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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wǎng) > 七色花 > 第9章 番外三:榆木腦袋

第9章 番外三:榆木腦袋


1923年。

        自從蘇悅第一次露面后,這幾年尤令小筑在上海的地位也立馬提高了一個檔次。一方面是尤令小筑的東西的確好看,另一方面是蘇悅這個掌門人年紀小、長得好,還很能干,許多貴太太都想讓蘇悅成為自家兒媳。但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卻是因為蘇悅跟巡捕房探長葉良謙有交情。

        這天,蘇悅出門,就看到一群人圍著一個胡同口。她走近看了看,就看到了葉良謙和一群別的警察圍著一具尸體。可能是這具尸體死狀太慘吧,隨行的法醫(yī)給他蓋了張草席。

        蘇悅皺眉,視線從這具被草簾子蓋起來的尸體挪到了一旁的一個游魂。這游魂是這句尸體的,看上去和阿淺年紀差不多,可能也是還在讀書的女學(xué)生。

        但是那個游魂與蘇悅平日里見到的游魂不同,她的胸口有個洞,空空蕩蕩的,看的人慎得慌。而就在這剎那間,這個游魂與她四目相對。游魂像是察覺到什么,徑直朝著蘇悅走過來。

        蘇悅瞪大了眼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蘇悅?”葉良謙突然轉(zhuǎn)過身,意外看到了人群后的蘇悅。

        這兩年的相處,葉良謙和蘇悅也算是挺熟的了。

        葉良謙快步走向蘇悅,那個游魂在要靠近蘇悅的那一剎那,撞到了葉良謙,忽地被彈了出去。

        蘇悅整個人頓了一下,內(nèi)心疑惑起來,這個鬼不能靠近葉良謙?

        “蘇悅。”葉良謙又喊了一聲。

        “啊?哦……哦……”蘇悅回過神,“這兒什么情況?”

        葉良謙道:“刑事案件,這個月第二起了。”

        “方便和我說說嗎?”蘇悅問道。

        葉良謙瞥了她一眼:“你不會被嚇到吧?”

        蘇悅笑道:“你有見過我膽子那么小嗎?”

        葉良謙道:“心臟被挖了,上一個也是這樣的。血淋淋的,怪嚇人的。”

        蘇悅點頭,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那個游魂的胸口有個洞。她說道:“現(xiàn)在能查到些什么?”

        葉良謙搖頭:“兩起案件的死者都是女學(xué)生,心臟都被挖了。哦對,你不是有個妹妹嗎?讓她小心些吧。”他又頓了頓,“你也小心些,你也不過才二十出頭。”

        蘇悅勾唇:“謝謝。”

        這時,一旁的小警察對葉良謙喊道:“頭兒,處理好了,可以回去了。”

        葉良謙應(yīng)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蘇悅點頭。

        她隨便買了點東西,感受到了身后的動靜。她拐進另外一個巷口里,雙手環(huán)胸,冷漠道:“出來吧。”

        那個游魂緩緩出現(xiàn),她幽聲道:“你看得到我?”

        蘇悅轉(zhuǎn)過身,直視著她:“你叫什么名字?誰殺了你?”

        “我叫于纖。我不知道是誰殺了我。”于纖道,“有個人把我拽進巷子里,把我的臉套住了,然后活生生的挖出了我的心臟。”

        蘇悅挑眉:“冥界的人,沒來找你?”

        “有。但是我執(zhí)念未去,無□□回。”于纖乞求道,“你能幫幫我嗎?”

        “我能為你做什么?”

        “我不奢求找到兇手是誰了。你幫我看看我的母親吧。”于纖說道。

        蘇悅瞥了她一眼。

        巡捕房里在為這個案件不停忙碌著,蘇悅走進去時,有人匆匆看了她一眼,但沒有搭理她,立馬去跟自己的同事交涉資料。也有人壓根沒有抬起頭,看都沒看一眼蘇悅。

        蘇悅走進去,尋找著什么。

        “啊!”一個女人凄慘的哭聲響徹這個巡捕房,那個女人跪倒在地上,狼狽地哭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于纖紅了眼眶,立馬對蘇悅說道:“她就是我母親。”

        蘇悅走上前,蹲下了身,輕輕拍了拍于纖母親的肩膀,“伯母,節(jié)哀。”

        于母看到蘇悅,像是找到了傾訴的人,哭喊道:“兇手下落不明,你讓我怎么節(jié)哀!”

        巡捕房的一個警員過來拉起于母,“阿姨,我們一定會抓到真兇的,您放心。”

        于母哭著坐在一旁的位置上,蘇悅坐在她一旁,開口道:“伯母,我是于纖的朋友。”

        于母終于停止了哭泣,正眼看了一眼蘇悅。

        蘇悅瞥了一眼身后的于纖,又對于母說道:“于纖曾經(jīng)對我說,她很后悔和您吵架,她其實很喜歡您每天早上做得早飯。她不是不想和您一起吃午飯,只是她不想看到您為了家里人忙得一點時間都沒有,她希望您為自己而活著,不是永永遠遠地為她的父親生活。她說,她希望您好好生活。就像小時候您跟她說得‘活著看看這個世界,活著向別人證明自己過得很好’。

        我相信,要是于纖還在的話,她一定不舍得讓您這么傷心。”

        于母聽到這話,哭得更兇了,她心痛得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蘇悅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想,如果她當(dāng)年活下來了,然后按照家里的安排成親,要是生了孩子,自己的孩子大概也和于纖差不多大了。

        葉良謙從辦公室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蘇悅,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走上前,問道:“你怎么來了?”

        蘇悅起身道:“來看看受害者家屬。”

        葉良謙皺眉:“你們認識?”

        “我和受害者認識。”蘇悅答道。

        “把你剛剛怎么不說?”

        “沒認出來。”

        葉良謙也安撫了一陣于母,于母這才走出了巡捕房。蘇悅的視線一直在于纖身上,她看著于纖,想說些什么,又意識到是在公共場合,終究還是把話咽進了肚子里。

        “在看什么?”葉良謙問道。

        “沒什么。”蘇悅道,“這個案件,或許我可以幫到你們。”

        “你不適合插手這個案子。”葉良謙道。

        蘇悅看向葉良謙,“兇手肯定還會再犯案的,你不如讓我做兇手的誘餌,這樣不就可以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不行,太危險了。”

        蘇悅翻了個白眼:“沒有什么危不危險的,只要能抓到兇手,一切都好說。”

        葉良謙還想說什么,蘇悅當(dāng)機立斷道:“別再說別的了,這兩年我也經(jīng)歷過不少刺殺暗殺,不都毫發(fā)無損。相信我,我命就是很硬。”

        葉良謙抿唇。

        的確,在他看來,蘇悅的確是有點水平在身上的。

        “帶我去看看第一個受害者的尸體。”蘇悅說道。

        葉良謙帶著她到停尸房。蘇悅掃了一眼那具尸體,看到了一旁的游魂。那游魂與于纖一樣,胸口空空蕩蕩。她問道:“叫什么名字?”

        葉良謙回道:“范雪。”

        葉良謙的聲音把蘇悅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本意是在問那個游魂,差點忘了身邊還有個人在。

        蘇悅嗯了一聲,她伸手指了指游魂,然后勾了勾手指。

        “你在干什么?”葉良謙疑惑道。

        “沒事。”蘇悅收回手,插到口袋里,走出了停尸房。

        她說道:“巡捕房有查出什么嗎?”

        “兇手應(yīng)該是個女人,力氣不大,應(yīng)該是不懂解剖,這些從受害者的傷口都看得出來。”葉良謙道。

        “好。”蘇悅止步,“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

        葉良謙皺眉,但沒多說:“注意安全。”

        “好。”蘇悅笑了笑。

        蘇悅剛走出巡捕房,便拐進了剛剛于纖受害的胡同。她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地上已經(jīng)干涸的幾滴血跡,緩緩閉眼。

        她代入到了于纖身上。

        她看到自己吃完餛飩,正走在回家的街上,背后突然被狠狠地打了一棍子,然后昏倒在地上。

        再次醒來,她看到自己眼前一片黑,手被反捆在背后。她的整個腦袋都被蒙住了。她瘋狂掙扎著,但是怎么也沒辦法。

        突然,她感到胸口一痛。

        疼痛把她包圍,讓她緩緩失去了知覺。

        蘇悅睜眼。

        “就這么一點線索,怎么辦呢……”

        她呢喃了幾句。

        蘇悅想起了范雪,她施了點小法術(shù),找到了范雪家。

        范雪家也算上海的小康家庭了吧,看上去家庭條件還是不錯的。

        門沒關(guān),蘇悅敲了敲開著的門。

        一個男生探出頭,隨即立馬喊道:“媽,有人找!”

        蘇悅挑眉。

        一個中年女人匆匆從廚房出來,她的雙手在腰上的圍裙擦了擦,問道:“小姑娘?什么事情呀?”

        蘇悅開門見山道:“阿姨,您就是范雪的母親吧?”

        范母臉色唰地一變,有些古怪地點了點頭:“你跟我女兒什么關(guān)系?”

        蘇悅見范雪母親這個樣子,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奇怪在哪。她問道:“范雪生前讓我來她這拿一本書。她房間在哪,我自己去拿吧。”

        不等范母開口拒絕道,蘇悅便順著自己的直覺,越過范母,找到了范雪的房間。

        猛一打開,眼前的景象實在是把蘇悅嚇了一跳。

        書籍凌亂,所有東西像是被洗劫過一般,在地上散亂著。

        蘇悅猛地關(guān)上房門,都沒顧及到這個家的女主人就在外面。她蹲下身子,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個懷表。

        她從這支表,看到了范雪在家的生活

        范雪的母親重男輕女,范雪靠著自己打工賺下的錢去讀書,可是她的母親卻一次又一次剝削著她。就連范雪死了,她的母親第一反應(yīng)是來范雪的房間翻值錢的東西,而不是整理范雪的遺物。

        “可能我死了,對于我娘來說是件好事。”范雪的游魂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在墻角帶著一絲自嘲地說道。

        蘇悅起身,打了一個響指。房間里凌亂的書忽然自己飛回了書柜里,一切東西都自己整齊了起來。不一會兒,范雪的房間就變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

        范雪有些感動,蘇悅對范雪笑了笑。

        “把手給我。”蘇悅說道。

        范雪伸出手,蘇悅握住她的手。同樣的,范雪在打完工回家的路上,被人一棍子敲暈,然后被蒙住了腦袋,活生生地挖出了心臟……

        蘇悅倒抽一口涼氣。

        真殘忍啊。

        她走出房門,范母一臉著急的指責(zé)蘇悅:“你這小姑娘怎么回事的呀?啊?亂闖別人家房間的喔?一點禮貌也沒有的。”

        蘇悅挑眉,沒搭理范母。徑直往前走了幾步,剛要出門,又想到什么。她忽地憑空變出一條項鏈,轉(zhuǎn)過身對范母說道:“阿姨,我妹妹是范雪的同學(xué),我是做珠寶生意的,知道范雪和我妹妹是朋友,我就一直想送一條項鏈做見面禮。現(xiàn)在她不在了,我便把這條項鏈送給您,也算給您一個念想。”

        她把項鏈遞了過去,范母高興地一把搶過項鏈,看到包裝盒上寫著一行小字——尤令小筑,整個人又驚又喜:“哎喲,小姑娘,你就是尤令小筑的老板蘇悅嗎?”

        蘇悅點頭笑了笑。

        “唉呀,我家這死丫頭,都不跟我說她還認識您……”范母打開盒子,看著項鏈?zhǔn)窍矚g的不得了,“謝謝蘇小姐,謝謝您。”

        “那我便不打擾了,先走了。”蘇悅道。

        “好好好。”

        蘇悅走出范雪家,到了樓下。她戴起墨鏡,不屑地笑了笑。

        范雪出現(xiàn)道:“你不該這么憐憫她的,她也不會領(lǐng)情。”

        蘇悅笑道:“我又不傻。”

        她伸了個懶腰,繼續(xù)道:“走吧,我們再去找一趟葉良謙。”

        兩人走在路上,蘇悅一進巡捕房,就對門口的小警探問道:“葉良謙呢?”

        小警探也是認識蘇悅的,畢竟葉良謙這兩年和蘇悅的來往也不少。但他現(xiàn)在見到蘇悅,卻支支吾吾了半天,“蘇……蘇小姐,我們老大現(xiàn)在……現(xiàn)在有點事兒,您……您等一會吧!”

        蘇悅挑眉:“他有事兒?開會?”

        “嗯……嗯嗯……”這個小警探前言不搭后語的。

        恰好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老警員過來了,他笑著對蘇悅打招呼道:“小蘇呀,小葉的未婚妻和他在一塊呢,你等會兒吧。”

        未……婚妻?

        蘇悅嘴角抽了抽。

        小警探見老警員這么直白了當(dāng),紅著臉,尷尬地低下了頭。老警員確實笑瞇瞇的,好像是故意這么說的。

        這老警員在巡捕房干了很多年了,是很厲害的前輩,葉良謙都十分尊重他。要不是這老警員沒有什么功利心,不然早就升職了。

        蘇悅無語地看了一眼小警探,對老警員禮貌道:“好,那我在外邊等一會兒。”

        大概等了快一個小時。

        終于,一個戴著大帽子、穿著蕾絲鏤空小洋裙的女孩子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緊跟其后的,還有語氣中帶著一絲無語的葉良謙,只聽見葉良謙在后面說道:“……只要你主動開口不就沒事了嗎?”

        話只有一半,蘇悅也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了什么。

        那女孩子路過蘇悅時,忽然斜眼看了一眼蘇悅,然后迅速走開了。

        蘇悅皺眉,又看向葉良謙。

        葉良謙也看到了她。

        蘇悅起身,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未婚妻哦……葉探長好福氣呀,這么好看的女孩子。”

        “不是,我們家沒訂過婚約,她亂說的。”葉良謙頭疼,無奈地摁了摁眉心。收了情緒,對蘇悅道:“你找我?”

        兩人緩步走進了辦公室。

        “不然呢?我找我未婚夫嗎?”蘇悅玩笑道,“不然找你未婚妻?”

        “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葉良謙一個頭兩個大。

        蘇悅抿唇偷笑,過了一會兒,正色道:“我有個想法。兇手只挑晚上落單的年輕女學(xué)生入手,那我扮成學(xué)生,晚上勾引兇手上鉤不就好了?”

        “不行,太危險了。”葉良謙厲聲拒絕道。

        如果說之前同意蘇悅參與這個案件,只是單純因為他知道蘇悅有那個能力幫助破案。但是這一次讓蘇悅當(dāng)誘餌,首先不合規(guī)矩,其次他不放心。

        蘇悅說道:“那你說,有更好的人選去做這個事情嗎?你們巡捕房一群大老爺們,難不成扮成小姑娘嗎?你當(dāng)兇手傻子呢。你還不如找我,反正我肯定死不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葉良謙道。

        蘇悅繼續(xù)勸道:“你聽我的啦。到時候你派人暗中保護我,我只要一引出兇手,你們就來,好嗎?”

        葉良謙堅定立場,始終不同意。

        蘇悅惱了,她直接說道:“我管你同不同意,要是我今天不搞,說不定就會有新的受害者。于纖的母親有多難過你不是不知道,你要看著再多一個家庭支離破碎嗎?反正我今天肯定要做這件事,沒有你,我也能抓住兇手。”

        蘇悅瞪了一眼葉良謙,十分不爽地摔門走出了辦公室。

        葉良謙跟在后面,去報道:“咱們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嗎?”

        熟悉的方式,不同的人。葉良謙再一次心累地走出辦公室,在外面的警員呆愣愣地看著葉良謙。

        葉良謙無語,他招呼道:“今晚待命,隨時準(zhǔn)備抓挖心連環(huán)案兇手。”

        一到晚上,蘇悅便穿了一身學(xué)生裝,走在路上。她剛要拐彎,一個人把她拉了過來。

        蘇悅還以為是兇手,差點用了神力。

        “是我。”葉良謙及時開口。

        蘇悅瞥了他一眼:“不是不同意嗎?”

        “那你都來了,我總不能把你往火坑推。”葉良謙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他給蘇悅的側(cè)包里塞了把槍,說道:“你也是在道上混的,槍總會用吧?保護好自己,聽到?jīng)]?我的人會分布在各個地方,實在不行就逃,別和兇手硬碰硬。”

        蘇悅心底一暖,“知道啦葉警探,等我好消息。”

        她踮起腳,拍了拍葉良謙的肩膀,隨即跑了出去。

        各個商鋪都關(guān)了門,月亮倒是挺圓的,照在路上倒是有點清冷。可是無論怎么樣,蘇悅還是覺得夜色里多了一絲詭異,黑漆漆的小道上,只有幾盞昏暗的閃爍著的燈照著。有些瘆人。

        蘇悅不由得抓緊了側(cè)包帶子。

        她總感覺,除了那個未知的殺人兇手,這里不僅有葉良謙的人在,好像還有另外的危險存在。

        突然,一個黑影從蘇悅身后穿過,猛一棍子砸到了蘇悅的后背。

        蘇悅被砸得猝不及防,直接懵了,她摔倒在地上,看向后面。

        是個老太太。

        這時,埋伏在一邊的人全都過來了。

        一群人立馬制住了一個老太太,葉良謙扶起了蘇悅。

        蘇悅聳了聳肩,沒有大恙。

        她把包里的槍還給了葉良謙,想看清楚兇手到底是什么情況,往前走了幾步。

        葉良謙沒轉(zhuǎn)頭看她,而是和一個警員交代著什么。

        “砰——”

        突然一聲槍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

        葉良謙緩緩轉(zhuǎn)過頭,他的內(nèi)心祈禱著不要發(fā)生那糟糕的一幕。

        蘇悅愣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她抬手摸了摸。昏黃的燈光之下,她看得到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

        她緩緩?fù)蟮谷ィ~良謙一把抱住她。

        “車……車!”葉良謙吼道,“去醫(yī)院!”

        蘇悅的身體還沒適應(yīng)這個傷口,但是她的腦子還是挺清楚的,她斷斷續(xù)續(xù)道:“別別別……醫(yī)院……去別去……別去別醫(yī)院……”

        蘇悅感覺自己在胡言亂語,這是她身體機制不太清醒導(dǎo)致的。她能控制自己的腦袋,但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真是造了孽了。

        蘇悅在心底吐槽。

        她實在是害怕,萬一去了醫(yī)院,她的傷口自己愈合了,那可就要出事了。

        疼痛是真實的,盡管腦子很清醒,可她還是痛得快昏厥過去。

        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感受到這么大的疼痛感了,平常小傷小痛,隨隨便便也就痊愈了。這次不一樣,這子彈貌似打到了她的心臟,她實在很痛。

        葉良謙把她抱到車上,一個警探開著車。

        “開的快點!”葉良謙吼道。

        蘇悅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抓住了葉良謙的袖子:“不能……不能……去醫(yī)院……回家……回家……”

        葉良謙看了眼蘇悅,滿是不解。但是蘇悅的眼底滿是認真,葉良謙感受到了蘇悅好像有別的事情隱瞞著。

        他決定聽一回蘇悅的。

        “不去醫(yī)院了,去尤令小筑。”葉良謙道。

        “啊?”開車的警員疑惑,“可這樣不會耽誤治療嗎?”

        “聽蘇悅的,去尤令小筑。”葉良謙說道。

        尤令小筑開在上海最繁華的地段,那么晚自然是沒有關(guān)門的。周邊也相當(dāng)繁華,燈火酒綠,滿街的人。

        夜上海,夜上海。這首歌可不是白唱的。

        葉良謙顧不得那么多,抱著蘇悅進了尤令小筑。

        里面的客人看到葉良謙抱著蘇悅,蘇悅還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下一驚。

        “巡捕房辦案,都出去!”葉良謙吼道。

        所有人嚇了一跳,匆匆跑出去。

        阿淺跑了過來,看到蘇悅的胸口一個血洞,尖叫一聲。她把葉良謙帶到蘇悅的房間,葉良謙把蘇悅放在床上。還沒等他說話,阿淺拿來了鑷子酒精,然后把葉良謙趕了出去。

        阿淺蹲下身,研究了一下蘇悅的傷口。

        她知道蘇悅不是一般人。可是蘇悅也跟她說過,要是蘇悅哪天被刺殺,如果是中了子彈,一定要把子彈取出來,不然她的傷口無法自動愈合。

        阿淺探了探蘇悅的鼻息,竟然毫無聲息。她嚇了一跳。子彈深入了蘇悅的心臟,心臟的傷口無法自動愈合,所以停止了跳動,這也導(dǎo)致了蘇悅的身體機制無法恢復(fù)正常。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她將小刀放在火上面烤了烤。

        此刻她慶幸,還好自己是學(xué)醫(yī)的。

        過了一個多時辰,她終于處理好了蘇悅的傷口。

        “咳咳……”蘇悅猛地回過神,喘著粗氣,劇烈咳嗽著。

        葉良謙猛地推開門,蘇悅被弄得猝不及防,一把拉起身旁的一副,蓋住身上,“葉良謙,你怎么還在這?”

        蘇悅一時心急,都忘記裝出病重的感覺了。

        葉良謙聽到蘇悅說話中氣十足,并且剛剛拿衣服的動作也挺快,終于放下了心。

        “你沒事就好。”他寬心道。

        蘇悅說道:“你先回去吧,讓我休息一晚,明早我去巡捕房找你。”

        葉良謙也是有些無措,胡亂地應(yīng)了聲,走出了尤令小筑。

        他看了一眼尤令小筑。

        此刻,他開始真的明白,蘇悅的身上,真的藏著許多秘密。

        第二天,蘇悅一早就去了巡捕房。她喊上了于纖和范雪的游魂,跟著葉良謙去看了看兇手。

        兇手是個老太太,她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所以才能輕而易舉被抓住。

        “你為什么殺人?”警員問著兇手。

        “我的孫女兒有心臟病,沒人肯給她治病。我在街上遇到了一個算命的,算命的說,每天吃一顆年輕女孩的心臟,我孫女兒的病就會好……”老太太哭著說道。

        蘇悅抿唇。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愿再聽下去了。

        范雪和于纖還待在審訊室看著這個老太太。

        蘇悅出了審訊室,想著什么。

        “我們在她家看到了作案現(xiàn)場,滿地的血,還看到了她的孫女兒。她的孫女兒不止心臟有問題,眼睛也有問題。聽到我們進去的聲音,還以為是她奶奶回來了。”葉良謙在她身邊說道。

        蘇悅長嘆一口氣。

        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于纖的母親趕到了巡捕房,她看到這個老太太被拷著手走出了巡捕房。她痛苦地哭喊著:“你的孫女兒生病,為什么要我的孩子賠命?為什么!……”

        于纖就在于母身旁,她好想抱抱自己的母親啊。

        蘇悅看不得這場面,別過了頭。

        這一別過頭,她就看到了滿臉失望的范雪。范雪走到她身旁說道:“要是只有我一個死了,還救活了她的孫女,也是件好事。”

        蘇悅沉默了。

        她看向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她的眼簾。

        吳又摘下帽子,對她笑了笑。

        蘇悅看了看范雪,又看了看吳又,明白了。

        她偷偷走到了巷口里,對范雪道:“下輩子,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活成你喜歡的樣子,做你喜歡的事。”

        范雪點頭:“謝謝。”

        吳又出現(xiàn)了,他道:“蘇小姐,我要帶她走了。”

        蘇悅道:“給她投個好胎,聽到?jīng)]?”

        吳又笑了笑:“她是個好人,會到好人家的。”

        蘇悅看著范雪,突然想起了于纖,她問道:“于纖呢?你不帶這兩個人一起走?”

        于纖搖頭:“她還有事情沒處理完,過會兒再說。”

        蘇悅點頭,只當(dāng)是于纖還要處理和母親的事情。她看著范雪和吳又消失在陽光里,總算釋然地笑了笑。

        她回到了巡捕房門口,于纖母親抱著于纖的骨灰,失魂落魄地從巡捕房離開。

        于纖一路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路哭著,她知道蘇悅神通廣大,于是求助地看向蘇悅。

        蘇悅嘆氣。她走到了于母身旁,淡淡道:“伯母,如果您實在難過,那我可以讓你忘掉于纖。”

        她可以把于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痕跡,全部抹滅掉。

        于母聽到這話,顯然是愣了愣,“不,她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血脈。再怎么難過,我都不能忘了她。”

        蘇悅又是一聲長嘆,點了點頭。她起身,拉住了于纖,“于纖,你要走了。”

        于纖紅著眼眶,卻也只能坦然接受。

        一人一鬼坐在路邊,兩人等到了快天黑。

        吳又再次出現(xiàn),他說道:“你們倆等到了現(xiàn)在啊?”

        蘇悅點頭,“人給你帶過來了,帶她走吧。”

        吳又把坐在一起的兩人挪開,然后坐在了兩人中間。

        “不行,還有個人。”

        蘇悅皺眉,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猛然站起身,一個瞬移離開了原地。

        于纖愣在了原地。

        蘇悅瞬移到了于纖家里,她猛得打開門:“伯母……”

        于纖的母親,愣愣地跪在骨灰盒前,骨灰盒的另一側(cè),是已經(jīng)上吊、沒了氣息的一具尸體。

        蘇悅閉了閉眼,長嘆一口氣。

        “伯母。”蘇悅輕聲道。

        于母轉(zhuǎn)過頭,看向了蘇悅:“你看得到我?”

        蘇悅點頭:“于纖在不遠處等您,您跟我一起去吧。”

        于母笑了笑。

        于纖看到蘇悅回來了,剛想問怎么回事,就看到于纖的身后跟出了自己年邁的母親。

        于纖捂住嘴,難以置信。

        “纖纖,娘陪你一塊走。”于纖的母親去拉住了于纖,“就像小時候一樣,你別害怕。”

        于纖留著淚,點了點頭。

        吳又嘆氣,“好了,你們該跟我走了。”

        于母說道:“我下輩子還能和我女兒做母女嗎?”

        吳又點頭:“會的。”

        于纖和她的母親相視一笑。

        兩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一高一矮的身影,手牽著手,消失在盡頭。

        盡頭處,是別人在接走了這兩人。

        “怎么不是你帶她們走?”蘇悅問道。

        “我還要負責(zé)把別的人帶到擺渡者手里。我擔(dān)心于纖的母親見到我現(xiàn)在要帶的人,會變成厲鬼。”

        正說著,身后傳出了一老一少的聲音。

        蘇悅轉(zhuǎn)過頭。

        正是那個殺人的老太太,還有她那個孫女兒。

        吳又解釋道:“老太太今天執(zhí)行了死刑,她的孫女兒今天死于心臟病。”

        蘇悅嘆了口氣。

        老太太緊緊抱著孫女,小孫女也緊緊抱著老太太。

        一老一小在吳又的指引下,消失在黑夜里。

        “她們會受到什么懲罰?”蘇悅看著她們的背影,問道。

        吳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會打入地獄,或者轉(zhuǎn)世成為畜牲吧。”

        “小女孩也是嗎?”蘇悅問道。

        吳又點頭:“她畢竟真的吃了別人的心臟,況且這老太太犯下的罪惡太重了,到底還是要受到懲罰的,這也會影響到她的后代。所以說嘛,一個人做好事有時候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給兒女積福。”

        蘇悅又嘆了一口氣:“那這老太太的祖上是犯了多大的罪惡,到她這一代才會如此痛苦。”

        她頓了頓,又道:“或者我是該這么說——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找苦命人。神存在的意義,不過就是愛看苦命人的笑話。看完笑話有時候再高高在上的賜予苦命人希望。”

        吳又詫異地看了一眼蘇悅:“你這么說神,神會生氣的。”

        蘇悅笑笑,沒有回話。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找苦命人。

        神啊,你便多給予苦命人一些希望,又怎么樣了呢?

        太陽重新升起,那犯罪現(xiàn)場的血跡已經(jīng)在黃包車的車轱轆下被碾得毫無痕跡。

        蘇悅的房間里,留聲機放著《月光奏鳴曲》。

        葉良謙主動來找了蘇悅,“那天你遇刺,應(yīng)該是道上的人派過去去的,你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啊?”

        蘇悅笑了笑:“沒事,反正我死不了。”

        葉良謙噎了噎:“你真的沒事嗎?”

        蘇悅點頭:“真的呀。”

        她轉(zhuǎn)了個圈,開玩笑道:“探長先生,要不你跟我跳支舞?”

        葉良謙也挺配合蘇悅的,真陪蘇悅跳起舞。

        結(jié)束時,蘇悅是被葉良謙抱在懷里。

        蘇悅笑出了聲,“抓住兇手的那個晚上,月色倒是很美,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可惜了,要不是我受傷了,不然非得拉著你陪我賞月。”

        葉良謙放開蘇悅,尷尬地揉了揉鼻子。

        “我先走了。”葉良謙拿起搭在凳子上的衣服,匆匆離開。

        蘇悅靠在柜子上,單手撐著下巴,唇角微勾。

        “真是個榆木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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