攤上的菜品。

        倪喃搖頭：“好像沒有，看著和東城的不一樣……”

        “對！老板，來一盒豆腐！”周琪琪不忘科普，“這邊的水質特殊，做出來的豆腐有股淡淡的酸甜味，我家離這邊近，在家時總能吃到，夾著土雞蛋烤，特別香！”

        盒子遞到手里，倪喃趁熱嘗了一個。外皮烤得酥脆金黃的豆腐咸香可口，溢著股酸甜，沖淡了雞蛋的腥味，中間還雜著幾顆爽脆的榨菜，口感十分豐富。

        倪喃一口氣吃完了一整盒，停下口，才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你看看我脖子是不是紅了？癢死了！”

        “等等啊，我擦擦手，”周琪琪翻出了濕紙巾，“又被蚊子叮了吧！”

        “腿也好癢！”倪喃彎下腰去抓撓。

        “你是不是吃什么過敏啊？脖子上怎么一串串的紅疹，都腫起來了！”周琪琪把她拉到光線充足的地方，撩起她的頭發一看，被嚇了一跳，“我拍給你看！”

        一連串的紅疹在細膩光滑的脖頸上十分突出，倪喃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會啊，我沒有食物過敏……”

        沒一會兒，她的胳膊上也隱隱約約冒出了一些，全身都開始刺癢起來。

        “得去醫院啊！”周琪琪問了身邊的人，得知鄉里只有一個診所，在半山腰的學校附近，醫院在鎮上，不論去哪兒，都需要坐車。

        事先說好來接她們的阿姨還在忙，一時半會兒過不來，附近也很難打到車。

        倪喃此刻恨不得長八只手，可以把全身上下撓個痛快。

        周琪琪急得直跺腳：“別撓了，忍忍，我給夏姐打電話！”

        “他們估計夜訪采景去了！”倪喃殘存一絲理智。

        周琪琪只好掛斷了剛撥過去的電話：“那怎么辦？”

        “……我找找看吧。”倪喃忍住刺癢掏出手機，打了個微信電話。

        “車鑰匙！”許承一掛了電話，匆忙去找鑰匙。

        司機小王猶豫道：“哥，你去哪兒啊？等會兒就得走了！”

        “鑰匙給我！”許承一著急道，“出去一趟，你和楊免說一聲！”

        “你沒和楊免哥說嗎？”小王更不敢把鑰匙交給他。

        許承一直接一把奪過：“馬上回來！”

        “哎！去哪兒啊你？”楊免正好從食堂出來，看見許承一一個人上了車，坐的還是駕駛位。

        許承一系著安全帶，按下車窗道：“接人！”

        “接誰啊？”楊免直沖過來，在車子起步前坐了進去。

        “倪喃。”

        “……”

        “你找的誰啊？你有認識的人在這兒？”除了羅夏，周琪琪想不到倪喃還能找誰。

        倪喃吞吞吐吐：“那個……等會兒不管來的是誰，你都別激動啊！”

        周琪琪一臉疑惑：“什么意思啊？你不會打了120吧！”

        “……倒不至于！”倪喃一時有些后悔。

        “上車！”許承一把車停在兩人面前，按下車窗，探出腦袋，著急地打量著倪喃。

        楊免在一旁攥著帽子和口罩，沉著臉，默不作聲。

        周琪琪眨了眨眼：“許……”

        “噓！”倪喃及時制止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名字。

        “還好嗎？”許承一回頭看了眼坐上車的倪喃。

        “嗯，應該只是過敏了，”倪喃瞥見楊免面色難看的半邊臉，“是不是耽誤你們工作了？對不起啊，麻煩你們了，實在找不到車了……”

        楊免語氣不善：“曼林沒給你們車嗎？”

        “行了！”許承一在一旁制止。

        倪喃抿了抿唇，低聲道：“……真的不好意思，把我們送到醫院門口就行！”

        許承一沉下聲：“沒關系，不要再道歉了！”

        四個人的車里安靜無聲，倪喃緊攥著拳頭，一直忍到醫院門口也沒再抓撓身上的任何地方。

        車剛一停穩，她和周琪琪立刻打開了車門。

        許承一急忙回頭道：“等等！”

        “我們自己進去就行，不麻煩你們了，謝謝啊！”兩人匆匆下車。

        許承一迅速解了安全帶，想要跟下去，卻被楊免一把拽住。

        楊免始終不放手：“別去了！”

        “兩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來醫院看病，跟著去看一看有問題嗎？”許承一不斷拔高音量。

        “有，在你這里就有，”楊免把手里的帽子和口罩遞了過去，“你的一舉一動會對她產生什么影響你應該清楚，拜托先顧好自己！”

        “……”許承一深吸了口氣，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卻在開門的一瞬間猶豫起來。

        “你喜歡她嗎？”楊免注視著他的背影。

        “嗯。”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堅定。

        盡管只是鎮上的小醫院，但急診處依然不缺病人，倪喃只能坐在診室外等候檢查。

        “不是食物過敏，是蚊蟲叮咬引起的紅疹，第一次來這邊吧？”上了點年紀的女醫生給倪喃認真檢查了外露的皮膚。

        “嗯，來工作。”倪喃又忍不住撓了撓。

        “抓破了不好上藥，忍著點啊，”女醫生敲著鍵盤，打出處方，“去取藥水，然后到留觀室里擦就行，擦了觀察半小時，好轉了再走啊！”

        周琪琪去取藥，倪喃一個人坐在留觀室的床上，一雙腿在床邊前后晃蕩著。

        剛剛明明刺癢難耐，現在終于可以上藥了，癥狀卻緩解了不少，真是奇怪。

        “背上也有嗎？”留觀室的門上有扇透明的小窗，里面又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簾子，倪喃只能背對門坐著，讓周琪琪幫忙遮擋一些。

        “我看看啊！”周琪琪撩起她的衣服，掃了一眼她的背，“沒，背上沒有！”

        “那幫我擦擦肩膀就好，其他地方我自己來！”倪喃解開兩顆紐扣，把衣領拽到了手臂處。

        “你再擦擦腳腕那片就行，我去接點熱水！”周琪琪把藥水遞給了她。

        她卷起褲腳，依舊坐在床上，埋下頭，用棉簽蘸著藥水，一點點擦著紅腫的小腿和腳腕。

        有人敲門，她停下手，揚起腦袋看了一眼小窗那兒露出的臉。

        許承一看她在擦腳腕才敲的門。

        倪喃有些手足無措：“你還沒走啊？”

        “好點了嗎？”許承一盯著她腿上的紅印。

        “好了啊，”倪喃無話找話，“一進醫院就不癢了，奇怪吧？”說完立刻埋下頭去繼續擦藥，只不過速度放緩了不少。

        許承一突然走到她面前，擋住了頂燈投射下來的光線，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倪喃倏一下抬起頭，正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眸子不似之前一般沉靜，隱在陰影下，似水柔情。

        倪喃轉頭看向別處時，瞥見了那兩道抓痕：“你的脖子……沒事吧？”

        許承一抬手摸了摸：“沒事，小孩子嘛，沒多大力氣！”

        “那孩子……是自閉癥啊？”她也是后來聽羅夏說的。

        “嗯，”許承一的神色有一瞬的晦暗，“六歲了，治療難度很大。”

        倪喃換了個輕松的語氣：“那可以換個想法啊！”

        “嗯？”許承一看著那雙望向自己的透澈鹿眼，白熾燈下的琥珀色里印著自己的臉孔。

        “他們本來也叫星星的孩子，不過就是行為舉止、思維邏輯和我們不一樣而已，無所謂正常和異常，并不是生病了，也無需治療，如果把他們送到合適的環境中，一樣也能健康成長啊！”倪喃眨巴了一下眼睛，彷佛在尋求認可。

        許承一卻沒有反應，一直直盯著她，不作聲。

        “為什么這么看我？”她不想再避開了。

        一整天的疲憊與憂慮似乎被一掃而盡，許承一突然釋懷，有了逗弄人的興致：“我好奇，怎么會有人生得那么漂亮聰明又善良？”

        “表揚我？”倪喃揚高了腦袋，“這樣的人你身邊不是有很多嗎？見多不怪了吧？”

        “是啊，”許承一點點頭，“可我就好奇你！”

        “咳咳——”留觀室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推開了，楊免和周琪琪一人站在一邊，倚著門框，直盯著兩人。

        “差不多了，該走了吧？”楊免進門，站到兩人身旁，又看向了倪喃，“不好意思啊，剛剛在車上，我態度不好，向你道歉！”

        “沒關系，”倪喃大方地搖了搖頭，“我理解，關心則亂嘛，是我考慮不周，貿然把他叫了出來！”

        楊免看了眼許承一，繼續轉向倪喃道：“后面兩個月他要進組，拍戲強度很大，如果有急事聯系不到他，找我也行，電話你應該有。”

        倪喃愣住，一時無法理解這一串話的意思。

        “有些話，他后面會告訴你的！”楊免說完就先出去了。

        “……”倪喃更加迷茫，看了看周琪琪，周琪琪一直只一副八卦的表情，再看向許承一，這人正戳著手機。

        “手機號給我，”許承一才發覺兩人一直是靠微信聯系的，“微信消息容易錯過！”

        倪喃思索著楊免的話，機械地念出了一串數字：“182……”

        “送你們回去？”許承一保存了號碼，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周琪琪在一旁道：“羅夏姐剛剛來電話了，說還是住昨天那個地方，讓我們先去，他們要晚點才回來……”

        倪喃接道：“那不用了，就在這附近，我們走過去就好！”

        “嗯，”許承一指了指她的手機，“號碼存好，有事給我打電話，回到房間了給我發消息！”

        倪喃忙不迭地點頭，乖得像只小貓，目送許承一離開了留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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