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的公交車終點站，往前走不遠就是一棟“t”字型大樓，四周是玻璃幕墻，數不清有多高。奇怪的是在外面看不見門窗。

        劉西北告誡百里英，少講話。一千元的水錢這種小秘密，弄不好會斷送他人前程，由他自己來應付。最壞的打算，就是不收那五千元尾款罷了。

        “t”字樓頂頭，有一六角形花壇。花壇六個邊呈開放型向上，花枝修葺整齊，看似人工制造。百里英伸手去摸，“嗖”地，像抖開花束一樣地響了一聲。花壇跳出“歡迎您”字樣的花心。這也太新鮮了。

        過來一位靚女，身著紅色緊身旗袍，發髻梳的很高，很漂亮。她躬身，微微笑著說：

        “劉西北先生，百里英先生。伍總在等著你們。”

        劉西北心里暗喜，聽說老板姓伍，莫不就是這位伍總。按計劃，一步到位，信息交易的事，直接和老板談。

        大門口有一個迎賓臺，臺前站著一位靚女，同這位一樣，微笑著帶他們到電梯口，不問他們，伸手一揮，電梯門開了。電梯里沒有普通電梯那種各樓層的按鍵，光禿禿的，仿佛一個鐵箱子。到了樓層，電梯門開了。門前出現一位和前面兩位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她問他們：

        “是乘平步電梯還是走過去？”

        劉西北懵了，眼前這一位和前面見過的兩位，是同一位呢，還是三位。是三位吧，穿得一模一樣，長得也一模一樣。是一位吧，她在他們身后，什么時候消失，又是如何會搶在他們前面突然出現。想著，心不在焉地回答：

        “平步梯。”

        腳下的大理石地平微微隆起，雙手各有一只托手，托手沒有根，隨著電梯的速度平穩地向前。這是一條長廊，沒有門窗，沒有電燈。溫柔的光線仿佛來源于墻面上。這里沒有人，靜悄悄的，簡直就是一個大箱子。平步梯剛停，面前又出現一位，和前三位一模一樣。

        百里英驚了。忍不住拉了拉劉西北的衣角，輕輕地說：

        “你不覺得怪么？她們一模一樣。”

        墻面上出現一道門。他們進去，身后的門關了。房間很大，空蕩蕩地，更像一只大箱子。劉西北頭皮發麻。他覺得他們像兩只被逮住的兔子，被人從這只箱子甩到那只箱子，一路甩到這里。

        “這是心理戰。”劉西北對百里英耳語，心里只想著一千元水錢。絕不漏風。

        一陣女孩子的竊笑，仿佛出自辦公室墻里邊。

        轉身望去，背后一張碩大的辦公桌，辦公桌后坐著一位著素色公司套裝的女孩子。是她在竊笑。劉西北汗毛倒豎，除了服裝不同，她和前邊的幾位長得也一模一樣。劉西北使勁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是夢。這里是郊外，莫非是來到了陰間。

        “幾胞胎？”劉西北不信邪，指著門外問她。

        女孩子驚異地一愣，一時弄不明白劉西北問話的含義，轉而，她笑出聲了。她為自己的杰作得意，別出心裁的歡迎儀式，就這么輕松地捕到了兩只獵物。他像看寵物一樣，望著面前的兩只獵物，盡情地享受著自己得意的杰作。

        看女孩子只管笑，沒有回答，劉西北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又說：

        “你是誰？”

        女孩子意猶未盡，看著氣呼呼的劉西北。擔心自己的老鷹捉小雞玩過了頭。這才收住了笑，回答說：

        “南國潛越科技ceo，伍靈怡。”

        伍靈怡說完走過來，伸手對著墻面輕輕一抖。眼前出現了一個陽臺，現成的桌椅。陽臺外陽光明媚。下面是潛越科技城的內院，樓下超市、餐廳一應俱全。人流不似城里，倒也熱鬧非凡。

        “喝咖啡？”伍靈怡問。

        “不，喝茶。”劉西北說。

        打從劉西北們進入花壇那一刻，伍靈怡就目不轉睛地盯著視頻，他像沙漠里的風，坦坦蕩蕩，自自然然地吹過來。沒有修飾，沒有造作。她一時興起，為他接風安排了這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擔心這陣風從沙漠吹來，又回到亙古的沙漠上去。她要他享受現代科技。

        劉西北心中的迷尚未解開，看著眼前這位ceo，固執地追問：

        “你和她們是幾胞胎？”

        這一次伍靈怡明白劉西北口中的她們是誰了。

        “有很多。喜歡嗎？喜歡就帶一位回去。”伍靈怡調侃說完，面頰緋紅，懊惱自己居然和機器人爭風吃醋，就連忙改口說：“現有百來位，想增加的話，開啟機器制造就是了。”

        “她們？都是機器人！”劉西北拿捏不準，質疑地望著伍靈怡問：“為什么都和你一樣？”

        “iq水了吧。”進入了她的專業。伍靈怡不經意漏出了驕傲的笑容。她說：“潛越科技，大都是行業精英，金貴的很。如果是公司的ceo每天去給他們掃地擦桌，洗衣做飯。想想看，他們的心里會有多幸福，能不努力工作么？再說了。你在市場上購買一個普通機器人，和一位ceo型的機器人，那價格不天差地別么？還有廣告效應。”

        “你扮機器人在服務的同時，怕也無時無刻在盯死他們，不要偷懶。”劉西北不客氣地說。

        正在得意的伍靈怡噎住了。他暗藏的這一層意思，還從來沒有被人點破過。

        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像是男人的聲音，劉西北四周看看，沒有人，聲音仿佛來自墻里邊。

        伍靈怡如夢初醒，不好意思地說：

        “只顧玩了，忘了正事。”

        劉西北立刻振奮起來，不要被眼前的玩笑搞丟了魂，把一千元的事情給忘了。

        “你這趟西北之行，公司還算滿意。按流程，得做一個影像復原。”伍靈怡說。

        小小的一千元，紀檢專業都用上了。劉西北沒想直接問，紀檢專業也升格為高科技了？

        “影像全在史寶忠的手機里，發給你們不就對了。要重新搞，我手機里邊有。”劉西北以為把話堵得死死的。

        “是這樣。”伍靈怡看他沒有明白，其實這不奇怪，潛越科技的這項技術，是另外一個科技領域里的新技術，外人知之甚少。她說：“就像在醫院里做一個ct一樣，不痛不癢，一會就做完了。”

        “你們懷疑我撒謊！”劉西北有點生氣，“要測謊么？”

        “看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伍靈怡認為有必要做一下解釋。“影像復原，就是把你去西北的經歷通過數字設備，像電影一樣，重新復原一遍。這影像可以保存，也可以再三呈現。”

        看來他們不像紀檢，那一千元是手機轉出去的，復原的應該是頭腦里去到西北的過程。劉西北不擔心了，他說：

        “青花瓷盤的生意你們不做了。我想不通，你們還復原什么？”

        看起來，瞞著干，蒙不了劉西北。伍靈怡站起身來，走到電腦旁，戴起耳麥，一只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又回到陽臺上。他沉著氣一字一字地說：

        “我們感興趣的是那件琺瑯器。”

        不是一千元水錢。劉西北恍然大悟，那件夢里見到過的象腿瓶，居然有這么大魔力。讓這么個大企業的老總，繞來繞去，花大力氣去尋找它。看來此次茗城之行，方向對了。琺瑯器值錢。潛越科技有錢，如果找到琺瑯器，讓潛越科技買了，中介費少說也得五位數。這可是一筆不小的生意。可是他不能做，他不知道自己夢中的夢是否可以反映出來。萬一不是，那不證明自己在撒謊么。撒謊就失去信譽，今后再找潛越科技做生意就困難了。不能做，大不了不要五千元尾款了。他說：

        “青花瓷盤的生意不做了，我們的合作就結束了。”

        “合同中有一條，這次工作中的所見所聞，及新項目的信息，必須反饋到公司。”伍靈怡冷冷地說完伸手一揮，大屏幕上出現了劉西北和史寶忠簽訂的合同原件。白紙黑字，無可辯駁。

        做與不做。正當劉西北愁緒萬千的時候，百里英輕輕地叫了一聲：

        “啊！十萬？”

        劉西北這才仔細地去閱讀那份他已經簽過字的合同。當然重點是差旅費付款的那一欄。差旅費，他沒有拿到合同規定的數額。

        “這小子也太黑。”

        百里英沒說完，劉西北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說：

        “走，不做了。”

        他們站起身，準備沖出去。可是，辦公室沒有門，兩人對視片刻，一起奮力向進門時的那個方向，跑著猛撞過去，那堵墻紋絲不動。撞了幾次，劉西北轉身跑去伍靈怡面前，狠狠地說：

        “放我們走。不要逼我動粗。”

        正在僵持，墻里傳出一位男人低沉的聲音：

        “讓他們走，到外面折騰去。”

        墻面上的門開了。

        他們飛快地穿過長廊，果然誰都懼怕暴力。伍靈怡一個女孩子，隨便這么一嚇唬，問題便解決了。

        出了電梯，步入花壇沒幾步，面前出現了幾位大漢，衣服上有保安的字樣。大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向左，大漢向左；他們向右，大漢向右。想從側面繞過去，側面又出現一位。這群大漢，站成品字型，將他們團團包圍。大家都不說話，空間氣氛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來硬的。”劉西北說。

        他們倆人聯手，猛地向其中一位撞過去，直撞地劉西北的肩膀痛。那位大漢被撞響了，說話嗡嗡地：

        “體重960公斤。”

        百里英靈機一動，跳上了花壇的邊墻。準備從花叢中越過去。不想頭頂飛來幾架無人機。

        劉西北無奈了，掏手機，準備撥打110。這才發現手機沒有信號。問百里英，結果一樣。

        “信號被屏蔽了。”

        劉西北無奈地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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