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黃門幻語-肆
甄、賈二位鄉紳的言論,自然也是歷州城的想法。
剎時間,在穆百夫書堂上課的學生,全部轉學了。
從過春節到打春耕,穆百夫一個學生也沒有等來。同族的穆大伯,帶著孫女穆子姜來到了草廬,念在同族的關系上,親口將孫女轉學的事情告知了他。
穆百夫常在山腳下獨居,今時才知道真相。穆大伯好言寬慰了穆百夫,之后帶著孫女穆子姜離開了草廬。
穆百夫突然間閑暇了起來,每日清掃一遍院子,之后在門前臺階鋪個墊子,稍坐片刻。一日如此,兩日如此,三日依舊如此。
時間一久,在臺階墊子上坐著的時間也就比以前久了。
靜坐久了,想的事情也就多了。
事情一多,思緒也雜了,竟不知從做哪件事做起。如此一來,也就比以往懶了。
穆百夫少了以往的活力,臉頰的胡須倒比以往增添了不少。
穆百夫時常猜疑,自己因風流閑話遭遇煩惱,那拾妹所遭遇的想必更加嚴重。每日為拾妹擔憂,心里掛念,卻不知拾妹在何處?又在做些什么?
恍然間,竟對拾妹一無所知,細想一番,卻只見過兩回面,本就一無所知。穆百夫自嘲道,自己想多了,拾妹依舊是拾妹,與他并無瓜葛,自己才是庸人自擾啊。
拾妹所留下的兩根團鳳金簪,被安置在了一個精致的長形漆盒中。穆百夫心里明白,睹物思人,苦的很。
他不曾打開漆盒,卻每每將漆盒上的塵土擦凈。他想要忘記這個人,有那么一些時光里,真的忘得一干二凈。可有些時候卻莫名的遇到與她相關的影子,不得不記起她。
幾句閑言并沒有什么,大不了不辦學堂就是,想念拾妹本是空想,即是空想也就沒什么意義。
既如此,可穆百夫還是有一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坐在這里庸人自擾?
氣候回暖,穆百夫想要去草廬外面走一走,去找以前印坊的工友聚一聚。
人就是這樣,不知在何時何地因為何事,鉆進了牛角尖。也不知因為何事在何時何地,鉆進了牛角尖。一旦鉆進牛角尖,自己畫地為牢,縱容千言萬語也勸罵不醒,只會越陷越深。
穆百夫此時此刻,又回到了藥堂關門的光景,那種無奈又經歷了一遭。只是這一次要嚴重了許多,沒有了還債催促著,活的也就沒有了目標。
印坊的生意比往年差了許多,坊主便將其變賣。這一天,買主接了印坊,穆百夫也被當做陌生人,禁止踏入。穆百夫見到了這位買主,卻是那年有過婚約的女子,喚名荀歡兒,如今已是華貴婦。
這些年以來,她過的很好,因為那時的閑話,她學會了經商,做了龍庭女富人,便再也沒有怕過債務拖累。
每個人都活的有滋有味,可穆百夫卻少了點目標。穆百夫從印坊返回,路上想的出神,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歷山山腳的林子里。
穆百夫自覺的可笑,在林子轉了一轉,果然又見到了那時上吊的墊腳石。
穆百夫對著墊腳石自言道:“一年光景,你到是沒變,還在這里待著。我就不行了,又變了許多。”
穆百夫被自己話頭點醒,又自言道:“好像也沒變什么,這不,今天又回到了這里,還是老樣子。當日風僧壽說有人要還我的債,想想這一年來所經歷,難不成是在無形之中清債。”
穆百夫苦笑了一番,言道:“好了,好了。債清了,債清了。”
穆百夫在自己的苦笑聲中,再一次解下了腰帶,搭在了又粗壯許多的樹干上。如此一來,穆百夫自視命已休矣。遂,踩著墊腳石,伸頭搭進了上吊繩。
恰時,從遠處有一位腰間掛著長劍的肥胖老道,悠閑路過。恍然見穆百夫上吊,連忙拔出腰間長劍,氣喘吁吁的沖了過去,一劍將索命腰帶斬斷,救下了穆百夫。
穆百夫摔在地上,不愿起身,掃了一眼在一旁喘著粗氣的胖老道,問了他的名姓。
肥胖老道名叫元壺子,與好友風僧壽在歷山山頂的城隍廟有一約,因去年風僧壽遲到,今年又約了一次。
元壺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言道:“你這人遭了什么難,竟走到了這個地步?”
穆百夫不曾回話。
元壺子繼續言道:“去年風僧壽說在這附近救了一人,今年我也在這里救了一人,這回再見到風僧壽,看他還怎么神氣。”
穆百夫回道:“去年救的也是我。”
元壺子聽了一愣,問道:“你就是那個活夠了的穆百夫?”
穆百夫不曾搭話。
元壺子言道:“去年風僧壽赴約遲到,讓我苦等,今年我特意晚出門,也讓風僧壽嘗嘗等人的滋味。不成想,遇到你這桿子事。這回遲到,還是讓你背鍋。”
穆百夫坐起身子,回道:“無所謂了。你還是快走吧。”
元壺子問道:“我走了,你還想再來一次不成?你這一次尋短又是因為啥?別人欠你的債清了沒有啊?”
穆百夫回道:“你走吧,我不會在尋短了。剛才摔的一下,想明白了,這次沒死成,看來那債還沒有清算利索。不死了,好好活著,那些債什么時候清,就什么時候清吧。”
元壺子回道:“這就對了。這世上的債沒有算清楚的。活著有債,死了有債,陰陽相隔,就不好算了。”
穆百夫撿起了斬斷的腰帶,重新打了個結,系回到了腰上,問道:“你們出家人有沒有債啊?”
元壺子收起了長劍,回道:“多的很啊。要是背不動那些債,可千萬別湊熱鬧,學俺們出家,廟堂里的差事兒,不好做啊。”
穆百夫起身言道:“您辛苦了。”
穆百夫言罷,便離開了此處,歸家去了。元壺子又歇了片刻,挖了土坑,將墊腳石埋進了土里,之后往歷山山頂的城隍廟赴約去了。
穆百夫行至草廬門外,恍然見廳堂門前站著一位紅衣身影。穆百夫細細打量,見她頭戴一根團鳳金簪,手持團扇遮面,正是拾妹。
從院門到屋門,約有二十步距離,穆百夫再見拾妹,腳步刻意拖慢了。他知道拾妹此次前來,定會離去,拾妹始終是拾妹。
只是此時此刻,拾妹還沒有離去,走的慢一點,也許可以將這轉眼即逝的時光拖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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