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一怒而幽都懼
半個時辰前。
玉京樓的新老板跪在腳踏上,給君若邪捏腿。
她十指纖細,極富技巧,且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風情,眼波流轉間,只揉了幾下,便被君若邪按住皓腕,將那柔若無骨的身子帶入了懷中。
“嗯……?”她依偎在他胸前,尾音甜得發膩。
君若邪笑了一下,沒說話。
“閣下包下這樓子的花費,都夠再買一座玉京樓了。”她仰頭望著君若邪,眉眼含嗔,“妾身自然會極盡所能,讓您身心舒暢。”
這是一張并不算絕色,但一顰一笑間媚態自生的臉。
在君若邪的縱容下,她攀上他的肩,指間勾著一縷絲緞般的長發,悠悠地打著卷兒,朱唇輕吐蘭息,仿佛春睡初醒的美人,勾得他喉結上下滾動,燃起了一股不可言說的野望。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男人卻輕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猶如明王禁咒破一切心魔,他將靈魂與身軀抽離,漂浮在半空,以絕對冷靜、理智的眼光注視自己,讓所有的欲望于暗無光影的隱秘角落,無所遁形。
直到,他終于確認了一件事。
這個認知讓他覺得荒謬,卻也讓他有股奇跡般的坦蕩,仿佛領略到了某種真諦,從內心深處感到從未有過的平和與安寧。
眼前柔荑如玉,卻仿佛與一雙同樣揪住他衣領,指尖隱隱泛白的素手重疊,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君若邪忽地笑了一聲,聲音沉悶得像是從胸腔里震出來似的……以后再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時,又得多一項罪名了吧?
欺師滅祖,褻瀆尊師……多好的罪名啊。
“在想什么?”女子靠在君若邪懷里,用目光細細描摹他臉部的輪廓,這才發覺,他的眉骨很高,唇瓣很薄,是張看似溫和、實則涼薄,天生要在女人堆里欠風流債的臉。
君若邪看她一眼,笑道:“想你叫什么。”
她細聲細氣地說:“妾身名喚煙羅。”
君若邪曲指在旁邊的矮幾上扣著,一下一下,故意問:“是真名嗎?”
煙羅也笑,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羞澀道:“不是……”
君若邪哈哈一笑,明顯被取悅到了,緩聲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直率坦誠的人。”
他把人從膝上放下來,起身時卻被抱住了腰。
煙羅把臉貼在他的腰帶上,慵懶地撒嬌:“不做嗎?”
聲音里還帶著一絲絲委屈,和不甘心。
君若邪背過身來,撫摸她的鬢發,柔聲道:“一切愉悅自己的手段我都樂意嘗試,除了這一項。”
煙羅天真地問:“為什么呀?”
君若邪道:“因為我是個錙銖必較的人,喜歡從別人的情緒中獲得快樂,不喜歡被別人占便宜呀。”
煙羅的臉忽然僵住了。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簡直荒謬——
他什么意思?是看不上她,覺得她不配跟他春宵一度?還是覺得女人跟他上床,吃虧的是他自己?
君若邪見她臉上露出一幅見到鬼的表情,聲音柔和了一個調,道:“去給你的愛慕者們跳支舞吧。”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將語調繼續放緩,“這樣便可證明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好吧。”煙羅瞪他一眼,委委屈屈地說。
柔媚婉轉的歌聲時斷時續,煙羅在臺上捏了個蘭指,一雙含情目似看非看,欲拒還迎。
她衣袂飄揚,一雙水袖或甩或揚,指、腕、肘、肩的配合出神入化,宛如天成。
腰與背似倒將倒,將倒未倒,弧度少一分嫌不足,多一分又怕深折。
“宵同夢,曉同妝,鏡里花容并蒂芳。深閨步步相隨唱,也是夫妻樣……”翻身探海,她素手在水袖中穿花拂柳,又唱出一段詞來。
一曲舞罷。
慕容曇不經意間抬頭,正好與君若邪來不及收回、也不打算收回的目光撞上。
她微微皺眉,卻聽左手邊傳來一聲不懷好意的低笑:
“青天/白日的,大姑娘也來逛樓子啊……?”
明懷璧臉色一變,一拍桌子,眼睛瞪了過去,冷笑道:“你嘴里不干不凈的說誰呢——?”
那人方臉闊鼻,印堂發紅,滿臉都是酒色留下的痕跡,身后還坐了幾桌兄弟。
千秋節將至,幽都來往人員繁雜,禁軍負責宮內的治安,巡城司則負責管制整個幽都城。
只看服飾,太一便認出來他們是隸屬于巡城司的官軍。
“小白臉嚷什么嚷?”
那方臉男子見他二人衣著雖不算寒酸,亦不算十分光鮮,琢磨著應該是哪個洲來賀千秋節的,不是什么大人物,便拿起了喬。
“知道爺是誰嗎?禁軍統領唐林和幽都守備軍總管唐英,那可是我本家兄弟!”
太一低聲對明懷璧道:“不可鬧事。”
他雖不知眼前這人正是幽都的巡城校尉唐熊,卻知道唐氏乃幽洲大族,比明氏在中洲的地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如非必要,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唐熊雖文不成武不就,仗著家中子弟得勢,才在幽都討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做,但他平日里欺男霸女,豪橫慣了,哪里容得幾個外邦人忤逆自己?
更何況他自詡閱女無數,只從眼前這姐兒露出的一截瓷白的下頜,便能窺想到風帽之下是何等驚心動魄的殊色,不由咽了咽唾沫。
“爺跟你說話呢!”他直勾勾地盯著慕容曇,酒喝多了舌頭有些捋不直,“你、是啞巴嗎?”
慕容曇恍若未聞,只緩緩地、一顆一顆地數著手里的佛珠。
“嘿……還真是個啞巴——”唐熊身后的巡城衛哄笑道。
太一將明懷璧欲出鞘的劍擋了回去。
他那口相思劍一拔/出來,很難說不會引起什么外交誤會,讓驪山劍閣自此與幽都交惡。
太一正要開口,卻見方才在臺上跳舞的女子款步行來,朝唐熊等人盈盈一拜,眼波瀲滟,說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惹諸位爺不痛快了?大家聚在一起是緣分,何必非得打打殺殺給自己添堵呢?來來來,妾身陪爺們兒喝酒,敬各位連日來的辛苦……”轉身吩咐侍女,“去把我珍藏的千日醉拿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這樣一個嫵媚風情的女人,唐熊那點男人的虛榮心得到滿足,戾氣便消了大半,笑意重新回到臉上,大聲道:“好,我給煙羅姑娘這個面子!”
煙羅掩唇,笑得分外妖嬈。
唐熊跟她喝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把酒壺擱到慕容曇面前,笑道:“小娘子,這可是千金難求的美酒,你也跟爺喝一杯吧?”
慕容曇還是紋絲不動,仿佛正在打坐入定,就差現場念一段金剛經了。
“媽的,不識抬舉——!”唐熊瞬然變色,抬腳勾起一口鬼頭刀,便朝慕容曇面前的桌子劈了下去。
她卻把佛珠一卷,在唐熊的刀將將落下時,沒什么情緒地說:“可以。”
太一和明懷璧睜大了眼睛。
在外人的印象中,慕容曇一直是一個冷冰冰、不接受任何妥協的人。
遇到麻煩,從來都是正面卯上去,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她跟人讓步。
唐熊咧嘴一笑,道:“這才乖嘛。”
這四個字一入耳,慕容曇原本平靜的心緒驟然洶涌起來。
她壓下眼中的厭煩,提起酒壺,淡淡地說:“我不擅飲酒,但唐爺想讓我飲下這杯,我便飲了也無妨。”
唐熊滿意一笑,他和他身后的巡城衛都將佩刀收了回去。
慕容曇正要仰脖飲盡時,這人卻把眼珠子一轉,又不干了,笑嘻嘻道:“戴著兜帽喝酒多費事啊,摘了它,跟爺喝個交杯如何?”
煙羅遲疑道:“唐爺,這妹妹是良家女子,在外男面前露臉,不太合適吧?”
“都來逛樓子了。”唐熊大馬金刀地在慕容曇身邊坐下,笑容猙獰,“有屁的個不合適——!”
慕容曇把酒杯輕輕一擱,靜靜開口:“在下額頭上有臟東西,怕污了唐爺的臉,嚇著在座各位。”
“那不能。”唐熊挑釁一笑,“你唐爺我天生正氣,妖魔難近!”
慕容曇將佛珠放在桌上,緩緩站了起來。
煙羅終究不忍,勾唇笑道:“要不算了吧,小姑娘怪可憐……”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不耐煩的唐熊順手一摜,她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哪里經得起這一手,花容失色之下,倒退著趔趄了幾步,朝后仰去。
慕容曇眼快足快,勾起一張長凳,踢了過去。
煙羅踉踉蹌蹌往后栽去,剛好一屁股坐在長凳上。
唐熊本以為會聽到女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哪知他剛把煙羅推出去,一道陰寒森冷的刀光便橫空掠過,擦著他的臉削來。
唐熊一愣,甚至感覺不到痛楚,便捂著鼻子哀嚎起來。
樂師中一人拔地而起,瞬息之間便落在煙羅面前。
一口形似雁翎,刃身挺直修狹、刃尖微彎的長刀握在他手中,空氣被瞬間割開時,在場眾人皆聽見了刺耳的金屬嗡鳴。
“別拿你的手動她。”
少年穿一身黑色圓領袍,腰間系著蹀躞帶,金線蛟龍刺繡從下擺一直爬到左肩,臉上毫無表情,眼底卻全是決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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