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純這會兒倒是滿眼都是那道公式了，生怕沒記住被蔣文訓斥。

        時間在做題中總是能過得飛快，像是一道題目才剛用深奧的步驟解開時間就過半了。她精疲力盡的趴在桌上，總算寫完了所有的數學題目，頗感世界的美好。

        蔣文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走吧，我送你回房間。”

        婁純趴在桌上撓了撓頭：“可是我作業沒有全部寫完哎。”

        “其他作業你自己沒問題。”蔣文已經起身開始整理桌上的書本。

        婁純聞言唰的一下立直了腰桿子，撇頭看了一眼蔣文，沒看出什么情緒。

        他將婁純的作業整理好放回她的書包，而后遞給她：“走吧。”

        婁純接過書包背到身后，從頭到尾沒敢直視他的眼睛，只是默默的跟在蔣文身后。

        剛走到門口，外頭的敲門聲響起來。

        蔣文打開門，迎面正看到蔣申往里頭賊眉鼠眼的眼神。

        蔣申看到面前衣冠整齊的兩人，憨憨的笑了笑：“我就是來問問你們要不要逛夜市，外頭風景還不錯。”

        “不用了，她還要回去寫作業。”蔣文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替她應道。

        蔣申挑了挑眉：“那你”

        “可能不太行。”婁純歪了歪頭，從蔣文身后探頭看向蔣申“蔣文明天要考試，今天要早點睡覺。”

        即使知道蔣文明天會故意不寫幾道題目，但婁純知道，蔣文的腦子看到題目就會運動的。

        蔣申站在門口，嘴巴張張合合突然啞口無言。

        “我先送婁純回房間，你在我房里待會？”蔣文又抬手看了看表。

        “行行吧。”

        看著兩道清瘦的背影從他身邊略過，突然感覺唄這個世界拋棄了是怎么回事？

        不對

        蔣申定了定神，往蔣文的背影瞇了瞇眼睛。

        這小子，耳朵怎么這么紅。

        蔣文將房卡放在門上，滴的一下，門便開了，他復又將燈打開，而后退到門口：“房卡你拿好。”

        婁純接過房卡，點了點頭。

        “有事打我電話。”蔣文叮囑了一聲，而后便轉身走了。

        婁純望著那道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她才把門關上。

        她走進房間，這個房間和剛剛蔣文住的那個房間很像，所以她沒多久就熟悉了。

        隨手將書包放在沙發上，將校服外套褪去，倒頭就撲在床上。

        她有些驚喜的睜開眼睛，酒店的床真的好舒服。

        感嘆之余，她伸出右手將上半身蓋上了被子，將自己隱沒在被子里。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蔣文的到來和離去都顯得好匆忙，他的人生好像被排滿了一般，每一步都有規劃有安排。

        那她呢，與她有云泥之別的他，會在縝密的未來規劃中為她留出一角嗎。

        婁純合上眸子，又自顧自的否定自己的想法，應當是不會的。

        比她優秀的人如煙如海，如雨落大地，她與那些人相比較，只是襯托別人優秀的一片綠葉或是一根雜草。

        連她自己都否認了自己的一切，又怎么會有外人去肯定呢。

        四年。

        他要去留學四年。

        他的人生有沒有她的參與都是毫無影響的，與她而言，蔣文卻是年少歡喜至極，堪比沿途燈光的人物，這分量本就傾斜了。

        婁純起身，再次睜開眼睛時，眼中的落寞已經被遮蓋住。

        “作業作業。”她邊碎碎念，邊拉開拉鏈。

        指針指向十點，她才算結束了全部作業，捂著手腕轉了轉，筋骨才算得到了活動。

        她眼神胡亂一撇，撇到了桌上多出來的一沓空白考卷。

        她剛剛把書包里所有東西都放桌上了，所以沒注意到這卷子，眼下明明各科作業都做完了，怎么多出來一套？

        疑惑的拿起來前后看了看。

        好像是蔣文之前給她做過的那套試卷，可能是失手放錯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鐘表，嘟囔道：“明天還吧，這個點說不定還打擾他休息。”

        想了想，她又將這套卷子放在作業的最頂上，免得明天忘了。

        全部完工，婁純伸了伸懶腰。

        睡眼惺忪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一個練習本上，久久沒有挪開。

        次日早晨，房間的門早早被敲響。

        蔣母一大早就來敲門，并非常貼心的婁純買了一套紗裙，說是特別好看，愣是讓婁純穿上了。

        果不其然，傳上去真的有傾國傾城的韻味。

        蔣文的比賽場地是不能進去的，比賽人員的家長都在場館外面等候，這次也只是小地方的一個選拔，都是附近學校的孩子，所以家長來的還算多。

        幾年前還是初中生的蔣文通過數學聯賽與賽后參加的后面幾個比賽，都是不能帶家長的，也就臨別前跟父母和婁純說了一聲，之后長達好幾天的了無音訊，帶隊老師帶著一行人回來的時候，幾乎是信心滿滿。

        果然他們那組拿到了異常好的成績。

        不過聽說之后初中生就不能參加高中的數學聯賽了，后來蔣文就在最后一年好好學文化課，沒有搞那些數學競賽了，結果有次到外面的一次不知道什么考試，考了非常好的成績，一把就被中科大的少年班給招收了。

        冥冥之中上天還是眷顧努力的人的，他一切恰到好處的成功，都不是巧合，只是努力前進的齒輪卡進了合適的索道罷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蔣文才出來，他看著孤身一人站在外頭的婁純皺了皺眉頭，轉頭跟數學老師說了什么就朝婁純跑去。

        婁純的紗裙被風輕輕揚起裙角，淺藍色襯的她好像渾身白的發光。

        她看到場館出來的來來往往的考生，一眼便看到了朝她跑來的蔣文，她揚了揚嘴角，也朝他走去。

        “考好啦？”婁純楊著笑意，嘴邊兩個酒窩陷的深深的。

        蔣文微皺的眉頭稍微松開了些許，冒出的話卻是有點嚴肅：“他們人呢？”

        “阿姨和叔叔去辦退房手續了，蔣申哥哥去把車子開來。”婁純耐心朝他解釋。

        “你怎么不跟著他們？”蔣文將身上的外套褪下來披到她身上，兩條光潔如玉細到恰好的手臂驀然被他遮蓋住。

        婁純看著身上的外套，眼中閃過詫色，支支吾吾的說：“我看了你考試的結束時間，還是有人在門口迎接你出來比較好。”

        蔣文眸光微閃，余光看到了正迎面而來的車：“他們來了。”

        二人往窗口望了望，五人座的座位，還剩后頭的兩個。

        得有一個人坐中間。

        蔣文在打開車門前，側頭說道：“那我坐中間吧。”

        “哦哦。”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

        蔣母笑著從車窗里招收：“小婁，你坐中間吧，蔣文胖，他坐中間不合適。”

        蔣文挑了挑眉。

        婁純應了聲斜倪了一眼蔣文，胖嗎？不胖啊？

        她上前幾步從打開的車門里鉆進去，端端正正的坐到了中間位置。

        蔣文隨后跟了上來，坐到她身側，兩人挨得極近，幾乎是胳膊貼胳膊。

        蔣母在看到婁純身上的外套之后，驚喜了一瞬，而后壓著興奮的語調朝旁邊問道：“哎，小婁外面冷嗎，怎么披了個外套。”

        婁純看了看蔣母，又看了看外套，還沒等她回答，旁邊冷不伶仃的聲音傳過來：“挺冷的。”

        他望著車窗外，仿佛聲音不是他發出來的一樣。

        蔣申撇了撇嘴，無奈的啟動車子。

        “回哪里？”

        蔣母想了想：“回小婁那兒吧，正好蔣文理理東西。”

        她說完便有些后悔了，老感覺自己拆散了兩個人一樣。

        旁邊兩人氣壓有些低，要不是蔣申在前頭說些時事，車里就沒人講話了。

        婁純睨了一眼旁邊的蔣文，他歪著看向外頭的風景，睫毛微顫，恍如神明。

        忽而一個轉彎，蔣母倒過來，婁純無可厚非的往蔣文身上貼了貼，好在稍觸即離，蔣文也沒什么反應。

        她喘了口氣，徑直看向前頭的車流，強迫讓自己忘記剛剛的尷尬。

        傍晚。

        婁純抱著書包，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悵然若失。

        他們走了。

        鄰居來得快，去的也好快。

        她有些無精打采的將書包放在桌子上，肩頭的衣服緩緩滑落到地上，婁純撇頭看了一眼，外套！

        然后和書包進行久久的對視。

        書包。

        書包！

        卷子也沒還！

        還有

        還沒給他呢

        煩躁的撓了撓頭，將頭發撓的一團亂。

        她怎么什么事情都干不好。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響起。

        婁純甚至從顫了顫，緩步走到門口：“誰？”

        一道熟悉又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

        婁純驀然瞪大了眼睛，手有些慌亂的將門打開。

        蔣文提著一個文件袋站在門口，目光在看到婁純的時候愣了愣，她頭發亂糟糟的，一雙眼睛只有半只沒被頭發遮住。

        他忍不住笑起來：“你打仗去了？”

        婁純意識到他在說什么，忙把頭發理了理。

        “我來送個東西，就不進去了。”蔣文將文件袋遞到婁純手中“這是我的復習資料，對你應該有用。”

        “還有。”蔣文看著她的眼睛柔情似水“考到哪個學校一定要告訴我。”

        婁純將復習資料抱在懷里，聞言突然就不敢直視他，那道目光也頓時變得有些沉重。

        “好嗎？”

        婁純沉默半響，才抬起頭來，眼睛布了些波光：“可是，蔣文”

        她從來沒想過考大學，上大學的費用太高了，她費盡心思讓老班對她放下希望，就是不想讓老班日后可惜她是因為錢的原因上不了大學。

        自從奶奶因病去世，救他的狗因自己沒有能力而亡，她就發誓要賺很多很多錢。

        而不是花很多很多錢。

        “別可是。”蔣文伸出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我相信你可以。”

        口袋里的電話開始震動，他收回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摁滅了屏幕。

        婁純望著他眼中波光更甚。

        存世之螻蟻，幻為鯤鵬扶搖直上，而星辰卻一直是遙不可及的。

        “對了！”婁純匆忙間突然想起來里頭的東西，忙跑進去。

        她從書包里拿出準備好的東西，再從椅子上挽起那件外套，小跑到門口：“忘記給你了。”

        蔣文伸手接過婁純挽著的衣服，看了一眼卷子：“卷子是我給你留的，拿著吧。”

        婁純愣了愣，這才想起，上次的書包明明是蔣文給她理的，卷子當然也是蔣文給她放進去的。

        她頗為懊惱的皺緊了五官，那本練習本本來藏在卷子里的，這回沒辦法夾帶給他了。

        “怎么了？”看出她表情有異，蔣文還以為她哪里不舒服。

        “沒事！”婁純突然惡狠狠的說。

        蔣文面前的人突然轉變的態度，有些捉摸不透：“那我走了。”

        他說著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一下。”婁純喊了一聲，蔣文就止住了步子，在門口靜靜的等著里頭哪個又跑進去的小丫頭。

        沒過多久，婁純帶著一本文學書走到門口。

        “這是很喜歡的書，你在國外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她將書遞給蔣文，繼續說道“就當是我給你的臨別禮物。”

        “好。”蔣文將書握在手里看了看，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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